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要握直!”
堂爷爷那“纤纤玉指”娴熟地夹着一只毛笔,举过头顶,好让每个人都可以看到。
清瘦的脸上,透着虔诚,那几根留在下巴上银色的胡须,透着一种飘逸的神韵,让人突然想起骑在毛驴上杜甫的画像,虽然瘦骨嶙峋,两块脸颊像被刀削平了一样,但那犀利的眼神中,透着一种怜天悯人苍伤感。
“写字要靠腕力。”他转过身,沾了一些白色的涂料,在黑板上随手写了一横,蚕头凤尾,虽然阿林刚刚学习书法,但其中的美丑还是知道的,让他内心产生一种神奇的崇拜感。
教育里静悄悄的,大家都伸长着脑袋,瞪着傻乎乎的大眼睛,聚焦在他的身上。
“要靠腕力,这种腕力不是像搬砖、抬水泥板,那叫蛮力,与腕力是两码事。”他拍了拍自己的肘底,虽然天气热,但他还是穿了一件短袖衬衣,里面的汗衫若隐若现,不像村里的其他人,要么只穿一个汗衫,甚至就光着一个膀子,当抬起手来,那一块黝黑的腋毛浓密肮脏地透出来,总让人产生一种恶心的感觉,不过山野之人从不讲究,依然我行我素,在村里逛来逛去。
堂爷爷这身打扮,就显得格外醒目,虽然也浸透着一些迂腐和穷酸,但又不失一种文雅。
他弯曲的手臂,露出一点微微突凸出来的肌肉,却又让人联想起手无缚鸡之力来。
阿林想起父亲那雄壮的大块肌肉,简直就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有力!“
但无论再有力,父亲的脸上见到堂爷爷时,好像人都站不直了,哈着腰,一个劲有些猥琐的笑着。
就像自己经常听到人说,不要看蛇这么狠毒,但见到蜈蚣就吓得张开嘴,这叫一物克一物。
堂爷爷虽然瘦小,但透着一种刚正不阿,大气凛然感,而父亲虽然身强力壮,但反倒显得很柔软无力了。
或许这就是所说的:”知识就是力量吧!“
阿林的心绪习惯性的一下飞得很远很远,像一匹失控的野马,一旦跳出了自己的栅栏,就变得不受任何控制起来,等他好不容易恍过神来,大家都开始练习写字了。
”记住啊,笔要抓正,汉字都是由一横一竖一撇一捺一弯勾等组成,所以从基本功开始……”他在教室里慢慢地踱着步,一边帮人摆正写字姿势,一边在不停的点头认同。
在大门口,也坐着一些妇女,边织着毛线衣,边偷偷地在门口聊着天,看自家的孩子写字。
但这丝毫不会影响堂爷爷的情绪,他始终保持着目不斜视,要么悠闲地踱着步,在教室里挨个人检查;
要么用一种兰花指的手势,文雅地端起一个白色的瓷杯子,杯子上面印着两根树枝头,上面各停了一只喜鹊,在两只喜鹊的中间,托着一个红彤彤的双“喜”字。当然最搞笑的是“喜”字的上面刚好掉了一块漆,显出一块黑洞洞的疤痕。
他撅起嘴,嘴唇伸得长长的,“哆……”,漫长的一声响,好像喝到了一口,又好像没有喝到,让人的心里好像卡住了什么一样,想吞吞不下去,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憋曲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