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容美土司王田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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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无冕之王(1)

舜年为中营副总兵官,又是应袭长子,加上湖广提督要他“代行司治”,于是他便成了无冕之王。

筹措资金,成为舜年的第一要务。

清军入关后,明廷及下属各总督府许多官员如文安之皆来容美避难。而田玄、田霈霖、田既霖、田甘霖诸司主,对他们一律宾客相待,使他们深感此地不仅是清兵难以深入的避风港,而且是待遇优厚的安乐窝,欲涌泉相报者,常眷眷于心。

舜年思忖:这些知书达理之士,见多识广,关系通彻,各有所长,何不为我所用?于是,待端午节临近,令向遇春礼请各有识之士于端午节来爵府集会,并令向宠备酒宴款待,共度佳节,特嘱要用本地盛产之箬叶包粽以祭屈子。二人速办不怠。

端午日出,宾客便络绎不绝,云集平山爵府。舜年一一礼迎,各位备感亲切,谢恩不已!

待宾客到齐,舜年请各位集于爵府大院特设祭坛前。坛桌上摆粽子一堆,舜年上前点燃三炷香,然后跪拜:“今乃端午,倍思屈子大夫报国之志,虽大人身投汩罗,而忠烈千古,世人无不为祭。今舜置粽一百,呈大人亡灵享用,望大人佑吾百事通达。吾当永世不忘矣!”祭毕,令向宠将粽抛于府前峡谷河中,然后令舍人另呈上大堆粽子请客人品尝。

舜年致辞:“屈子大夫志曰"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吾常以此志励己,今请诸公来府,一乃共度佳节,以解思亲之念;二乃有请诸位贤达助吾振容之力,未知诸公肯赏面否?”

众人抢表心迹:“吾等深受王恩,没齿难忘,当效力于时时,只恐才思不及,不堪重用,何谈赏面?”

“诸公既欣然助吾,吾当直求了。今吾亟待筹银赎父,似是四门无路,唯吾司盛产药材、峒茶、峒锦、及兽肉、兽皮之类,望各位广开商路,助吾销赚也!”众人皆竞相应诺!“吾可销茶!”“吾可销药材!”“吾可销兽皮!”……于是舜年令向宠一一记载各之所长,以备通联。

舜年十分高兴,遂亲率宾朋作游。这平山乃天设地造风景佳地,那山,似峨嵋、似蓬莱、似五岳,参差联为一体;那树,有参天之壮美,有虬曲之苍古,有老藤之盘缘,有修篁之装点,错落而见章法;那水,或流于泉眼,或淌于峡谷,那清冽、那琴瑟作声、那鱼儿跳水戏波,动静皆可餐;那花,有木本之点缀,有草本之锦簇,红、黄、白、蓝交相辉映……爵府建于此地,不仅因其四围险要,可御敌于天然屏障之外,其景别有洞天不失为首选。

舜年首先带客人来到中平山之八卦崖,“此处原名八角崖,盖因入平山仅有二路可行,先世司主以备应急,请风水先生另择一隐密通道。先生观此处最宜,命之八卦崖。”

众人趋探,但见崖下万丈深渊,而与对面相隔不过二三十丈,如临渊仰视,真一线天!皆疑:“如此深沟巨壑,峭壁如削,何以为路?”

舜年笑答:“路,尽为世人所开,三国蜀将邓艾"偷度阴平"有壁掛栈道之创,这八卦崖岂惧人哉!”遂扒开旁边树丛,来一隐蔽处,往下一指:“此为路也!”

众人移步观之,皆扪胸而退,“如此险要,稍不留意,岂不魂断崖谷!”

舜年笑答:“然也,此路需从崖间迂回,或攀藤扶葛而荡险,或缘绳绑木梯而后退,非常人所能为也!”舜年复扒开左旁树丛,众人立见树上吊着个空心木梆。有好事者马上趋前,拿起木槌准备敲之,舜年忙阻:“千万不可!此乃信号梆,对面崖口亦设同样,谷下住有一联络户,如闻梆声,知有人下来,如半个时辰不见人至,则可能罹难,需速上攀观之,此其一也。另,此道仅一人能过,闻梆即有人下,欲上者则于谷底停待之。如无故敲梆,岂不乱了规矩!”

众人皆叹:“真神奇也!”

“此处另有一奇,大可观也!”舜年率众分开树丛右行二三丈,但见崖口于横出木排之头立一木制绞车,车轮绕满棕绳,绳头系一竹蓝。舜年道:“此车备上下谷之用,一人上下,需二三人收放绞车。如一人过谷,可走壁道,多人过谷,可放绞车也!”

众人大疑:“如此机密之事,何以告之于吾辈?”

舜年爽朗一笑:“当告者则告,不当告者绝不相告!当防者则严防,不当防者,何以为防?再则,崖中设有多处暗器,不知者偷越定当丧命!”

