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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可是战争可是复仇

宁伯王是在十年前来到衡安道的,那一年也是新帝登基的时候,身为当今皇帝的亲叔叔,这位老王爷不知为何在来到衡安道之后就迅速没落入“死人”之境,毫无年轻时的朝气蓬勃与风流倜傥。而在衡安道的这十年时间里,宁伯王就只是挂着这个诸侯王的名头,却从未行使过任何有关身为王爷的义务事情,更没有在任何的公开场合露过面,以至于衡安道五州之中竟是有不少官员不识得这位老王爷的模样。

没有人知道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老王爷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包括那个他溺爱无比的儿子。

而也从来没有在大场面中出现过的宁伯王,今日却是乘坐一辆马车,来到对阵两军之间,强势而又有些霸道。

梁千羽身后七千大军之中裂开一条通道,承载有宁伯王的奢华马车疾速奔来,停在骑白马穿白袍的梁千羽身前。车门打开,身穿青色道袍的宁伯王负手走出,平静望向前方的经略使韦横束,脸色漠然。

从未像今日这般侧漏霸气的宁伯王沉声道:“孙公公乃是朝廷亲赐的宣旨人,我看谁敢动?”

韦横束还未说话,从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哗啦的声音,韦横束惊愕转身,只见乌压压的一片盔甲背影。

五万人,如同先前听旨一般,齐齐跪倒。

刑迁息领头,单膝着地,大声喝道:“参见王爷!”

五万人同呼:“参见王爷!”

声势浩荡,惊天动地。

无论宁伯王再怎样的不问世事,他始终都是宁伯王,是衡安道的王爷。就像当今天子,无论他如何不露面,可只要他出现了,他的天子身份就摆在那里,是谁也抹除不掉的。

大阳王朝等级森严,虽然朝廷中各个部门各个官员之间或大或小的有牵扯到许多牵制关系,可官大一级就是大一级。宁伯王是皇亲国戚,韦横束就只是个正三品的经略使,和他自然没法比,所以在明面上就只能听从他的命令。

当然,在实际的衡安道官场中,宁伯王说话的分量远不如韦横束说话的分量重。这不仅是因为韦横束多年来的筹划谋措,更多的还是因为他的身后站着的是那位佣兵自重的镇南王。

宁伯王走下马车,缓缓朝向韦横束,一边走一边轻声道:“你以为派出那几个虾兵蟹将就可以拦住我?你真的当本王是那个软弱可捏的柿子而随意把玩?你以为这么些年来你所做的那些恶心事本王就不知道?你真的觉得有刘某瑜那个老匹夫站在你的身后本王就不敢动你?”

宁伯王愈说声势愈是庞大,纤细瘦弱身躯仿佛爆发出了一股雷霆之音,慑动四方。

“韦横束!”

宁伯王快步行到韦横束身前三尺,双手背负身后,挺胸昂首,白发随风飘舞向后方,意气风发,厉声道:“这十大罪,是本王给你定的罪,是本王向皇上告发的。这一次,是本王要除了你!”

惊愕复惊愕的韦横束说不出一句话。

宁伯王直视韦横束,眸子中有掩藏不住的仇恨,“衡安道五年时间,由你把持大权,统治四野,你把自己当成了这儿的土皇帝,你骄傲蛮横,使得多少百姓妻离子散?衡安道的官场,更是被你一股脑儿的灌输控制,你不加掩饰的除去反对者,扶持己方上位……本王看到了,但本王只能忍。”

“这些年,你迅速的把持军政,几乎把所有的军队都归入麾下,从而让我彻底失去反抗能力。”

“你成功了,在衡安道这里,的确没有人比你拥有更大的权力。即便是我,也只能被迫之下的隐匿藏声,从此不闻世间事。”

“这些年,我活的连一条狗都不如啊!”

