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秉正哈哈大笑,笑声肆意狂乱,且不去说梁千羽所说的这句骇人之言是真是假,就只是单说他能杀的了靖王么?如今的江湖,在四十年前的战国时代,经历过大阳王朝一统天下的二十年间一连串的战争,早就支离破碎不堪重负。江湖武夫愿意的就进入金丝雀笼,不愿意的就退隐江湖,而偶有些意气风发到收不住的,则早早被马儿踏了。是以现在的一些藩王,即便是那些小家族的家主,身边都会养着些武夫幕僚,有些是自己培养的,有些就是接纳江湖中人的。
在前些年,有一位江湖极为罕见的一品高手,因为徒弟被一位跋扈世子所杀,便强行出头去往那座王府,结果愣是进的来却出不去了,被府内一众高手和铁甲兵马围堵,那位世子就坐在高处,俯视下方争斗。那位一品高手虽是拼了全力斩下一百多名武夫,五百多名铁甲兵,可最终还是被这人海战术所击溃,尸体挂在一根杆子上,暴尸三日,要多惨有多惨。这件事发生之地的距离也不远,就在梁千羽家乡所在的蓟州,掌管两州之地的衡安道,而那位世子,便是衡安道宁伯王的儿子,刘之翼。
当今江湖,更多的人进入到那庙堂之中,仅有一些势力过大的宗派武林家族才能得以生存。如那稳坐江湖武榜十人第一的东心术所在的南海孤岛的武帝城,如那位于南疆之中的拥有四大宗师之一的剑术宗师的剑阁,如那不出则已一出必名动天下的李氏家族……这样的地方不多,但也有几个,大多都在自身实力过硬的同时又与朝廷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才不至于被铁骑给踏平了自此从江湖中除名。
曹秉正笑过之后正言道:“梁公子,你我皆是运气不佳,没有早些时日遇到。当然,这个世上运气最为不佳的还是那高高在上的刘家王朝。如果不是那徇私舞弊的科举,我肯定就中了状元,当上了高官。曹某自觉不才,却有自信在二十年间将这个风雨飘摇的天下整顿成康平盛世。”
书生意气风发,便是一言救天下。
这不是什么大话,只因为说这话的乃是大书流,曹秉正。
生当如曹秉正,死亦何憾!
梁千羽虽是痛心疾首却不表现在脸上,压抑着怒气沉声道:“未来的世道,凭那个靖王,是无法生存的,曹秉正,你当真要逆势而为?”
曹秉正笑道:“什么是势?什么是路?我曹秉正只是一个读书人,这辈子靖王给了我知遇之恩,给了我施展抱负的机会,那我曹秉正唯有以此生相报。战国时东南弱国后陈,一国之弱力,一人之昏庸,却在那柳状元柳淳先生的带领下,成为了抗击大阳王朝最坚固的一道墙。难道梁公子不记得那榴雁城十万大阳铁骑亡魂,不记得那一骑领军连破七城?曹某不敢比肩柳淳先生的大才,没有那搏取天下的智慧魄力,但若只是燕仓道三州之地,曹某可以将这里变作乱世佳国。”
以一人而守一地,以一人而富一地。
这般听在别人耳中有如弥天大话的言语并没有让梁千羽感觉到任何异样,这个读书人的韬略智慧,在他的话中已经展露无疑,而梁千羽先前只是瞧热闹的心情,即便是经过了半年的考察其看法也仅是略略改观一些,可在此时,却是出现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如果那次五年的江湖行没有进行,而是选择来到这里早一日见到曹秉正,那么是不是就会有一丝机会呢?
答案是否定的不能再否定。
曹秉正轻声道:“我原先的梦想啊,是积理于天下,可在始终跨不过那道科举门槛后,又遇到了对我有知遇之恩的靖王,所以我现在的梦想,范围就缩小到了燕仓道。我想有一天,让燕仓道所有人,皆为懂礼之人,皆为懂学之人,皆为懂智之人。”
蓝衣书生站在火炉前,漆黑眸子平静望着那跳跃火焰,仿佛是在看着这天下间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面容和善,而自信。
身后响起一道嘭的声响,华贵以花梨木制成的两扇门飞向外面。
曹秉正唇角微掀,浅笑道:“要赔钱的啊。”
……
……
幽州中心王府宅内,一个披着薄薄外衣提着灯笼的年轻人匆忙而行,似是因为太急,连脚上的鞋都没穿整齐,弄得邋邋遢遢的,一点也配不上年轻人英俊华贵的面容。
年轻人身后,一个身穿花色小棉袄的丫鬟抱着一团狐裘大衣,一路忙不迭的小跑,气喘吁吁的喊道:“王爷……王爷,你把……把裘子穿上,外面……冷……”
急促小跑的人正是那才世袭罔替王位不过五年的燕仓道靖王刘寒肆,只见刘寒肆一路飞快的奔跑,满脸欣悦。此时已是子夜时分,冬季最寒冷的时段莫过于此,周围冷风如豺狼猛般灌入走廊,吹在靖王的身上,却不见他有丝毫寒意。
靖王出了走廊,直奔前院,看到了那一辆马车,也不去在意车夫的跪礼,就跑到了车后面,上车看到了几个大箱子。箱子封存的都很好,刘寒肆从旁边知趣上前的手下手中接过钥匙,满怀欣喜的打开箱子。
箱子中装的不是金银财宝,而是一撂撂书。
刘寒肆抓起一本,又抓起一本,像是一个穷苦人家在新年时分突然收到礼物的孩子,发自内心的真诚笑道:“就是它们,终于弄到了,哈哈,太好了。”
刘寒肆高兴的自言自语:“秉正看到这些,一定会高兴到爆的。”
手下车夫无奈苦笑:“王爷对那曹公子,还真是没法说的好啊。”
高兴过后才感觉到冷的靖王刘寒肆打了个喷嚏,抽抽鼻子道:“你懂什么,秉正是我最好的哥们,我不对他好,对谁好啊。”
慢一步赶到的丫鬟弯着小细腰大喘气,愤愤道:“王爷,你怎么还是这么的孩子气,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
丝毫没有任何王爷架子的刘寒肆打了个哈哈,嬉皮笑脸道:“黄草,原来你跟在我的后面啊,哈哈,哈哈,没看到,实属没看到。”
丫鬟噘着小嘴大声道:“王爷,人家叫芳草,芳草啊,是曹先生给起的。”
刘寒肆哈哈大笑,无比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