众人点头谢舜年之善待。

游罢八卦崖,舜年见众惊魂未定,不欲探险,遂率各宾直趋小昆仑。

小昆仑为舜年特设读书台,位于爵府左后,一峰突兀而起,高约二三十丈,似枯、瘦、漏、透之假山堆起。其间古木相生,芳草萋萋。顶有一亭,八角翘檐,布瓦为顶,内壁挂字画数幅。中设一桌,旁立书柜,为舜年读书及著书立说处。

众人随舜年沿石级而上,临顶,顿觉清风徐徐,兰惠飘香,如醍醐灌顶,玉露凉心,备感爽怡。

舜年打开南门,众皆眺望,但见眼下爵府“三堂一街”楼舍鳞次栉比,人头攒动,似小小都市一片繁华;远处,苍山起伏,瑞霭蒸腾,无异于天堂仙境。齐赞舜年别出心裁,“设此仙座读书,岂不超凡脱俗,修为仙耳!”一儒生脱口有感——

万代流芳读书台,九峰书声朗朗来,

昆仑之高不算高,学问成就擎天材。

舜年笑应:“多谢夸奖,多谢夸奖!”遂附曰——

小小读书台,古今万事载,

遥视天下雄,吾辈岂可怠!

众人齐赞:“真大志也!”

是夜,舜年留宾客于爵府住宿,由歌伎演舜年母覃美玉所教之歌舞,舜年妻刚如玉主幕,众皆大饱眼福。

舜年如此优待,使这些关系深广的邑外汉人速予报效,纷纷回乡联络商家,不出两月,便有佳音频报。于是,舜年便令遇春组织商队,挑选贩茶、兽肉、药材、峒锦、骡马等首领;令向宠组织专班及猎队,广为敛取外销之物;令刚如玉选二通文之女,专司账目及管银出纳;舜年自列猎队,其意一在大显“一镖封喉”身手,二在训练一支特种卫队,以备战用。

众劝:“这狩猎,欲捕野猪、狐、狸之类,需入深山密林;欲捕獐、鹿之类,则需攀爬悬崖,入密林则易遭毒蛇袭击,爬悬崖则易粉身碎骨!王爷(此时,众已改口不称"少爷")怎能亲身历险!”舜年道:“尔等尚不惧险,吾何畏哉,筹银在急,吾万不能等闲视之!”

入冬一日,舜年率三四十人组成的猎队围猎于木林子。此地为原始森林,珙桐、山毛榉、灯台木尽水缸粗细,遮天蔽日。林内野猪、黑熊、虎豹不可胜数。

这狩猎需枪法好者守于野兽必经之地,名曰“坐点”,其余则引猎狗寻野兽脚印驱赶,名曰“赶脚”。舜年自是首推“坐点”。其它“坐点”一般安排一人,而首领给“王爷”点上另安排二人,嘱其主要任务是保护王爷。

狩猎开始,上十猎狗飞步入林,俄顷,吠声大起,“赶脚”喜呼:“见大东西了!”舜年令二护卫高度警惕,正说话间,只听不远处一声枪响,另一处“坐点”猎手大喊:“一头大猪挂彩了!一头大猪挂彩了!”挂彩是指受伤流血,而并未击毙。

舜年连叫:“坏了!坏了!”原来,兽中厉害者,有“一猪二熊三老虎”之说,这野猪受伤后,便起疯狂报复之心,一口可以断碗粗之木,一拱嘴可掀滚三四百斤石头,遇人不说一口断其咽喉,那一拱嘴,可以抛你七八丈!

舜年正叫“坏了!”那头约三百斤的野猪怒吼着已朝他飞奔而来。说时迟那时快,舜年迎头就是一枪,那疯狂之物歪了歪身子,又向点口扑来,舜年来不及装灌火药、铅弹,便迅速拾起放于地上之三叉镖,“唰”地掷去,那猪便几个踉跄倒地,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众人围观,见那三叉镖正中前额,那一枪击中前脥,前一枪亦中耳根。齐赞王爷好身手!舜年带着几分自豪:“尔等必练百步穿杨之技,既可射猎又可御敌也!”

这一日,共猎得野猪十五头,狼四头,狐狸二头。之后,每日收获不逊于此。

不久首批发往武昌货物业已足备。向遇春择四十匹优骡良马及四五十精明之人,组成商队,分驮各类极品,择吉日吉时,浩浩荡荡进发。舜年随行。他骑着白马“无畏”居中,前有镖队,后有马梆,一路威风凛凛,好不撩人眼目!

