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老子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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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闻道——通向万物的神性(2)

接引你的天使扑朔迷离,天空忽明忽暗,那永恒幸福的光芒并没有照见你的前额,远方一片浓雾。但你无法回去,这不是一次饭后的散步,也不是一次周末的郊游,这是一次义无所顾的离家出走。你的心已经把你带出来了,不可能再把你带回去。那尘俗中的家园已经看不见了,那个家里的欢喜和忧伤已经令你厌倦了。无家可归,这是你半途中的写照,你只能投宿于桑树下或清水边,明早接着赶路。

7、你已走出荒岛

《老子》第二十章中说:“澹兮,其若海,(风翏)兮,若无止。

意思说,我宁静淡泊,如大海一样广远;我顺势而为,好像大风一样没有止息。

人们的心是封闭的,每个人的内心都筑有一面高墙,那是他们的自我生活的领地。就像一群海盗霸占四面环海的岛屿。自我就在这块岛屿上任性妄为,打家劫舍,不放过过往的船只。摆在人们面前的利益,他们很少有不争夺的。

自我乃是靠掠夺为生,眼前的即得利益是喂养自我的乳汁。

围墙之内,他们小心地经营着自己,如同在荒漠上搭建一座华丽的高楼,荣誉和富贵就是那塔顶的两颗夜明珠——引领他们人生走向的灯塔。围墙之外的事情他们毫不关心。

自私,就是这面墙头的鲜花。自利,就是这面墙之最大功能。偏见就是自我的副产品,愤怒就是围墙受到攻伐,喜悦就是海盗满载而归,恶毒就是海盗的阴谋,呵,这荒漠中的城堡,缔造了一个怎样的帝国?

唯独你不在荒岛,唯独你没有这面围墙,唯独你不会有城堡倒塌的哀伤。所有建在沙漠中的家园都会成为废墟,再强大的自我都会倒塌,都会死亡。拿破仑不是欧洲的霸主么?谁能体会他在圣赫勒拿岛上的哀伤?那个他的建在整个欧洲的帝国哪里去了?全世界只听见沙漠之墙瞬息崩溃的巨响。

但你拥有海洋和世界。

想把一切抓于手中的,必然失去。世界是共享的,你不用修建海盗的围墙和自我的城堡,因为你已经没有自我,没有它的家。你是一朵被放逐天际的云彩,流浪是你的宿命。当你已习惯浪子的生涯,你就以四海为家。一个更广大的家园,没有疲累,没有漂泊感,大海就是你戏水的池塘,五岳就是你手中的积木,日月就是你微笑的眼神,狂风就是你的鼻息,河流就是你的血液。放弃一个小“我”,你将收获一个大“我”,你就是整个世界,世界就是你。此为与“道”合一之妙谛所在。

你宁静淡泊,就像大海一样广远,你顺势而为,如大风一样不止息。庄子在《逍遥游》中讲大鹏“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其真谛在此。既如此,你还有什么办不成的事呢?顺势而为,借力打力,巧妙得令人难以置信,不像人力所为,他们只当你凭借偶然的机缘完成事情。

你的视野将无限广阔,因为已没有事物阻挡你的认知力,人们只看到几里的范围,而你看到了空间的极限;人们只看到现在,而你看到过去和未来。人们用有限的逻辑推断事理,而你用无限的意识触摸世界。你正在看到许多人们看不到的事件发生,你正在看到过去是怎样一步步变成现在的,也看到未来怎样一步步地被现在促成。人们想要感触你的心,但他们找不到,他只感到你的心掠过事相如流星掠过夜空,来无踪去无影。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尾。

孔子在拜见老子之后,对门徒说:“鸟,我知道能飞;鱼,我知道能游;野兽,我知道能奔跑;但鸟飞有方向,鱼游有路线,野兽奔跑将留下痕迹。只有龙我不知道,据说,龙可乘云而上天。而如今见老子,他犹如乘云飞天的龙一般。”

