书城都市蚁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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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26)

大学城的入口每天都有各种名贵的车辆停靠,他们不是来这里听课或学习的,纯粹是,守候猎物。他们知道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气味相投的女生靠近,接受或主动搭讪,上车,然后载到某个地方,之后的事情就可以自行脑补了。完事了,或者成为长久交往对象,来一段佳话,或者老死不相往来,对面相见不相识。遗憾的是,绝大多数属于后者。

这种事林冲见惯了,车一驶进大学城南门,他就又见识到了这常见的一幕,无奈的同时也只能是假装没看见,再一偏头,南门的两个保安居然露出猥琐的表情,顺着他们的眼神发现他们在对一个迎面走来的运动装女孩轻薄,等着那个女孩靠近,故意朝前凑,林冲心中一阵恶心,他之所以看得这么清楚,一来是教书育人多年,自有一番观人之道,二来,他等着他们给自己放行呢,结果他们就惦记在那骚扰女生了。

可惜,显然这次他们碰到硬茬了,那应该已经不是学校的女生了,只是来这里跑步锻炼身体的社会工作者,看来已经受了他们许多次骚扰,早有防备,不等保安靠近自己,突然仰头一偏,哈赤一声,非常大声目标明确的冲着保安身旁吐了一口没有唾沫的大痰。

太棒了!林冲只想喝彩鼓掌,对什么样人就该采取照应的措施予以回击,对毫无素质的,就要同样不必顾忌素质修为,否则你要保持风度,那你就只有被继续亵渎的份了。

林冲在心中近乎笑抽了,这放在平时,真是有损美观的无品行为,但此时,他只觉得那女子各种彪悍各种美丽,再看那保安已经左右看有无目睹者,早已知难而退了,那女生也早走得没影了,他知道那女生以后再也不用受无端搅扰了。

哎,这个,女孩子真是需要各种强悍才能自尊自爱的生存下去啊。

林冲刷了卡,进了校园,也不会对保安怎么样,他是这所学校的客座教授,外面开着几家公司,担着几家公司的顾问,然后在这学校上着几节课,这就是他的状态,父辈将自己的名字取得跟那位著名的好汉同名,除了老父喜欢那人物,更多的其实是希望自己能去从事比较血性的行当,可惜,自己最终成了一名教书匠,看来也是教头,只是教书的教。

林冲驾着车驶过了食堂、中央花园、假山,一路来到了教研大楼,停车上楼,开始了长达两个多小时的课程,完了,送走学生,他最后一个踱出大楼,这是他万年不变的节奏,负责的同时也可以保持最大限度的自由。

在他踏出阶梯停顿的中途,忽然一个什么事物晃了一下眼睛,他感觉整个世界顿时亮了。

他忍不住停下脚步,驻足欣赏起来,在斜前方,有个女孩,从草地花树交错的林荫小道快步走来,中长的头发披到肩头,微卷微扣,一身深灰色针织长衫,脚蹬酒红色长靴,皮肤白得耀眼四溢,待走到近些,面容也能看得非常清楚了,与她的身形给人的感觉一样,眉目如画,在这个钢筋水泥、电脑辐射充斥的时代,居然还有如此原生态无污染的状态,太有感觉,太美好,太气质,太符合心中所想了。

这是哪个院的?不像社会人士,肯定是学生,社会人士不可能有这么纯粹的感觉,林冲发现自己有点不受控了,鬼使神差的,他放弃了上车而去的计划,提着包径直走了过去,穿过两栋教学楼,在教学群边缘的广场上,终于有一处,他与那个女孩重合了,他从她身侧擦身而过之际心居然有了多年难见的跳动,而他心中其实更期待女孩能驻足、偏头看看自己,或者与自己打招呼,但那女孩看来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毫无改变既定路线的打算,径直走了。

林冲惯性的走了一段,停下步子,远远的看着女孩的背影,怅然若失,他想自己是否该去弄清楚她来自哪里,他是院主任级别的人,只要他想,应该不算是太难的事,但他回顾许久,终于说服自己放下,算了,这份感动留存心中即可,还是不要破坏一些难得的美好了,自己比她大那么多,冒冒失失去热烈探究,想想那画风都能吓倒人家,算了吧,林冲又回头冲着女孩消失的方向笑了笑,无不遗憾的走了。

这件事过去好几天之后,谁知,在一次公开大课上,林冲再次见到了那个神秘心动的女孩。

当时他不过受邀去讲一个公益的公开课,在一个偌大的会议室,坐满了人,大概有两三百的样子。但不知怎的,开场没多久,他便一眼瞅到了坐得并不那么突出的女孩。

她坐在右前方一个角落里,比较靠近后门,但他习惯性的环视一圈,一眼扫到她便再也难挪开,他才陡然察觉,这女孩身上自带某种气场,让旗鼓相当者不可忽视,并迅速被其吸引,不可自拔。

