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容美土司王田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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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整饬武备(1)

容美数次遭劫,使甘霖父子痛切地感到:司之强盛稳固,不可一日弛于武备。舜年道:“我数届司主皆崇尚诗文,习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而尚武者,皆不及先祖世爵、九霄、九龙公。泱泱华夏,树欲静而风不止,即使文墨满腹,出口经纶,下笔千言,又岂能幸免于兵燹?固吾以为治司之策宜文武双管齐下。眼下在急者,必整饬武备!”甘霖道:“汝为储王,且为中营副总兵官,这整饬武备之要举,非汝莫属!”“父为王爷,这掌控调派之事,尚需王者之气以驭之,吾之为谋也!”

舜年受权,便从军事建制、将官遴选、练兵布阵、信息传达、奖赏惩戒诸方面进行认真思构——

其一,完善“兵政一体”、“兵民一体”制。强调各行政长官亦是军事长官,平时主政,战时为将;土民既是民又是土兵,平时务农,战时全民皆兵,且自备粮饷;

其二,完善“五营”统兵制。“五营”及其职责是:中军营(简称“中营”),最高军事长官为副总兵官,此职一般由司主应袭长子担任,中营下设标旗营及领纛。标旗营战时为护帅部队,平时为司署卫队,领纛为战时护旗队;前营,指挥官为副总兵官,由亲将担任,设内前营,指挥官亦为副总兵官,战时为第一梯队;左营,重要性仅次于中营,最高军事长官为副总兵官,其职由亲将担任,左营下设内左营,指挥官为副将,战时为第二梯队;右营,类左营,其指挥官为副总兵官,由亲将担任,战时为第三梯队;后营,设置如前,战时为后勤部队。前、后、左、右各营副总兵官,皆兼任司属安抚司、长官司之行政长官,“五营”最高军事长官为“旗鼓”,一般为司主应袭长子领衔;司署所有职员,皆编入“五营”,人人习文亦练武;

其三,完善“旗长”管兵制。旗,既是司属基本行政单位,(如安抚司、长官司、指挥司等)又是基本军事单位,全司建四十八旗。各旗所统之兵,有上千者,有上百者,亦有仅几人者(如龙、虎、东、南、西、北等旗,为司职人员充当特种兵,少而精),旗长主要职责是训练土兵,战时为“五营”提供兵源、军需,使之召之即来,来之能战;

其四,强化军练。除旗长严格军训外,土民每季集中十日,自带口粮衣被,到司署接受强化军练及其它役差。军练主要练习火枪、弓箭、钩镰枪、弯刀、短镖之使用绝技。火枪必一枪中胸,弓箭必一箭中额,钩镰枪必一钩倒地,弯刀必一刀断腿,短镖必一镖封喉!练阵法,苦练“宝塔连环阵”,一人居前,其后为三、五、七人,或三、五、七、九人,横列四五排,竖列不等,战时,前赴后继,保持队形不变,并一齐呐喊,以壮军威。爵府设点将台,下为操军坝,专为练兵出征之用;

其五,军情传达。完善烽火报警,自爵府始,辐射八方,于最高之山顶建烽火台,一台接一台,由近台土民严管,有敌犯边,即点燃烽火,后站见前站火起,亦速燃之,如此,半日之内可传爵府。当爵府烽火点燃,“五营”皆紧急集合于操军坝,以应战事。传令兵飞速传报,不待细言,以举箸、帚为号,见举箸(筷子)者,一家一人,且可饭后而行;见举帚者,则一家数人,且立即“扫地出门”;

其六,足备军需。礼聘铁匠数人,****火枪、刀箭等;特制盔甲,盔重十六斤,衬以厚絮,大如斗,甲重十斤,刀枪不入;设火药坊,常制威猛火药;

其七,奖惩分明。凡立功者,指挥官不仅赏银非常,还可破格晋级,土民可入府职,俘虏可减免苦役或入“五营”为兵;凡退而不前或临阵脱逃,当场官可毙土兵,土兵亦可毙官;爵府点将台,旁设有断头台及地牢,练兵不从指挥者,即缚于断头台,重者斩首,轻者鞭笞或投地牢;

其八,遴选将才。能者上,庸者下,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打破只能王族为要官的常规。

……

听了舜年的思构,甘霖大悦:“吾儿所想极是。虽有前制,而更显章法也!只是这最后一款,似是为自己设障,要职不用王族,放心否?”

舜年曰:“能者,何以不用,尚是庸者,用之必误大事也!非王族者,如能高百官,以一当十、当百,忠勇可嘉,有大兴我司之利,拒之门外,岂不可惜!”

甘霖点头:“思之有理。”

舜年推荐:“时下即有一人,更当重用之。”甘霖不用猜:“吾知也,想是文宪。”

“正是,吾欲荐其为练兵总教,未知当否?”

“极当,赳赳武夫,难得之材!”

向文宪,字胜先,为向遇春之子,长舜年二岁。父母原为平山土民,出身寒微,父为土兵出征房、竹等地剿“寇”时屡立战功而破格擢升寨官。文宪少时未能入学,常伴父狩猎,以习武为乐,并拜云游武士专门习武。少年就随父应征作战,勇猛异常,又武艺高强,屡立战功,不断擢升,由普通士兵当到百总,由百总升至旗长,由旗长升至营镇,由营镇升至前营副总兵官。

一晚,舜年来到向文宪家,悄悄进得门去。但见文宪之覃氏夫人正在桐油灯下教他习文,另一李氏夫人正在为孩子浆洗衣物,舜年一声:“请安啦!”一夫二妻连忙跪拜:“恭迎王爷驾到!”

舜年笑嗔:“怎么还在这么叫?这王爷不是乱叫的呢!”

