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诚如薛将军、孙先生二位所虑,我们确实不能承担得起一场哪怕小规模的战役了。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但是兵法也讲究兵者诡道,以正合,以奇胜。我军虽然不能明目张胆的去对付东胡,但是不想让他们舒舒服服的还是可以的。”杨浩然拱手对李成继说道。这话不但让薛芳眼前一亮,也让孙用和周默陷入思索之中。李成继也略有感悟,遂说道“继续。”
“遵命。”杨浩然继续讲道“这次东胡进攻,从表面来看是东胡的图林汗指挥进攻的,但是担任诱饵任务的图图哈斯克族显然在这场战争中没有分得什么好处。从我的护卫吉达那里我了解到,东胡这次的行动是哈斯克首倡的,由于自己的兵力不足,图图部在冬季也受灾严重,哈斯克才不得不有求于巴彦。而且双方约定,一旦攻下天堑关,所得物资四六分成,攻不下天堑关,巴彦部将无偿提供给哈斯克一部分物资以过冬。这次图图部损失惨重,巴彦部也没能攻破天堑关,对方彻底完败。对于巴彦部来说,攻的下天堑关,自然是值得高兴,但是攻不下,除了损失点人之外,其他的坏处一点也没有;而对于图图哈斯克来说,攻不下天堑关,巴彦部的‘供给’肯定不会痛快的给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就会变得微妙起来。”
“杨议郎的意思是,离间他们的关系。”孙用不愧是老牌谋士,首先想到了杨浩然的意图。
“对,离间计。”杨浩然微笑着点头,心里不住的感谢满天神佛,感谢三十六计。
“唔,可是具体要怎么做呢?”经过东胡反击战,梁悦对这个年轻的小子多少有些欣赏了。而且他也觉得,用计显然比打仗省钱。
“第一,故布迷阵。调动军队,大张旗鼓的开赴山海关,给图图部一种我军要大举进攻的假象,加大图图部的压力,迫使他向巴彦部求救。如果巴彦部帮忙,我们就死守山海关;如果他假模假样的帮忙,我们不妨就活动活动;”杨浩然侃侃而谈“第二,选出一队精锐骑兵,双马骑乘,北出天堑关,在巴彦部腹地袭扰。”杨浩然眼神一暗,幽幽说道“这支骑兵要在草原深处自给自足,没有后勤,没有补养,甚至没有退路,他们要从天堑关贯通草原至山海关。这样一来给巴彦部提供不出兵帮忙的借口,继续离间图图部和巴彦部的关系,另一方面还能画影图形,对草原深处做一个大致的了解。我军不敢出击草原,最大的原因就是我们没有详细的草原山河地理图,而这支骑兵,将承担这一重任,也为我军以后出击草原,横扫漠北打下基础。”杨浩然说完,突然觉得自己变了好多。
在自己所在未来社会,一个杀人犯就足以构成一件轰动全市的头条新闻,警察夜以继日的破案,上级领导的高度重视,市民的各种恐慌,都之因为一个人杀了另一个人。而现在,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知道判定了多少人的死亡。当初的自己,深受厚黑学的洗礼,自认为人性本恶,善良的人必定被淘汰,对于政客而言,搞下去对方就好,没必要你死我活,这也是源于中国传统的君子政治的优良传统。
可是现在的他,对于说一件即将要让数千人灭亡的事情,已经少有负罪感了。他没有民族优越感,对于东胡也好,西蛮也好,那都是出于对一种势力消灭另一种势力的理性行为,但是当这种理性表现为对人性的考量的时候,他开始犹豫和迷茫了。
一直以来,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穿越到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时空,经历一个莫名其妙的生活,过着一种和之间迥然不同的日子。他没有先知先觉的能力,所具备的只是比现在这个时代的人所广阔的阅历和知识。这些知识,真的只是用来杀人的吗?
