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埃尔顿·梅奥:人道主义的倡导者和促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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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1928~1931年梅奥在霍桑工厂(2)

1928年9月,即在调查科罗拉多州的工业问题后回来的路途中,他在霍桑工厂逗留了两天。他从彭诺克那里获悉,研究活动得到了扩展,纳入了一项访谈活动,以调查各种各样的监工对工人的成见的影响。梅奥认为,这样一种激进的方法有可能导致公司对管理政策作出调整。他阅读了大多数有关近期研究进展的报告,并写信告诉彭诺克,他的研究“堪称工业调查作品中的杰作”,梅奥提议奥斯本作为观察员到霍桑工厂,并建议他在11月初的一次会议上对这项研究进行宣讲。这次会议是由******-宾汉姆的人事研究联合会举办的。彭诺克同意了,并补充说,访谈及利用讨论会小组来培训监工的工作正迅速取得成效。

1929年1月,彭诺克告诉梅奥,在接下来的两年当中,公司计划在一项针对霍桑工厂全体员工开展访谈的项目中投入200000美元-,研究成果将用于确定不如意的工作条件和培训监工。3月上旬,梅奥拜访了彭诺克,研究了访谈的方式和理论,提议采用间接访谈法。彭诺克希望梅奥进入西部电气公司全面负责访谈计划,梅奥拒绝了。梅奥表示,他倾向于保持现状,这是因为,虽然他有可能不得不偶尔靠演讲和为杂志撰文赚取外快,但他还是喜欢自由自在的学术生涯,一点儿也不介意“令人不快的薪水状况”。他告诉彭诺克,劳资关系咨询事务所为他的服务每年提供一定的酬金,不过他并不想让西部电气公司也这样做,他只希望公司能够承担他偶尔来访的费用;在访问期间,他会“扩大和深化你们的调查……帮助训练访谈人员”,并补充说,“事实上我已经在许多地方这样做了”。彭诺克同意了,他开始组建访谈人员队伍,而梅奥准备对迄今已经做过的工作进行评估。

梅奥的评估工作集中在访谈上,他指出,训练访谈人员如何开展访谈工作,将创造“一种绝对高超的遴选和培训管理者的技巧”。为了支持其方法,梅奥从布鲁克斯·亚当斯的著作《革命论》中引用了一段很长的话,只不过用“管理者”、“商人”、“实业家”和“雇主”等词汇取代了其中的“资本”一词。梅奥倾向于这样一种访谈法:要求访谈人员富有同情心地倾听,探查而不是直接询问各种信息,从受访者的兴趣而不是访谈人员的关注点出发。两个月以后,即1929年7月,访谈法根据梅奥提出的方针作了改变。

梅奥看到,访谈人员全都能够遵循他倡导的方法,其中有些人从第一手的经验中理解了间接访谈法,但是大多数人对于不明确的研究目标困惑不已。他建议全体访谈人员采纳他的提议,如果这样的话,那他们自身对于研究宗旨的成见到时候自然就会烟消云散。事实上,在梅奥看来,目标的模糊性恰恰是研究活动充满活力的标志。他以庞加莱和皮尔士为权威并断言,应该追随问题的引导开展科学调查,如果的确如此的话,那么问题就会随之而改变。如果问题没有改变的话,那么调查就纯粹变成了一项技术性的活动,而不再具有科学价值了。在调查过程中,在新的启示现身以前,访谈人员局促不安、疑心重重、模糊不清、急躁难耐等情绪是不可避免的。梅奥希望研究人员牢记两个问题:产量、机体平衡和精神面貌之间的关系,以及这种关系在工业中处于什么状态。精神面貌可以通过非指示性的访谈加以考察,通过把实验工作扩大到更多的群体,对白天工作期间测量血压的技术精益求精,就可以对机体的平衡作出评判。洛夫金接受了第二项任务,梅奥则承担了让人们接受他对访谈技术的建议的工作。

1929年9月,应彭诺克的邀请,梅奥向公司执行官们发表讲话,讲述了他对霍桑实验的评价。于是,在霍桑工厂,梅奥的见解的影响扩大了。然而,梅奥的自我怀疑的周期又开始了。数周以前,他感到自己在若干会议上的讲话表现欠佳;而在此几天以前,在佐治亚湖银湾举办的关于劳资关系的会议上,每当他站起来讲话时,人们都大声喝彩。如今,坐了几个小时的火车,遭受到了一股席卷芝加哥的热浪,他筋疲力尽,汗流浃背,满身污垢。他的发言还能够如行云流水吗?还能够打动听众的心吗?自我怀疑的周期始自暑假的结束,当时,梅奥坐船返回波士顿,把多萝西娅留在英国帮助女儿适应她们在比黛尔女校头几周的学校生活。此外,梅奥最近刚晋升为哈佛终身教授,所以,他担心家人的幸福,不知道自己能否打动霍桑工厂员工的心。“在我的心灵深处,永远地遗失了某些东西,担心在抵达芝加哥以前不能获得哈佛的证书……如果我积极不起来,那我就该看病了……如果芝加哥之行进展得顺利,那我们就为整年做好了准备”。