商队一路平安,二十五天便安抵武昌,由于汉友早已搭桥,商家辨货又尽为上乘,很快销售一空,大堆银两落入商队钱袋。

舜年令遇春购些日用品,然后路过荆郡时购些大米、盐巴及农用种子之类,由骡马运回后于几处府地开店销售,以方便土民,聚敛钱财(多以外销之物换取)。自己率护卫二人前往总督府。

拜见董学礼提督,董不待舜年开口,便告:“容美蒙难,吾已奏报朝廷,至于借银之事,我府可借支三千两,三年之内偿还,其余,料尔等自能全筹!”

舜年思忖,堂堂总督府,岂能仅支这点数目?若收下,反惰吾志也!遂抱拳:“万谢大人宏恩!能垂怜吾司,已知足矣,至于筹银之事,吾已成竹在胸,勿需大人劳神,三千两银子,即留作督府礼宾之用!”于是敛颜告退。

出了总督府,舜年快马奔孔振兹处。振兹出迎:“吾正待通报你,聘匠之事,业已商妥,约年底可往容美!”

舜年喜上眉梢:“吾知仁兄办事牢靠,今又见证!吾之幸矣!”遂将礼品奉上。

振兹即备酒席,二人无所不谈,极为投机。舜年又托:“如兄方便,可转告唐柱成、钟南瑛、祝九如等友,愿去容美者,吾当重用,并赐美女为眷。”

振兹笑道:“吾当尽力,如此好事,料他们闻风而动!”

辞别孔振兹,舜年一行日行夜宿,速回容美。

转眼春节将至,舜年正于爵府小堂与田圭、田瞻、商霖、遇春、向宠等商议筹办迎春宴之事,忽有门卫来报,说有二位工匠要见王爷。

舜年立即起身出门迎接,双手捧握来客:“哎呀,一路劳累也!敢问可是孔振兹力荐之能工巧匠?”

二人笑答:“正是孔弟所荐,不敢称能称巧,略知一二罢了!”

舜年高兴之至,遂设大宴款待二位。席间,舜年得知,一位姓李,善炼硫磺,一位姓徐,善炼铜、铁。舜年曰:“过年后,吾陪二位遍踩矿山,寻得最丰矿地,便在此设炉,由二位工匠分别指导,力争年内开炉,不知可否?”

二位商后回答:“如选址早定,不出二个月便可开炉!”

春节来临,爵府设大宴招待为兴商作出贡献的各色人等。舜年亲自于府前崖下风雨桥迎客。桥头贴一对联,上下联为——尽展风流人气蒸蒸各显神通财源滚滚。横批为——有功之臣。来客均受舜年捧握,此情此景,无不激动万分!

宴会上,向遇春受舜年之托,向各位宾客宣布:由某某搭桥,已销售峒茶多少,收银多少;由某某搭桥,销售峒锦多少,收银多少……各自业绩均一一通报。报毕,马上有人起立,趁着酒兴道:“吾之报效,此乃开头,不足挂齿,日后当更尽力也!”

舜年抱坛为大家敬酒:“今乃除旧迎新佳节,是为家人团圆之日,然各位不思小家而团聚于此,与我爵府亲如一家矣。既然一家,勿庸客套,不谈谢字,只求诸公一醉方休!来,先敬诸公一坛!”

众人皆捧坛而咂,一片劝酒之声。接着,是宾客为王爷敬酒,皆祝王爷鸿运大开,万事如意!

过罢春节,舜年便召集各安抚司、长官司下属四十八旗旗长于爵府集会,设宴款待后,舜年将选矿炼矿之事俾众周知,并由二工匠出示矿样,让大家对样选矿,各自细观矿样,皆申报自辖区内有无样矿。最后初步认定,全司有硫磺矿八处,铁矿九处,铜矿四处。

次日,舜年便率二工匠及二舍人开始实地考察。途中,舜年问二位工匠可有家室,皆羞答原久居矿山,为他人开矿炼矿,成家立业之事尚未提及,舜年听罢,笑问:“我司多女色,二公愿低就否?”二人甚喜:“只怕高攀不上,何谈低就?”舜年拍板:“那,此事就包在吾身也!”

经过近一个月的考察,最终选定立炉炼矿八处,其中炼硫四处、铁三处、铜一处,“要得发,不离八!”舜年得此结果,十分高兴!遂分咐向宠:“速立炼硫、炼铁炉各一,待训练里手后,再立它炉。”

向宠速集人马,在二工匠悉心指导下,仅一二十天,两炉告立。这立炉需得先烧石灰作浆及采耐高温之“宝儿砂”作内壁,不然上十天足矣。

金秋十月,山里的“油柿子”挂满枝头,一片金黄。满树满树的油茶果尽裂口见籽,似是露着牙开怀大笑。熟透的“杨桃”(猕猴桃)一串串饱含香甜供人品尝。已见内白的“八月奓”吸引着山雀子大饱口福。黄、白各色的野菊花灿然吐芳,给如画的美景重彩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