人们将读不懂你,就像孔子读不懂老子一样。因为你的灵魂是自由的,不被时间限制,也不被空间限制;你的心遨游世界但无迹可循,从不驻足于某个地方。人们惯用打量城堡的目光打量你。而你是一条意识的河流,不是城堡。

8、打开神性之门,即永恒的诞生

《老子》第二十一章中说:“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窃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

意思说,道这个东西,没有固定的形体。它是那样之恍恍惚惚呵,恍惚之中却有形象;它是那样的惚惚恍恍呵,惚恍之中却有实物。它是那样的深远暗昧呵,暗昧中却蕴藏着极细微的精气,非常真实,又非常可靠。

就这样,你一直走到虚空的终极,又一扇门向你打开。虚空的终极不是虚空。万物将重新回到你身边,这就是老子所说:“反者,道之动”的道理。

又一扇门向你打开——这道门不是在天涯海角,它在你内心。你向虚空的旅行。不是走遍中国,走遍世界,而是走遍你自己。虚空之途就是趋向内在的向度,那扇门在你内在最幽深的地方向你敞开。从你出发,到回到你自己,这是一个遥远的路程。

有一次,丙癸的妻子和儿子有一次远足,他感到孤独,他端来一面镜子,放在沙发的对面,他坐在沙发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那个人也看着他。渐渐地,他不再觉得孤单,感觉镜里的自己非常真实。他相信他的存在,并与他作无言的交流,感觉比妻子和儿子在一起时更美妙。

内在的门向你打开,同样的情形会发生,你将看到另一个自己的存在。那个你在向你微笑,他站起身来接纳你,并安慰你旅途的辛劳。你会发现他非常的美,哪怕你有一个丑陋的外表,但那个你并不丑陋,在你身上所谓丑陋的东西,在他身上则是一种亮光,他祥和安定,端庄沉稳,与整个世界的和谐和宁静非常协调,你甚至怀疑他就是世界变得和谐的原因,因为那宁静显示出巨大的创造者的力量。仿佛在顷刻之间能将世界毁灭,也能在顷刻之间让它重新诞生。

那就是你,真正的你。你千辛万苦的寻找,就是为了找到“他”。

他一直就在那里,从未离开过。只是你以前不曾发现他,就像海盗不能发现正义和公理。你见到他之前一直错认了自己,把自我看作真实的你,你反认他乡作故乡。那个他才是本来的你,里面没有自我。一种没有自我的存在,质朴的,本然的,裸露真相的存在。这时你将明白:自我是一种虚假的东西。

你不仅会看到本来的你,还将看到本来的万物。万物不是你过去看到的那种形象,全是新的,它们从没这样存在过:原质的显现。不是形与色构成的终端,不是没落与终结的暗示。

但现在不同——你看到他们会喜悦的,它们是一种成长性的存在,充满光彩的生命活力的存在。它们都有自己的梦想,就像你看到一个被梦想浸染的青年人的眼睛——神采奕奕而又迷幻的眼光,一种成长的光辉。万物似乎都有生命,其实你只是看到它们的本来模样。万物本来的模样都是光辉的,都是能感动人的,都是一种富有诗意的存在,充满着亲和力与善意。神——我不得不联想到这个概念,那就是为什么神是伟大的,全能的,最具创造性的艺术家。你难以想象这些充满光辉的事物是如何诞生的。人类的艺术家不能进行本质上的创造,他们所谓的创造都是用世界上本来具有的事物进行组装和改建,他们是利用头脑进行合成。而神的创造是全然的创造,一种奇迹的诞生。神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这不是说神是魔术师,而是说只有神才能创造万物原质的光辉——存在物的荣耀,一种事物区别于其它任何事物的魅力,而人类的艺术家不可能创造它。

