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千羽微愣错愕的功夫,一道厉响忽然在他的耳边响起,情急之下的梁千羽没有办法避开,只得身子往床上猛地一跃,以平滑之姿掠向前方。厉响在他的背部爆开,极是可怖。
梁千羽在韩中山的宽阔床上翻了个身,直面朝上,视线还没来得及聚焦,手中长剑迅速拔出挥出,铿的一声,落在了一杆黑色长枪上,撞出一连串的火星。
面前长枪抖动扭转似黑蛇,枪头泛出点点冷茫,一次次的与长剑避来撄锋,转而砸向梁千羽。
身在床上的梁千羽失去了先机,现在只能卯着一口气尽力抵抗。长枪势大,每一枪都有沉山之势,一旦击中,即便不死也是难以补全的重伤。梁千羽再次凝视着劈面而来的一枪,眼眸中闪过一抹狠色,反手握剑,然后剑尖朝床上猛的一点,此时长枪距离他仅有一寸,但就是在这个千钧一发之际,梁千羽的身子借着这股反推之力横移出去。
长枪落在床上,整张大床瞬间崩散。
借由生死之际最终拼赢的梁千羽站直了身子,终于能呼出一口气,看向了对面站在月光中的矮小男人,冷笑道:“现在还有什么话要说?”
希冀着以此次偷袭能够得手的韩中山同样深呼了一口气,丑陋面庞平静无比。这个在三十岁时就可以做到遮龙山帮主的男人,除去那个自身强悍实力外,再就是他能够隐忍,能够承受,能够坚毅。
韩中山冷漠道:“梁千羽,这次是你赢了。即便是我也没想到,在被靖王军包围的情况下,你竟是会选择从遮龙山经过,这一次,你打了遮龙山一个措手不及,也打了整个靖王军一个措手不及。”
梁千羽不急于立刻解决掉这位帮主,他也想知道这个从小就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男子到底有何过人之处。这次深夜突袭,的确差点就让临时密谋的他得手。从这一点来看,韩中山就足以引起他的重视。
五短身材的韩中山忽然展颜淡笑,只是那张奇丑无比的脸却是让人看着如若看鬼怪,极是瘆人,“现在如果我说投降,估摸着你也不可能相信,更不可能同意,而刚才那一下临时起意的突袭,看似凶霸,但最终既然没能成功,我也没了办法。梁千羽,我韩中山拿得起放的下,遮龙山既然给你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给破天荒的破了,那么我更是无话可说。但你想杀我,不可能。”
话音刚落,韩中山矮小身子忽然撞向旁边的窗户,随即破窗而出。
没有想到对方竟是如此果断决绝逃跑的梁千羽慢了一步,但也迅速的紧随而出,两人先后冲出,屋外有屋。韩中山一经出来,立刻使出全身气力,借着对遮龙山屋子摆设的熟悉,如游鱼游动,几个错落间,矮小身子便消失不见。
梁千羽站在一处屋顶,看着错综复杂的遮龙山群屋,叹了口气,有些恼火。
韩中山这个人梁千羽不敢放,就是因为这个人太像一条毒蛇,一旦放出,不是猛虎下山的壮烈,他只会拼命的活下来,并不断积攒势力与实力,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就一定狠狠的给你咬上一口。
梁千羽两次上遮龙山,第一次挫伤了遮龙山的锐气,踩着他成名,第二次更直接,以深夜奇袭,将遮龙山整个给灭了。
这个大仇,韩中山怎么会不记得?
但现在,显然已经游入大海的韩中山在没有足够的力量之前,是绝对不会让他找到的。梁千羽没办法,只能希望这条毒蛇在将来咬他的时候,能够被他早发现一步,能够不是致命一击。
梁千羽转而跳下屋顶,走到了遮龙山大石坪前。皎月冷风中,等了有一柱香的功夫,后面由陈嘉艳带领的匪军来到了遮龙山。
而此时,李牛牛那里也已经清除干净。深夜遭袭的遮龙山众匪,并没有选择反抗,而是顺应的投降。匪徒毕竟是匪徒,是被生活逼的没办法才选择的一条路,所以没人会为了匪窝遮龙山而搭上自己的命。
陈嘉艳走到梁千羽身前,看了眼这个弟弟身后的众人,笑魇如花,“都解决了?”
梁千羽笑道:“难道还会有第二种结果?”
陈嘉艳哈哈大笑,豪放道:“遮龙山这个几十年都没被拔除的匪寇头领,竟是被你这个半路出家的小子给从后面捅了个通透,漂亮,实在漂亮。”
大石坪上的众匪听闻此言,顿时心生佩服。对于他们这种常年在燕仓道当匪的人来说,遮龙山是个什么存在?那就是压在他们头顶上的一座大山,它的实力明晃晃的摆在那儿,这么多年可有一个匪帮敢于去挑战?没有,就是因为它太强。
但在今夜,偌大的一个遮龙山却是被自家老大给悄无声息的解决了,让他们如何能不佩服?
而在这一刻,跟着这位老大有肉吃有好日子过的念头,在每个人的脑中闪过。
梁千羽没有在这个胜利上再多做文章,而是吩咐下去让众人就遮龙山休息,明日一早再出发。
……
……
是夜,时辰已近丑时,天色极晚。遮龙山众匪皆是已经安顿好,各自休息。满山一片黑暗,但群屋深处中的一间屋子,却还亮着淡光。
梁千羽还没睡,他睡不着。星夜中带着一千多名匪军逃离点墨山,然后以雷霆之势奇袭遮龙山,看似风光,可其暗中潮涌,却鲜有人明白。
遮龙山毕竟只是一个匪窝,对于靖王军来说只是一个随时可弃的棋子,对于梁千羽的南逃之路,也不会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影响。而且此次还逃掉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韩中山,这对于未来的梁千羽来说,势必会是一个很头疼的存在。
梁千羽坐在灯火下,看着那张燕仓道地图,看着那条红线标注的路线。过了遮龙山,匪军的下一步便是走崎岖的阳山道,然后拐入官道,以最快速度逃离幽州境内,到时候整个燕仓道便再也没有人能拦的下他。这是他一开始的计划,看似简单浅显,但这个时候,他却有些犹豫了。
曹秉正会在这些地方设下伏军吗?
他虽然奇袭走上遮龙山,可要想到达衡安道的蓟州,那么有几处地方就不得不经过。而这些地方,皆是有靖王旗下军队驻守。
原本既定的路线在梁千羽的眼中凝合,但瞬间又支离破碎。而此时凝聚在他眼中的,是一个叫蕃篱岗的地方。
灯火摇曳下认真看着那张被他翻来覆去许多遍的地图的梁千羽紧皱眉头,蕃篱岗这个地方不是什么地势险要场所,只是幽州境内的一个小关隘,驻守在幽州道上,作为南北通向的一个结点,不大,但很重要。梁千羽心知这一次带领匪军南逃是一次头重脚轻的远途,只要闯过了前头,那么后面的路就可以说是风雨无碍。
但眼下就是这条路该怎么走。
梁千羽凝眉思索了少顷,忽的一拍桌子,“就走蕃篱岗!”
如果只是一味的避开靖王军队,那么谁也不知道曹秉正会在哪里设下什么埋伏,既然如此,还不如一条道走到黑的闯过去,以攻为守,未必不会收到奇效。
想通了此法的梁千羽精神稍一放松,身体上的疲倦立刻就席卷而来,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