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汉藏民族关系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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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唐蕃关系(2)

松赞干布之后,吐蕃仍与唐王朝保持着密切的关系。唐武则天长安四年(704年),吐蕃赞普赤德祖赞(《唐书》作弃隶缩赞)即位。当时,噶尔家族专权多年,西南部族多有反叛,吐蕃政权处在多事之秋。赞普年幼,由祖母赤玛勒摄政,力图得到强大的唐王朝的支持。中宗神龙二年(706年),赤玛勒派大臣悉薰热(亦译宗俄)入唐,贡献方物,与唐通好。景龙二年(708年),再遣宰相尚钦藏及御史名悉腊(亦作敏悉腊)使唐,为赞普请婚。唐中宗许以雍王女金城公主(武则天子李贤之孙女,李守礼之女)。景龙三年(709年),吐蕃派尚赞咄、名悉腊等来迎公主。次年,唐派左卫大将军杨矩护送金城公主入藏,中宗李显以锦缯数万匹以及杂技诸工和龟兹乐等作为陪嫁,亲送至始平县(今陕西兴平)设宴饯别,命群臣赋诗送行,并赦放始平县犯人,免百姓赋税一年,改始平县为金城县,乡为凤池乡,地为怆别里,以表对公主割爱的情怀和对唐蕃再次联姻的重视。当时还颁布金城公主远嫁制书,重申双方和平通婚的意义。后在唐睿宗李旦时,应吐蕃和时任鄯州都督杨矩的请求,唐朝将河西九曲地(今青海省贵南、同德等地)划于吐蕃,作为公主的汤沐邑。

金城公主沿着文成公主走过的道路入藏,相传途经今青海玉树地区的巴塘,见先前文成公主进藏时在这里山岩上命工匠雕刻的大日如来及其八大弟子像被风雨剥蚀,命在其上建成寺宇,后称大日如来佛堂,当地也称文成公主庙。

公主抵藏,受到盛大欢迎。赤德祖赞派人赴长安,请颁《诗》《礼》《左传》和《文选》等书,汉族中原文化进一步传入吐蕃。

唐玄宗天宝元年(742年),赤松德赞降生,他是吐蕃继松赞干布之后又一位杰出的赞普。多数藏文史籍认为赤松德赞为金城公主所生。《贤者喜宴》中记载说,王子赤松德赞在旁塘降生,赞普赤德祖赞闻讯即去探视。这时,小王子被藏妃那南氏希当抢走,说王子是她所生。这使大家迷茫究竟是怎么回事,大臣们想了一个判定的方法,将王子放置在一块阔地上,让汉妃金城公主和藏妃那南氏跑去抱王子,看谁先得。金城公主先抱得了孩子,那南氏不顾孩子死活,从汉妃手中抢夺,汉妃怕伤儿子性命只得松手让那南氏抢走。旁观者见此情景,便知道王子系汉妃所生,但慑于那南氏家族的权势,谁也没有胆量出来说话。到了王子周岁时,举行落地典礼,臣僚贵族、两妃外戚、属民百姓齐聚一堂,小王子端着斟满米酒的金杯,迈着蹒跚的步子,将酒杯放到汉族舅舅手中,并说:“我赤松德赞是汉族的外甥,你那南氏要干什么!”随即扑到汉族舅舅的怀中,“赤松德赞”的尊号也是由王子自己这样命名的。

这一记载的真实性曾受到一些学者的怀疑,但可以反映出藏族人民对汉藏舅甥关系的珍视。事实上,自文成公主进藏,唐蕃便以舅甥相称,以舅甥相呼的书信在史书中不胜枚举。例如:

《新唐书·吐蕃传》载,唐玄宗开元五年(717年),赤德祖赞向唐遣使奉表请和,表称:“……张玄表、李知古将兵侵暴甥国,故违誓而战。今舅许湔贷前恶,归于大和,甥既坚定,然不重盟为未信,要待新誓也。甥自总国事,不牵于下,欲使百姓久安。舅虽及和,而意不专,于言何益?”