我在对你说神,但不是在对你说耶和华,也不是说中国玉帝,我没有说天上的事。上帝或耶和华只在《圣经》里,玉帝只在传说中。它们只属于来世。不要误解:我不是喂养你关于来世的观念,老子的《道德经》里没有任何关于来世的许诺,他只告诉你今世里的事情,既然明天是不可期待的,来世的许诺必是虚妄的骗局。我不做宗教的帮凶,也不作生命的催眠者,我只是想揭开潘多拉手中的盒盖,让你看看里面有什么。

我所说的一切,就在你今世里发生。我时常使用天堂和地狱两个概念,那是因为不得已,因为我找不到更贴切的词语来形容你可能具有的幸福和痛苦,以及它们在你今世里的因果循环。在宗教里,这两个概念属于遥远的未来,我痛恨宗教里的天堂和地狱。完备的宗教对生命横加干预,它的危害在于:天堂使天堂离你更远,地狱使地狱离你更近。

任何事物在它完美的时候,就是它的死期,完备的宗教对你只是一种误导。佛教在佛陀的时代可能是你的救星,但在这个时代只能充当标本,就像一枚蝴蝶书签。这就是为什么尼采崇敬耶稣但痛斥基督教的原因。

但在我这里,天堂和地狱都是属于你的今生,这是老子哲学的真正意义。你本来就有进驻天堂的权利,只是你被告知那是突然来临的神赐,处于期待状态(被扭曲的宗教就是这播种的。)而你应该站起身来,通过的双脚跋涉去天国。你在那里就会看到神。——不是耶稣的卷曲的头发,也不是玉帝一样戴着王冠,它没有形象。神——这是一种假设。但在逻辑上是一个不可缺乏的席位——万物的存在需要理由,万物的运行需要动力。我这样说也许正在扭曲它,也许正在误导你对神的理解,因为神是一个不可言说的东西,说得越清晰越有可能遮蔽它本来的含义,老子说:“道可道,非常道。”存在的玄妙,实在语言之外。

只能这样说:你看不到神,但你能看到在一切事物中展现出来的神性。——这就是神的席位不曾空缺的原因。天国,这又是一个虚构却又能让你感受呼吸的概念。在天国里,你能看到万物的神性。天国,——事物原质裸呈的世界,你的精神与物质完全相融的世界,神性是它不变的旋律。万物都是有精神的,这就是为什么我说一切事物的背后都藏有神的尊严。一切自然之物都带有它的创造者的痕迹——神性。事物的神性是一种成长性的存在,是的,仿佛一切都在进化。我把这种真相喻为“梦想着的万物”。一个梦想者是一个成长者——朝向目标的中间状态的象征,一个终结者是没有梦想的。

万物被创造的时候它们的梦想并未达成,所以神的创造从来不是圆满的。一个完美的事物不会再生长,它将死亡。神从不创造一个死亡状态的东西。所以树会长大,花会开放。它们的成长透射着生命的活力,散发着成长的芳香。神性的核心就是成长的魅力。

是否记得古罗马有个皮革马利翁的寓言?那是个类似上帝的艺术家。他雕塑了一个美丽的女人,如同人类的艺术家所做的那样。他们也能制作世界上最美的雕塑。但仅此而已,石头还是石头。但皮革马利翁不仅如此,他爱上了自己雕塑的女人,每天黄昏跪在雕塑面前诉说自己的爱,每天夜里都在呼唤她,非常的虔诚,终于有一天,这个雕塑变成活生生的女人,从泥座上走下来,爱上了皮革马利翁。

这是个怎样的寓言啊。万物的形体被创造出来的时候,并不意味着它们真正的诞生,只有神性展现出来的时候,它们才获得生命的力量。你能从万千的事物中读出内在的和谐,你就能读懂神性,读懂神的爱。万物在本质上具有一致性的存在,没有排挤和攻伐,它们成长的声音就是和谐的奏鸣,这就是神的意志所在,万物的神性所在,神赠予万物生命的准则是爱。这就是为什么你在万物的本来状态中找不到敌意,只能看到它们洋溢着亲和力,只看到祝福和喜悦。存在就是一种喜悦。