芝加哥之行进展顺利。在抵达的第一天晚上,梅奥与彭诺克和人事主管弗雷德·威拉德(FredW.Willard)共进晚餐。第二天,梅奥受到了王子般的接待:

8点30分,门卫把帕尔默大厦宾馆(ThePalmeiHouse)面向沃巴什街(WabashStreet)入口的出租车清空,一位身穿制服的司机驾驶着一辆大型豪华轿车悄无声息地滑行过来。大门打开,前南澳大利亚人埃尔顿-梅奥跨进轿车。轿车滑行离开大门,驶向他的所谓的工业研究人员。下午5点45分,上述景象再现——大型豪华轿车滑行过来,停住,前述的埃尔顿·梅奥跟在他的所谓的工业研究人员后面跨出轿车,大门怦然关上。有人打招呼:“晚上好,先生!”宾馆侍从和门卫的眼力真让人痛心,他们错误地判断了梅奥的经济地位(因而误判了他的社会地位)。西部电气公司……对我很好——工作也进展顺利。毕竟……我的担心……对强迫症者的盲目恐惧……是毫无根据的。

工业研究部门成立于1929年2月,马克·普特南担任主管,手下有一支受过良好教育、富有才智的队伍,他们负责访谈活动,分析访谈资料,对监工培训,对员工的反应和效率开展实证研究。梅奥参与了所有这些活动。不过,在这次访问中,人们预期他会探讨新的访谈技巧,帮助访谈人员理解以下做法的益处:用间接提问法和富有同情心的聆听法取代问询。访谈项目在短期内大获成功,扩大了原本对四万名芝加哥员工进行访谈的计划,还把新泽西州卡尼工厂的两万多名员工纳入了进来。“因此,我们将影响六万人的生活”,他写信告诉多萝西娅。此外,还计划了一系列新的实验,将使用“皮亚杰法”,这意味着“记录工人说过的每一句话,并……对专注度与产量进行比较”。

不论是个人性的还是技能性的基础,梅奥在霍桑工厂的交往开始变得稳固起来。彭诺克请他看一看他那十几岁的儿子。这个孩子在大学成绩不好,致使他的学业岌岌可危。梅奥很快确认,原因在于学习方法太差,并提出了如何加以改善的建议。一年以后,梅奥为他在波士顿安排了医疗上的帮助和咨询。此外,就个人角度而言,彭诺克也喜欢梅奥,并再次试图劝梅奥加入公司,但无功而返。

1929年,梅奥到霍桑工厂访问了三次。9月之行是第一次。这些访问为梅奥在美国工业研究领域居有重要的一席之地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是,成功也使孩童时期充满痛苦的疑虑死灰复燃。刚开始的时候,梅奥感到个人价值的提高,并为之欢欣鼓舞,他需要这个。但是,一旦他开始享用它的时候,疑虑很快就会被唤起。在工作生涯的早期,这些疑虑占有很大分量;在美国,他通过给多萝西娅写信来消除这些疑虑。不论成就多么辉煌,这些疑虑都只是改换了头面,却从来没有消除过。这是因为他羞于要求多萝西娅来:硝除他那种引起了这些疑虑的道德焦虑。

一切进展良好,却不情愿承认。我必须同这种迷信般的不情愿作斗争。有些人相信他们已经极大地动摇了我在孩童时期的“自信”,其实他们大错特错了。我当然进行了抵抗,而且在某种程度上多半克服了这一点。但是,即便是在现在——处于成功而非失败的情形之中,这些疑虑仍死灰复燃了……把这个强加在你的身上是可耻的。当然,我亲爱的女人,你有权了解我的一切。

在芝加哥逗留期间,西部电气公司副总裁C.G.斯托尔(G.G.Stoll)向梅奥请教如何对办公室职员虚度光阴的现象进行管理。梅奥虽然没有机会研究任何具体的情况,但是,经过与彭诺克、普特南及其同事的讨论,在成功的激励下,他认为这个问题只是监督者不力所致,提议向他们提出这个问题,让他们开诚布公地探讨如何利用办公时间的各种可选办法。

10月,梅奥回到霍桑工厂,与公司二百五十个处室的领导讨论员工管理方法,这个方法是他在一个月以前向工业研究室全体职员引进的。这是他第一次与高级管理人员会面。他写信告诉多萝西娅,他与斯托尔、霍桑工厂厂长赖斯(c.G.Rice)、彭诺克、普特南和公司的医生坐在前排,两百名“美国最吃苦耐劳、最有经验的工程师”构成了他的听众。在麦克风环绕之下,梅奥一点儿都不畏缩,飞速讲了九十分钟的话。他利用众多形象的比喻和故事,论述了有关管理工作的价值。管理工作必须理解和洞悉人性,这种理解和洞察力源自于对员工有成效的倾听和仔细的观察。在梅奥看来,他抓住了听众的心。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那些“吃苦耐劳的”管理人员一小群一小群地向梅奥反复询问,普特南的手下员工就两个困难情形向他寻求建议。