文宪挠挠脑瓜:“叫习惯了,难得改口。”

舜年走上前去,见书桌上摆着《百家姓》、《幼学琼林》几本启蒙读物,问覃氏:“这些,他都读熟了吗?”

文宪抢答:“我一个大老粗,叫我使枪弄棒,倒还凑合,叫我读书,斗大个"一"字,要认三天!”

舜年一笑:“谁不知向大人聪明过人?勿谦!勿谦!”

覃氏亦变着口气夸赞:“奴婢小时也只读过几年私塾,所懂文墨不多,现已远不够用!”

李氏一边搓衣一边打趣:“大姊还懂文墨,奴婢就只懂薅挖浆洗,他们来文的,我就来"武"的,俺一家叫文武双全!”

舜年夸之:“都象尔等一家,和和睦睦,那才叫福呢!”

舜年与文宪分宾主而坐,覃氏沏上峒茶,舜年呷口茶,“今有大事与公商量。”

文宪急问:“王爷夜入我宅,是不是又有军情?大人尽管分咐,这杀敌之事,只管把我放在最前冲锋就是了,包您听到好音!”说到这里,又惭愧地低下了头,“上次没保护好爵爷一家,乃我大失职也,将终生遗憾!”

“那是吾之大意,怎能迁责于公?勿提勿提!”

“王爷不究,微臣心更疚也!”

“父王意,当务之急,必整饬武备,官兵之操练,乃为首要,念公之武功盖世,又爱兵如子,故欲令公为主教。”

文宪忙拜:“王爷为旗鼓,乃当然主教,怎能让我冒名顶替?”

舜年忙将文宪扶起,“请公不必推辞,此意已决!”

覃氏揷言:“爵爷如此信任你,你就安心接任吧,只要尽职尽责,是不负爵爷恩宠的!”

李氏忘了搓衣,大大咧咧道:“这个差事,别人想干还不要他干哩,王爷把你当人,你就要乖乖巧巧做人啥!”

爱妻开腔,文宪只是摇头,算是默认了。

一切准备就绪,甘霖便召集原司属文武百官于爵府听令,除宣布整饬武备方案,特令向文宪为练兵主教。

容美诸民冬季算是忙季,一是要多备些猎物,肉用以炕烤,成为腊肉,供全年食用。兽皮及麝香之类,用于街市交换及贡于王府。这腊肉非冬制不可,其它三季虽能制作,但不能久贮(易烂)。二是挖蕨、打葛取其粉,备以常食,这蕨、葛之粉积于根部,只有冬季,将其槌烂用泉水滤之,淀粉才会沉淀,其它季节,淀粉因与水交融,是不沉淀的;春季,农人要抛粮下种,虽耕作粗放,以烧畲撒播为主,且农作物亦只有黍子、粟、豆类、大麦、荞及少量谷物,连包谷亦尚未引进,但因撒播山场宽大,也没有多少闲时;夏季要管理,诸如薅草、追肥等;秋季要收获,收获之前,尤其要在山上搭棚看守快到手的果实,不然,会全部落入野猪、猴子的口中……尽管如此,土民男丁每季十天的军练及役差是万不可少的。

正值春暖花开之季,由向文宪任主教的第一场军练开始了,经清点人数,应到一百,实到九十八,问及原因,玛瑙长官司一王姓正患虐疾,椒山安抚司一张姓正患伤寒。官兵于操军坝列队,舜年于点将台将向文宪向众举介,爵爷端坐太师椅督训。旁有田圭、田瞻、商霖、向遇春等。

向文宪头戴铁盔,身穿铠甲,加上他那伟岸身材又目如鹰隼,凛凛然往台前一站,台下鸦雀无声!他宣布几条铁律后,遂走下台去,卸去盔甲,按拳、棍、刀、箭、镖、枪、阵法之序,开始练训。他面向点将台,一招一式,众官兵亦跟着一招一式。舜年观之,有不到位者,遂入列搬手弄腿指纠……如此练训,风雨无阻!

二丁未到,舜年挂记在心,将军练之事交与文宪后,遂率向宠轻骑探察,并随带治虐、伤寒药物。

至玛瑙王姓家,走进柴门,见王正卧于床榻,其妻以羹勺喂茶,近前,见王身盖数被,还加蓑衣之类。

“王爷来看你们了!”向宠轻声告之病人。

王妻“扑通”一声跪下;“草民不知王爷驾到,该死!”

舜年忙将其扶起,王泣不成声:“草民……不能参……加军练,自……知有罪,请王爷……军……军法处治!”

舜年见他边说话边嗑牙,轻慰:“病情属实,何罪之有?”遂将药物取出,令王妻水煨之,一日三餐,三日必愈。

王破涕为笑:“想不到王爷这……这般亲民,真我福气!”

舜年一边给病人盖被一边晓以军纪:“有令必行,违令必惩!如汝无病违令,今日就不是这等结果了!”

接着,舜年与向宠又去椒山张家,将入踏坝,一条大黄狗狂吠扑来,舜年速投一镖,正中腿部,嗷嗷着躲了。向宠连赞:“好镖法!”

“土家之犬,看门之宝,不过小伤而已,如欲断其命,定一镖封喉也!”

未见主人出迎,二人径自进屋,一约四五岁小伢见来了陌生人,忙躲入门后,向宠上前问:“爹妈呢?”伢答:“爹从后门跑了,妈害病,在床上。”

“快去给妈说,有客人来了!”

伢跑进内房,立刻又出来说:“妈起不来!”

舜年忙进内房,问:“怎么病了?什么病?”

对方有气无力地回答:“伤寒啦,已十多天没起床了。”

向宠介绍:“这是王爷,找你男人,他在哪里?”

张妻一听,遂大哭起来。

舜年问慰:“不要哭,有话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