神的创造是不完整的,你在人工花园里能看到完美的造型,完美的布局,一尘不染的地面,几何线条的组合是那样的丰盈和精致,如同一个玲珑剔透的高脚玻璃杯——不容丝毫的改变,一种用以悦目的极限造型。但在自然的丛林你找不到这样的造型。它们的轮廓都是自然的线条而非几何线条——此乃神的工巧,自然线条可以无限改变却不丧失自然的特色,但几何线条不允许有丝毫的改变,一改变就意味着造型的死亡。一段用圆规画好的弧线你可以去改变它吗?不能。但神性的创造就是个性的发展留下来的空间。人也是一种不圆满的存在,有善良和邪恶有神圣和鄙俗,正是如此,人的发展道路呈现万千不同方向,世界的丰富性由此而来。尼采在《查拉斯图特拉》中说:“人的伟大之处,在于存在是一个过程而不是目的。”他的意思是说人的意义诞生在发展和变化之中。他是对的,如果我们是完美的,我们的存在就是死亡,并无希望存在。此乃不完美的妙用,这就是老子所说的“大成所缺,其用不弊”的道理。神性也体现在万物的无穷妙用。

神性是一切存在物的非凡之处。神在任何事物中向你显示他的尊容,如果你有清晰的眼睛,你能看见他,你能看见任何事物都自信的存在,合法的存在。一块被废弃的砖头放在角落里,也是自信的存在,也显示它自身的能量,因为神在其中。你能看见大山微笑,看到树木微笑,神通过一切物向你微笑,它们从来没有这样的占据过你的视野,让你意识到它们自信的活着。你的心将变得异常敏感和精致。它们不是突然来临的,它本来就那样存在,就像你在内心看到本来的自己一样——世界从来都是这样存在,恒古未变的真实,只是你过去没有看见它。因为你看世界的方式不正确,你只看到色彩和形态,那是毫无生命的东西,是视觉的垃圾,神的创造性不在那里。

你的眼睛充满尘埃。尘埃遮掩了所有的真实,你看不懂孩子的微笑,看不懂树的绿,看不懂花的红,那尘埃是什么?是自我的影子。自我——这沙漠中的城堡杜撰了所有物的概念。它告诉你树就是长叶子的事物,所以你就这样看树了,你只看到树的绿被叶子的轮廓所框定,这是一个概念,你看到的万物都是它的概念,而非事物本身。但你现在看到的树的绿会突破自己的局限。这就是存在的魅力,这就是神性。现在你的眼睛将是清澈的,像被突然抹去了所有的尘埃,万物洋溢着存在的巨大能量展现出来了,环绕你,一直在你周围,你将感觉到被存在包容的喜悦,它是那样的真实,胜过你以前看过的世界之真实性,这里没有空间的界限,没有时间的制约,但你以前所理解的世界都在时空之中存在。时空不是存在之物的特性,它是一种被客体化的特性。一朵开放的花不知道自己是短暂的,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开放,但你却意识到它是短暂的,意识到它在何处开放,是你把它纳入时空的范畴,花只在它自身中存在,无所谓时空。月亮从古到今都是圆球形的,但你却看到它由圆到缺,由缺到圆,你把它是视作时间的创造者。但月亮的存在是无所谓时间,无所谓空间。月亮只在月亮中,这就是永恒的诞生。

存在是事物的特性,特性无所谓时间和空间。对存在来说,没有凋谢的事物,没有死亡的宿命。一棵树的存在消失了,存在的特性被转入另一棵树中。对树的存在而有言乃是一种内在的转化。人类创造了死亡这件事,是执着于个体的一种劫难,执着于自我的非凡事件。当你没有自我,你将绕过这个劫难,进入一种永恒的存在。在那里,一切存在物都是相互喂养的,相互鼓励的,相互祝福的,就象你在参加一次庆祝会。存在的庆祝。你将被这种群体的高亢感染而手舞足蹈,内心变的喜悦。所有事物都在相互的欢庆和祝福中变得更坚定,更忠实于自己的存在。没有一样事物是犹豫不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