10月之行带来了三个重要成果:第一,提高了彭诺克和普特南在公司里的地位,尤其是当赖斯对他们以往的研究工作表示公开支持的时候。第二,给梅奥留下的印象是,他处在工业管理领域一场大变革的中心。

我得出结论,我们正“列席”一场工业方法上的主要革命,这场革命最终达到的影响,可能足以与18世纪后期所谓的工业革命相提并论。事实上,我认为,本工作就是要承担这一重任的,或者说有望在短期内做到这一点的。访谈项目的影响(如果辅之以勇气、智慧和活力的话),那将是令人惊异的。

梅奥返回坎布里奇后马上给彭诺克写了一封信,上述写给多萝西娅的这段话成为他信中的中心思想。他认为,虽然这些革命性的变化对于工业具有人道的作用而不是医学作用,但是与以前相比,更准确地说,这些变化是处理工业文明中的人的问题,加强自我控制,以减少非理性的和不必要的冲突。原因何在?首先,工人之所以赞同访谈,是因为他们相信,他们的士气以及与公司合作的意识是随着他们表达抱怨以及看到抱怨就消除的机会而提高的。其次,测试室的研究人员表明,当管理方法得到改进、访谈活动持续进行之时,工作绩效、身体健康和个人士气全都受益。梅奥最喜欢举的一个例子是,在一小群云母切割员中,有一个操作工,在一次访谈中,她论起了自己不幸的家庭生活,并决定不再与自己的母亲生活在一起,于是她的产量开始提高了。然而,当她不得不回家照料母亲的时候,她的产量又开始下降了。其要领是,在每一个地方,从诊所到工厂车间,一个人的心理健康随着他的成见与行动之间的联系的不同而不同;一旦他决定行动起来而不是自怨自艾,那生活就会改善,工作就有效率。这个指导原则如今是从研究发现中提取出来的,梅奥本人也曾遵照执行过。梅奥还喜欢引用“一个布尔什维克”的例子。他认为,应该对管理方法作出适当的改变:“如果人们对以上的担心全都能够从管理中排除掉,如果大多数监督人员都是受过训练的访谈人员……那么工业就会进入到一个梦想不到的积极合作的******,这将使人类的进步成为可能,而且几乎不可避免。”连这个布尔什维克也同意他的观点。

梅奥10月之行的第三个成果是访谈人员素质的提高。他们开始了解访谈人员的工作目的,而在一个月以前,工作目的是模糊不清的、没有方向的和令人烦恼的。他们看到,当受访者受到鼓励来控制谈话进程的时候,访谈人员自身获取信息的技巧也提高了,对访谈模式的把握也提高了。普特南本人也有类似的经历。梅奥可以看出,普特南现在相信,公司工业研究部的工作在客观上是有价值的,虽然这项工作曾经好似“云山雾罩”没有做出什么贡献。

在传授如何在工作场合进行访谈的过程中,梅奥给出了一套简单的指示。这些指示取自让·皮亚杰的《孩子们对世界的观念》(TheChild"sConceptionoftheWorld)和安德烈斯·布杰尔的《谋杀心理学》(j~sychologyofMurder)。其方法是一个社会学分析技巧,梅奥认为这个技巧对于管理者、社会科学家和学者的任务是适合的。他为霍桑工作访谈人员提出的这些指示囊括了两大部分:指导访谈人员的原则以及对受访者的生活进行记录的模式。

这些原则是:对受访者给予充分的关注,明确表现出你正在这样做;倾听,不要发表议论;决不争辩或提出忠告;倾听受访者想要说的、不想说的以及在没有帮助的情况下不能说的;当你倾听时,对预设的访谈模式进行试探性的描绘,目的是为了以后作出修改,而且,为了检验这个模式,在不作出曲解的情况下,对受访者说过的话进行谨慎而明确的总结;秘密处理受访者所说的话。

根据倒数第二条原则得出一个模式,这个模式指出了受访者目前的观念与过去的经历之间的关系。为了完善这个模式,访谈人员应该询问与受访者个人有关的家庭背景资料和个人生活资料。前者如街坊四邻、经济声望与社会声望、地理机动性和社会流动性,后者包括与家人的关系、学校里和工作上的朋友、疾病对社会生活的影响。问题应该集中在习惯性的成见和假设上,而且不论这个人是否独处,这些成见和假设都应该与其生活中的事件相关联,如果他独处的话,那就应该根据嗜好或环境进行关联。其他问题应该引导他谈出他的习惯和规矩,即不合逻辑的社会交往技能,建立在这些技能基础之上的社会威望,以及构成其社会习惯的非理性的或强迫性的冲动。应该对一天中上述三者之间成比例的平衡作出评价,最终,应该评价这个人相对于其他人的自主程度或者依赖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