林冲冲着座位上的女孩看了看,笑了笑,那女孩应该是近视,近乎就是面无表情,等到讲课中途,他再次搜索那女孩,果然她戴了眼镜,再与她互动,她就是满含笑意,林冲因而整个课程讲得既嗨皮又有点小紧张。

自己表现得应该是平常该有的水平吧,行将结束,他居然开始担心自己的表现。怕没有发挥好,让女孩没有好感?天,他今天是怎么了。

“林老师,我们什么时候能去听听你的课。”

课程结束,他一直在搜索那女孩,发现她早已不在位子,正在焦急,身边又被大波粉丝环绕,他也不好一走了之,只好一一耐心解答。

谁知那女孩竟然上台了,但不是冲着自己,而是在向旁边的人问,“林老师的微信是多少。”

他多想上前告诉她,但被主持人拖住了,而女孩很快就下台,看来就要离去,林冲再也顾不上,奔下了台阶,但很快又被另外一拨粉丝围住,他被彻底困住了,好在那女孩似乎也受到他们探讨问题的吸引,停了下来,还回了身,他很快就用余光扫视到了,同那些粉丝交流的同时,眼神扫到了女孩身上,然后借机冲着她点头,女孩先是一愣,随即也不排斥的表示了回应。

她不讨厌自己,林冲首先下了这样的定论。

等人都散去,女孩看来要下楼,林冲很自然的跟了过去,正好可以一起去坐电梯或者步行下楼。

女孩选择了走楼梯,林冲居然一反常态也采取了步行。

“对城市规划这块感兴趣啊?”林冲的性格与平时的磨砺,想要与陌生人破冰,哪怕是自己有点想法的女孩,也不会是太难的事,他很快决定主动出击并予以行动。

“啊,噢,嗯,这个名师讲座,我每期课必听,不定对哪一块。”女孩算是正常回应了。

“你是这学校的吗。”

“不是。我是社会工作者。”女孩笑了,很有感觉。

“那你们应该也快放假了吧。”

“嗯,是快了,过几天就回家过年了。”

“噢。”林冲随意应着,很快就到了该分别的地点,他总不好一直跟着女孩,正在愁该如何让话题继续下去,或者能有留个相互联系方式的理由,女孩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先开口了,“对了,林老师,我想要你今天讲课的资料,不知道到哪能下到呢,我想要完整版本的。”

假若是平时,林冲原本该标准答案的回答,到网上一查就可以有完整的课件与视频,但此时,自然不能如此回答,他忙说,“你给我你的邮箱,我发给你吧。”

女孩连连感谢,最后说,“林老师也留下邮箱吧,这样,免得林老师忙忘了。”

林冲心想我才不会忘,我就是要等这一刻,但他自然得装着的确这样比较稳妥。

当天,他就向女孩发送了课件,诚然,当中有些不能外流的资料,他也做了处理,然后女孩表示他对当中一个讲基础建设的课题很感兴趣,希望下次能继续聆听,林冲求之不得,很快告诉了下一次他授课的时间地点。

到了,女孩如约而至,只是林冲今天额外的忙,这是业内组织的一场峰会,有许多企业家参加,他虽然远远的看到了女孩,但还来不及抽身过去打招呼,就被各种熟人拖住了,再一回身,女孩就不见了。

“林教头。准备好了。”一个年轻的VIP过来寒暄,林冲只好停下脚步,是汉邦集团的CEO尤为。业内许多人都以林教头冠称他,起初他是有些自得的,现在越来越觉得是负累了,尤其最近的状况,只要一听这个名字,他就知道,铁定是找自己来出谋划策的,但自己真的对有些情况无能为力,比如这位尤总裁的难题,但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谁叫他老早就注定是汉邦的战略咨询指导呢。

“今天就拜托你了。”尤为态度一直很诚恳,他真的跟他老子不太一样,是个成事的人,可惜,汉邦的环境注定无用,林冲无不在心中对汉邦的前途表示堪忧,譬如这次出了这么大的问题,汉邦元气大伤,想要靠着基础建设一脉,做做公益,换回声誉,于是赞助了这次峰会,可是,来的这些企业家、CEO、董事、老板们,有几个真正的会买他们的账,帮他们宣传呢。

“诶,怎么回事,什么玩意儿?!”

还不到林冲的内心不看好,很快,当场,他的预想就灵验了,尚未开始的峰会屏幕上骤然出现了一个来历不明的视频,当中正在播放着一个基建的工地,看拍摄的角度都是俯拍,当中的画面居然是偷工减料

在场的人都是见识广博的人,一下子抓住了问题的关键:这是揭露汉邦基建存在严重问题的视频,豆腐渣工程啊,看拍摄似乎是用的近来最酷炫的卫星监控,我去,这是什么人啊,这么吊炸天,还这样拿到峰会上吊打汉邦的脸。

汉邦方的人震惊了,虽然那视频只放到一半就被主持方强行关闭,但显然也只是缩短了各人尴尬的时间而已,影响已无可避免。

“这视频怎么来的。”

“不知道,服务器上没有痕迹啊,刚才就把林老师的课件拷上,还没点开就开始自动播放了这个东西。”

在后台林冲听到举办方的对话,忙插了进去,问,“是我课件带的病毒吗?”

