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相睡了很久,准确来说他是被一声声聒噪的鸡鸣吵醒的,然而他醒来之后第一眼就看到一只蹲在他被子上,模样有些五分木讷五分凶狠的母鸡。
……
一阵短暂的沉默。
“咕咕咕咕……”母鸡抓狂般的叫声响荡在整个梧桐村里,下田插秧的村民们不约而同的看向前方的小密林里,“谁家的母鸡叫得这么凶呢?”
“听声音好像是村长家的。”
村长夫人闻到屋内有母鸡张狂的叫声,放下手中活,匆匆忙忙的跑进屋里去,便见凌乱的屋子里母鸡满地跑,羽毛满地飞,然而床上的人却一脸淡漠的翻开被子准备下床,尽管他脸上没有任何情愫可见,但那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却蕴含着些许的嫌弃与反感。
这是他作为皇帝以来,第一次睡在这么差的环境里。
“哎哟,小伙子,你伤还没好,不能下床啊!”年迈的村长夫人一见东陵相要下床,心里一慌,连忙跑了过去制止,一副慈祥老妈妈的样子。
东陵相坐在床上,静静的盯了村长夫人一会,随后张开嘴巴,声音嘶哑:“你是谁?”
村长夫人愣了一会,她完全没有想过,一个被救的人还有这样冷漠傲慢的姿态且对施救者一脸不信任,一般人不是一开口就是谢谢吗?
不过,看他这么年轻,身上却受了那么重的伤,伤势凶狠,仿佛有人要置他于死地。难道是被仇人追杀,难怪这么警惕。
想到这里,村长夫人便宽容了东陵相的傲慢和冷漠,内心一阵悲凉,哎,这不怪他。
“这里是梧桐村,我夫君是这里的村长。”村长夫人拉了一张椅子坐上去,缓缓的解释道。
“梧桐村?”
“没错。”想到此人也许没有听过梧桐村,村长夫人就细讲,“梧桐村在云南城外,但离不远。”
云南城,应该知道了吧!
“是你救了我?”东陵相忆起昏倒前那一瞬间,他却是看到一个青色的人影,而且那个人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样子也蛮好看的,但为何是眼前这个老妈妈?难道是他看错了。
“额,这个还谈不上,是村里的后生仔带你回来,因为我夫君管理着村子大大小小的琐事,所以大家商议就把你安顿在我的家里了,对了,你现在伤怎么样了,还疼吗?对了,说到这里,你应该饿了吧!昏迷了三天少说也该饿了,你等等啊!老妈妈我现在就给你熬点粥,你不要动啊。”话罢,村长夫人又急急忙忙的跑到厨房忙碌了起来,锅碗瓢盆叮叮当当的响。
东陵相又躺下被他嫌弃过的木床,若有所思的盯着瓦房顶。
所以说,那抹浅青色只是他的幻觉吗?
不知道皇宫那边怎么样了?
翌日,东陵相又被一阵阵抑扬顿挫的鸡鸣声吵醒,他无奈的睁着一双死不瞑目的丹凤眼,无所事事的继续盯着那要掉下一块瓦砖的瓦房顶。
脑海中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句话,是该去修一修屋顶了,不然下雨了该怎么办?
门外又传来一阵孩童们的嬉笑声,属于平常孩童天真无邪般的声响,如大自然清脆的响乐,恰好吸引了东陵相的注意。
躺了一整天而腰酸背痛的他,需要一个正常的理由起身。
东陵相起身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脚刚接触到地面时,他还能感觉到背部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刺痛感,但他那菱角分明的脸庞却无动于衷,异常的冷静,仿佛那点疼痛对他来讲并没有什么值得可以表现出来。
他扶着墙慢慢的走出门口,迎面而来的是久违的阳光和生机勃勃的田野村庄,仿佛前几日皇室间的叛变与争斗并没有波及或影响到南国的乡村城镇。
嘻嘻哈哈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里,东陵相的视线就落在院子里倚着梧桐树正给孩子们说书的青衫书生身上,原本黯淡的眸子突然发光了一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树荫下,几个孩童聚在一起,坐在一张张制作简陋的小木凳上,两手撑着下巴皆无比认真的听着花涧讲书上的内容。
“夫子,什么是凡出言,信为先。诈与妄,奚可焉?”智昊伸长手臂,虚心的提问道。
花涧耐心的解释道:“凡出言,信为先。意思是说话最重要的就是讲信用;诈与妄,奚可焉。无论是说谎话还是说胡话,那都是不对的。”
合起书本,敲敲智昊的脑袋瓜儿。花涧笑眯眯的继续说道:“你明知道这句话的意思,还要故意的来实践一遍吗?”
智昊笑嘻嘻的摸摸被花涧敲过的脑袋,“还不是为了让弟弟妹妹们更能明白么。”
被智昊这么一闹,好端端的上课氛围一下子就乱成一糟,孩子们都像没有秩序的蜜蜂一样,到处跑来跑去,笑笑嘻嘻,吵吵闹闹。
花涧也没有说什么,扭头看向站在门口一直看着他们的东陵相,朝他微微笑了一下,在这一刹那,东陵相仿佛感觉有什么东西穿透了他的心脏,异常暖洋洋的,心中好像有种莫名的情绪在悄然生出,这份感觉无比的熟悉,仿佛曾经经历过,但他又不知这是何种情感,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他觉得他以前应该在哪里见过眼前这个少年,不然为何觉得他给他有一种奇怪的亲切。
“这些孩子没有吵到你吧。早听闻村长夫人说你已经醒了过来,小生故前来探望,不知这位大哥如何称呼?”花涧上前彬彬有礼的问候道,却见东陵相紧抿着薄唇,盯着他一言不发,身上依然散发着森然的冷漠。
考虑到自己直接问对方名字而显得有点唐突,花涧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如沐春风,正当他要准备先告知对方自己的名字时,东陵相冷不丁防的声音便传入花涧的耳朵里:“无姓,单名相。你呢?”
花涧嘴角牵了牵,温和道:“在下花涧。”
一阵无言的沉默。
花涧的视线落在东陵相那缠满白色绷带裸|露的上身,虽然大部分肌肤被绷带遮挡,但还是能看出东陵相那健美紧致的小麦色身段。
东陵相早就注意到花涧的目光,也知道自己的身材很好,受不少男人女人对他身体的垂涎欲滴。他是南国帝王,他高高在上,九五之尊,任何人的视线对他来说都是一种赤|裸裸的猥亵。但花涧这种明目张胆毫不避讳的视线却是他有生以来头一次遇到,然而让他感到惊奇的是,他看不出花涧那金色纯净的眼眸到底在想什么,仿佛视线在他身上,但心绪却飘往远处。
走神了?
东陵相虽然面无表情,但内心却还是在抽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