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上无数步赶来的轻音和黑衣男子在善后工作中带走了鹅黄女子在内的三名刺客，随后又有人前来将异香女子的尸体处理干净，前后花去不过盏茶功夫，梁千羽和曹秉正也没有换房间，任由一帮早已熟能生巧的下人们将这件事整顿干净。
过了片刻，轻音和那黑衣男子去而复返，也没说什么额外的言语，便跪在了曹秉正的身前，低头不语。
曹秉正平静看着眼前二人，面色稍霁：“算了，你们退下吧。”
黑衣男子名叫赵直，是曹秉正的暗处保镖，躲在曹秉正所看不见的地方，在不影响曹秉正处理政务的前提下保护曹秉正的安全。这是靖王安排的一个人，另外在曹秉正不知道的前提下，身边还有三名死士保镖。这些人跟在曹秉正的身边已经有六年时间，经历过无数个风雨霜雪，保证了曹秉正六年安全，可以说如果今夜有他们在的话，这三名化为风尘女子委身此地的女子，绝无任何成功机会。
可是，在面见重要客人梁千羽的时候，曹秉正选择强制性的让赵直退去，身边不允留下任何一人。这是一种坦诚相见的举措，意思就是告诉梁千羽我曹秉正只是一人和你谈话，绝无任何异心。
而身为听香楼半个暗处的老板的轻音，亲自掌管这座听香楼楼下的青楼，楼内所有女子都受到她的调教和掌控，可以说每个女子的档案都存在于她的脑中。可在今日，却是从她的手底下冒出了三名顶尖花魁的刺客，这，就只能是她的失职。
曹秉正背手而立，见两人未有丝毫退却之意，面露寒霜：“听不懂？给我退下！”
赵直战战兢兢道：“公子，今夜那刺客……不知有几波，所以……所以……”
轻音亦是颤动娇躯畏惧道：“公子，奴婢一定严查此事，随后是生是死全凭公子安排，可今夜，奴婢必须护佑公子安全。”
“护佑？你护佑的了？”曹秉正已然暴怒，“老子让你们退下，你们就给我退下，别跪在这儿惹得老子心烦。”
即便是跟随了曹秉正数年的两人，也从未见过主人这般愤怒，竟是爆出了如此粗口。曹秉正在燕仓道七年所经营出来的形象，一直是谦谦君子的读书人形象，而现在竟是这般，已然可以想像到这位读书第一人的火气。
当然，这种怒气不是因为眼前二人没有保护好他，而是因为二人的失职。时逢这种天下乱世，身处高堂之上，任何一个小小的即便是不起眼的失误，都将导致满盘皆输。今日如果不是因为梁千羽，如果被刺杀的不是他而是靖王，那种恐怖后果他都不敢想像。
曹秉正冷冷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轻音，即便后者没有抬头，可仍旧感受到了这股凉意，娇躯颤动。
两人再也不敢忤逆曹秉正的命令，起身也不敢抬头，转身径直走了出去。
房门被关上，房内一片寂静。整座屋子除了四位女子和那一桌酒菜外，全无变化。
站在角落中的梁千羽纤白十指交错放在腹前，低头不语。
过了许久，似是恢复了些许冷静气息的曹秉正轻声道：“你也看到了，我把那个黑衣男子都请走了，这才导致了这场刺杀，所以，你也看到了我的诚心。”
梁千羽抬头看向已然气定神闲的曹秉正，心知对方已经做了对方才那件事的决定。聪明如曹秉正，面对自己一手创建并苦心经营的黑暗军队，出现了这样一个差点酿成挽不回的命运的差错，其源头不会是他扶持起来的轻音，也不会是那个一直跟在他身边护卫的黑衣男子赵直，那么就只能是那至今未曾露面的三名死士之一。
梁千羽摇摇头，心想自己这是操哪门子的心，这次刺杀对方必然能够处理好，他只需要管好自己的事便行了。
梁千羽笑道：“靖王有什么资格让我孝忠？曹秉正，我知道你这么说的原因是想让我打消那个念头，但我还是要说，请随我……共逐天下！”
曹秉正淡笑道：“你还真是直接啊。说实话，白天在听香楼一楼看到你的时候，我便能感知到你的强烈情感。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什么人，但想来如你这般的人，言谈举止皆是不俗，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但可惜啊，我跟了靖王，那么就只会为靖王办事，这辈子……不会再有异心了。”
梁千羽冷笑连连：“曹秉正，你是个被那无能靖王誉为大书流的人，想来你也能看得清天下形势，一个靖王，能做的了什么？”
曹秉正沉默，缓步走到一角火炉旁，凝视着那团正艳艳燃烧的炭火，叹了口气：“大阳王朝如果不是遇到了这接连不断的昏君，疆域纵贯四方创造了前无古人的壮举的王朝，又如何会在仅仅四十多年的短暂时间就乱成了这般糟粕景象？北有突冉虎视中原，天江以南有临江王南宫行几世世袭罔替积攒无穷力量，南疆有镇南王刘谋瑜厉兵秣马，再加上那四十年来始终未灭的大楚遗民，以及诸多分封在外的藩王侯爷，这个天下，处处生灵涂炭啊。”
身穿蓝色儒衫的书生盘坐下来，身形显得有些萧索，拨弄了下炭火，平静道：“梁公子，你说的没错，靖王的确不是一位明人，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一位无能昏庸之王，但他也是有优点的。他呀，心地是很善良的。我永远记得七年前的那天，我这个落魄于京城的读书人，因为那无数次**控的科举而苦无出头之日，在那个雨天，碰到了出行玩闹的那个时候还是世子殿下的刘寒肆，也正是他，解救了那个时候近乎于心灰意冷的我。他只是平静的说了一句话，你看起来很饿，我请你吃饭吧。我能看得出他眼神里的真诚，没有那种世家子弟的嘲弄调笑，也没有那种只是出于同情而随意打赏路边乞丐的不在意，而是真的把我当做一个落魄朋友看待，把我放在和他一样的位置上，呵呵，这么一想起来，他还真不像是一个王爷啊，也不知道他的老爹是怎么培养他的。”
梁千羽咕哝道：“这些我也可以做到啊，只要你曹秉正愿意辅佐我，那么我就可以把你当做兄弟看待，绝无异心。”
曹秉正唇角微掀，红红炭火映照在他温婉的面容上，让人很难想象得出方才展现出雷霆之势的人会是他。他低头，轻声道：“你求人的本事啊，真是不小。如果再让你说上半个时辰，我相信你一定能说出朵朵花来，寻常人或许就能够动心了。但可惜啊，我先遇到的是靖王，你知道的，书生嘛，最是重情重义。”
“真是傻人有傻福，曹秉正，你跟着那个无能王爷，实在是太屈才了。”梁千羽撇撇嘴，忽而又面色凶狠道：“如果我现在就去杀了靖王，那么你愿不愿意跟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