……

梁千羽身旁,一道身影缓缓行来,硕大身躯,身披锦荣,腰佩绿玉,世子殿下——刘之翼。衡安道的这些年,要说是谁风头最盛,绝对的首推刘之翼,一个恶贯满盈的胖子,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暴徒,一个享乐至上的庸人,恐怕便是放眼整个天下,也只有那位皇帝陛下能与之相抗衡一二了。

但今日骑马缓缓行来的刘之翼却没有以前那种玩世不恭的愉悦表情,平静面庞下潜藏了一抹无言的痛苦,刘之翼看着前方喋喋不休在诉苦在暴怒在默默流泪的父亲,低声道:“五年前韦横束来的时候,是我和父亲给他接的风洗的尘。韦横束为什么会来到衡安道,我和父亲都心知肚明,但又无从反抗,所以才在第一天,我住了五年的王府就被这个家伙抢了过去,导致我和父亲只能去偏远而靠近南疆的蕲州。父王虽说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意志消沉的,可从那个时候,我却看到了他的心灰意冷,看到了他对生活的绝望。我不知道十年前在京城发生了什么导致父王变成那样,但他起码还有我这个儿子,所以不至于太过颓靡。但从五年前,梁千羽,你知道么,父王他……自杀了二十三次。”

“二十三次呐!”

“这是一种对生活多么绝望所以多么想死的心理啊。”

梁千羽沉默以对。

和宁伯王父子的认识当然不是什么巧合,从宁伯王来到衡安道的时候,躲在蓟州避世间中的隋渊明就已经开始密谋是否可以与之达成一种友善的合作关系,但因为宁伯王一直以来的消沉和不闻政事而只能一拖再拖。直到五年前,韦横束的到来才成为了一个契机,使得他们之间的关系终于可以敲破冰层,有了联系的机会。

梁千羽低声道:“沉于静畔,因于心灰,以后,不会再有了。”

刘之翼淡笑偏头看向梁千羽,肥硕身躯骑坐在大马上显得有些滑稽,可不论是梁千羽还是身后那些事不关己的将士们,都无一人发笑,刘之翼缓声道:“梁千羽,韦横束只是一个门前走狗,对他,我刘之翼有恨,但不是主恨,我真正恨的人,是位于东边的那个人。现在衡安道和你率领的大梁绑在了一起,你要想逐鹿天下光复大梁,那么镇南王那个家伙就是你不可躲避的一座大山。刘某瑜在南疆拥兵三十万,以战养战,实力已是毋庸置疑的天下第一,你想打他,很难,呵呵,但我知道你肯定不会逢难而退,否则我也不会认你这个君公,你会有很多的办法来打那一场注定旷日持久的仗,所以我就只有一个请求,把打镇南王的主将位置给我。刘某瑜对我父亲做的事,我要百倍、千倍的还给他!”

梁千羽十指不经意间的绞在一起,重复这个他习惯性的动作,似是自语道:“为了父亲……而复仇吗?”

他仿佛想起了一个男人。

从没见过的男人。

梁千羽说不清也道不明他对那个叫梁百易的父亲究竟抱着什么样的感情,似清晰似模糊。根据隋渊明的说法,梁百易是战死于永安城下的,为了大梁,被大阳王朝诛杀而死,但具体原因隋渊明却并未说清。这么些年来,梁千羽有时候也会想起那个父亲,以及那个同样也没见过面的母亲,会突然想如果他们还在世的时候会怎样对我?

会像养父养母那样疼爱的养我育我吗?

会教我走路教我跌倒了要自己爬起来教我奔跑吗?

会在我生日的时候为我庆祝吗?

会……

突然,真的很想他们呢!

突然,真的很恨那些杀死他的人呐!

突然,真的很想灭了这个大阳啊!

一股像是积郁了几十年的怒气从梁千羽的心中无声无息的迸发出来,梁千羽粗重喘了几口气,愈加难受,愈加暴躁,两腿猛的一夹马腹。

纵马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