“噢,林老师。好像也不是,我检查过了,你的课件没问题,现在点开就没有了。”

“林老师,你的课件有在其他场合打开过吗,比如外借过别人吗?”有个经验老道的技术人员追问了一句。

“没有啊,一直就在我电脑里面。”林冲脑海中第一时间想到了一种可能,但话到嘴边,他违心了。违心的同时,他有点汗颜,但并不后悔。

“尤总。”尤为也进来了,他看来并未受到适才巨大危机的冲击,但心智稍微在线的人都能想到,他怎么可能真的无动于衷呢,只能惊叹于他这种人的处变不惊了。

“查出原因了吗。”

“毫无头绪。好像是被比较厉害的黑客黑了,痕迹也都被完全抹掉了。”

“一次性的。找不到源头了。”尤为看来还有点懂。

“嗯。没法追踪了。”

“林教头,今天的会议。”尤为将视线锁定在了林冲身上,林冲笑了,“放心,我不会受到影响,一切照常。”

“好。”尤为看来放心了,拍了拍林冲的肩头,有种拜托与尊敬的感觉,“多谢了。”

不知为何,林冲从他的话中听出了细微的没落,其实他纵然此时放声大哭,林冲也能理解,但他偏偏要保持风度与坦然,好像刚才什么事儿也没发生,恍惚的同时唯有佩服了,他们都见过大风大浪,早已处变不惊,只是尤为到底比自己年轻许多,能做到这地步,的确已非常难得了。

二人携手走出幕后,一同上了台,将会议坚持了下来,虽然中途有点冷场,但他们还是坚持到了最后,只是结果可想而知,先前预想好的战略合作都将泡汤。

但作为在世间上混的人,岂能轻易就因为是无用功而老早放弃,说不定那个肇事者正躲在某个角落嘲笑呢。

纵然注定是一场败局,也要保持该有的姿态。尤为的想法,其实也正是林冲的心声。

谁知在下台的时候,尤为忽然好像看到什么始料不及的东西,有点失态的超前推搡了几个人,似在追着什么,只将旁边正在寒暄的一些VIP触动得有些愠色,林冲很快就注意到了尤为的异常,安抚了那几个喜怒于色的老板,回身也跟了过来,顺着尤为的目光看向了会场外面,“怎么了,尤总。”

“没什么,我好像晃到了一个熟人,林教头,你学生当中有没有一个女孩。”尤为一直未收回目光。“女孩,嗯,我说的是,”尤为突然意识到自己怎么能有如此模糊的表达呢,从兜里掏出手机,找了找,在一个公司系统中的在线视频会议中翻找了一番,点了一个人的头像给林冲看。

林冲一看,顿时呆了,就像那种,人们常说的,被什么冤孽找过的感觉。

“她是?”但他决定装傻到底。

“噢,我公司的一个同事,孟兮,林教头有见过她吗?”

“没有,应该没有,肯定没有。这么漂亮的女孩,我要见了,肯定应该记得。”林冲开始模棱两可,但就是一口否认。

尤为只好收起了资料,拍了拍林冲的肩头,“算了,这件事,看来我们是被摆了一道。”

“嗯。”林冲的脑袋和心都在点头,奇怪的是,他并无怨恨,反倒有种希望这欺骗能延长点,一偏头发现尤为已经走远了,此时会场已经对外开放,盘踞他四周若即若离的那些女生们便佯装无事的开始靠近,顿时失笑,其实,自己何尝不是,但,他到底不愿将那个叫孟兮的女孩想得跟她们一样,她也的确是不一样,否则。

但又能如何呢,她终究不愿继续骗自己,林冲颇有些失落的步出了会场,连会后饭局都没有参加。

尤为也准备走,一侧身正好看到了林冲离去的背影,也不及多想,只是对自己的眼神并不怀疑,他很快拨通了公司电话,那边给了两个让他不知作何回应的结论:

“小尤总。华经理已经离职了,您忘了吗。噢,你知道啊,对啊,她提出离职后就没来过公司,交接都是在线做的。看她的微信朋友圈,好像是领证了,跟她老公去旅游度蜜月了吧。”

“孟,兮,噢,这位同事啊,她已经休假了。她已经加过班了,调回总部后,上了几天班,然后休假了。嗯,已经出发了,应该已经出省了。需要帮您联系她吗?”

“不用了,谢谢。辛苦了。”尤为挂完电话,心中有个曾经骤然微弱的火苗被再次唤醒,然后一发不可收拾的熊熊燃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