“殿下,杨议郎的这个提议还是不错的。一方面外紧内松,造成北伐假象,给对方以压力,另一方面引一奇兵配合正面演戏的我军需求歼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臣觉得此计不错,值得一试。”梁悦首先对这个提议表现了自己的看法。
“老臣也觉的杨议郎这个建议不错。我军只需要佯作做出点样子,就能然对方感觉到压力,从内部破坏他们的联盟,此时再引一奇兵打破这种微妙的关系,我军就可坐收渔人之利。”薛芳不住的点头,顺便还对杨浩然投以淡淡的微笑。这个年轻的小子在上次的战役中给了他很大的惊喜,而这次的建议,显然也比较符合老将军的脾胃。只不过杨浩然神游物外,显然没有接收到老将军投以的“秋波”。
“父王,儿臣也觉得杨议郎这个主意还是比较好的。”从会议开始以来就没说过话的李靖宸终于从第一次参加这种高级别会议的紧张中回过神来。说实话,他支持杨浩然的这种想法倒不是对李靖宇意见的反对,只是从单纯的角度考虑,还是杨浩然这种办法比较靠谱,而且最重要的是,无论是能否胜利,主动权都在自己手中,这可比被动防守要好处理的多了。
“儿臣,也附议”李靖宇出列,投了赞成票,回到队列之前,眼神终于还是瞥了一眼杨浩然。
“父王,儿臣附议,而且儿臣自荐成为那支奇兵的统领,为父王建立新功。”李靖宗一扫刚才的郁闷神色,眼神又热切起来,对于他来说,只要能打仗,什么阳谋阴谋对于他来说都无所谓。
“恩”李成继对于杨浩然的计划也是思之再三,感觉这个办法确实要比直接发动战争要靠谱的多,而且安全系数要高,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计划,他把杨浩然的话在脑海中过滤几遍,确认没有其他问题后,说道“既然大家都对杨议郎的建议没有什么异议,那我们就这么办吧。至于领军将领嘛。宗儿,你还是别去了,这次事情非同小可,深入大漠,苦寒之地,自给自足,你应付不了的。”然后不顾李靖宗想辩驳的冲动,转向薛芳和梁悦道“这个将领人选,还要仰仗两位老将军慧眼如炬了。”
“殿下多礼了,老臣受宠若惊。”薛芳和梁悦破知进退。“殿下,这支部队的统领必定要是个骑兵天才,有胆识,有谋略,知进退,识全局。而且年纪不宜太大,太大的年纪承受不了战斗的连续作战性,也不宜太小,太小不服众,也比较轻敌和冒进。符合上述条件的,便览我军,或有一人可以为之。”
“哦,是谁?”
“哈哈,薛老将军所说之人我已知之。”梁悦大笑道“可是那白袍小将陈义之。”
“然也。”薛芳点头答道,肯定了梁悦的回答。
“陈义之,此人是谁?他真的可以获此大任吗?”李成继显然对这个名字充满了陌生感。
“此人乃我虎豹骑校尉,姓陈名义之,字忠厚。此人弓马娴熟,胸有韬略,善用奇兵,多行险招。此人行事果决,一旦决定的事情很少改变。而且对于骑兵有自己的见地。乃是我虎豹骑中少见的将才。”
“此外,我听说此人在虎豹骑中也是威名赫赫,常常在各种武演中拔得头筹。三个月前的全军演武,他带领的一营骑兵大破高顺的‘陷阵营’,殿下是知道的,高顺的陷阵营可是骑兵的克星,而此子凭借一营兵马,大破敌军,想来对于兵书韬略可是了然于胸的。”梁悦对这个陈义之也是赞不绝口。
“哦,我军中还有此少年英才?”李成继显然比较惊讶,“既然如此,孤王改天就见见此子。如若可拖此重任,且就委他一个要职。”李成继想了一会,继续说道“那这山海关这里,还是要委托薛老将军您跑一趟吧。别人,孤不是很放心啊。”
“谨遵将令。”薛芳梁悦慨然应道。
“好了,那这件事暂且就这么定下了。我们讨论下一件事情。”说到这里,李成继脸色就不太好了,孙用和周默看到李成继这么消沉,两人互相望了一眼,随机明白了李成继要宣布的事情了。
“殿下,可是为了右谏议大夫褚世清弹劾殿下拥兵自重的事情而费心?”孙用作为第一谋士,肯定首先将问题提出来。
这件事情其实杨浩然早有耳闻,这次东胡反击战,虽然已经打退了东胡的进攻,但是由于是燕王在敌人进攻后才发起的反击,虽胜尤败,这显然给了政敌们太多的口实。而反应最强烈的,就是右谏议大夫褚世清。此老可谓德高望重,从入仕为官以来,三年县令,随后入御史台,从主簿到侍御史,然后慢慢的熬成了右谏议大夫,成为了兰台的第二把手。在此老成名的过程中,多少部堂高官成为了他的荣升之阶,而多少王族也被其参劾不断,更不用说想李成继这样的异姓王族的将领了。
这次乐浪郡被敌人潜入,造成偌大的损失,让此老深深的以为燕王驻守辽东数十年,但是边疆敌人仍然存在,几十年的歌舞升平,还是没有将异族排除在外,以至于敌人入我城池如无人之境,“敌人来则快如疾风,走则闪电而奔。我王师虽有带甲勇士数以万计,却让其深入百里,饮马屠城,实乃武王以降,百年来最大的耻辱。”字字诛心,就差点指名道姓的骂李成继是卖国贼了。奏疏之后,此老提出“陛下应整顿辽州大小官吏,使尸位素餐者不安其位,无才无能者贬而下之,方能使三百里辽东边境稳若金汤。”
这封奏疏一出,朝堂哗然。明眼人一看,此老请求裕王整顿辽州,却没说燕王的职责,而是绕过燕王来做这件事,除了打燕王的脸,实在是想不出别的理由了。
要知道,燕王可是有四品以下官吏任命权的实权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