《资治通鉴》卷212《唐纪二八》载,唐玄宗开元六年(718年)冬,“吐蕃奉表请和,乞舅甥亲署誓文,又令彼此宰相皆著名于其上”。

《旧唐书·吐蕃传》载,唐玄宗开元十七年(729年),赤德祖赞遣其臣名悉腊使唐,且献书曰:“伏惟外甥是皇帝舅宿亲,又蒙降金城公主,遂和同为一家,天下百姓,普皆安乐。”

三、唐蕃联姻的历史影响

文成公主入藏联姻,唐朝和吐蕃即结成了舅甥关系。金城公主入藏联姻和赤松德赞的降生更使这种亲情进一步加深。玄宗开元时,金城公主数次向唐王朝上书修好。开元十七年,赤德祖赞奉表玄宗,称汉藏两族“和同为一家”、“普皆安乐”,完全表达了两族人民的共同情感。长庆元年(821年),赞普赤热巴巾(汉史称可黎可足)与唐穆宗共同派员在长庆会盟,树立“甥舅联盟碑”。唐派刘元鼎去吐蕃,与论纳罗在拉萨会盟立碑,追崇甥舅之谊。该碑至今屹立在大昭寺门前。《资治通鉴》卷246中载,会昌年间(841—846年),吐蕃达磨赞普死后无子继承赞普之位,其相立王妃氏兄尚延力之子乞离胡为赞普,又不派使臣到唐要求册立,引起吐蕃臣民不满。

洛门川讨击使论恐热对其部下说:“贼舍国族立级琳氏,专害忠良,以胁众臣,且无大唐册命,何名赞普!吾当与汝属举义兵,入诛级琳妃及用事者以正国家。”遂起兵讨伐乞离胡。唐朝末年,吐蕃王朝崩溃,不少王室臣属投奔内地。到宋朝仁宗时,刘涣奉使到青唐城(今青海西宁),解吐厮罗吐还口口声声称宋朝皇帝是“阿舅天子”。

可见,自文成公主入藏联姻,汉藏两族即建立起舅甥的友好关系,天长日久,情谊深长,为藏族加入祖国大家庭,共同缔造伟大祖国的历史,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唐蕃和亲除了上述政治上的深远影响外,对于推动双方的文化交流、共同进步起到了积极作用,特别是对藏族文化产生了重要影响。联姻引起的频繁交往使双方文化相互影响、渗透、交融、吸收,处在不断发展变化中。文成公主到吐蕃后,松赞干布慕华风,自己“身释毡裘,袭纨绮”,曾下令禁止国人赭面的习俗。入唐的吐蕃人,更是“服改毡裘,语兼中夏,明习汉法”。张云先生在其《丝路文化·吐蕃卷》中认为,在唐代留下的敦煌壁画里,吐蕃人的服饰既有自身特征,又多有唐人影响的痕迹,甚至有了唐服的式样。如第159窟赞普礼佛图中,赞普头戴朝霞冠,长袖、宽襟、披肩、左衽,即是其证。1956年4月20日《光明日报》上载文《藏族人民和汉族人民的传统友谊》说,直到现在,“在西藏地方则保持了许多唐代汉族的生活方式和习俗”。正因如此,唐朝诗人陈陶曾咏诗说“自从贵主和宗后,一半胡风似汉家”。

根据大量的民间传说,文成公主进藏,传播汉族的耕作方法,教藏族妇女纺织刺绣,让汉族工匠为藏人在落水处安置石磨等,这些均对吐蕃社会的进步有益。金城公主进藏后,多次派人到唐朝求请佛典和其他文化典籍,唐蕃间的文化、经济交往进一步加大,对吐蕃的社会发展和文化的提高产生积极影响。当然,任何文化的交流都是双向的。如吐蕃赭面、椎髻等习俗均传入当时的长安,为京师士女所崇尚,故白居易在其《时世妆》中有“元和妆梳君记起,髻椎面赭非华风”的诗句。

【第三节】唐蕃古道

一、古道路线

唐蕃古道,也称唐蕃驿道,是唐代从京城长安出发,经今甘、青两省,直达当时吐蕃国都逻些等地的古通道,它作为1300多年前唐蕃之间政治往来、经济文化交流的主要道路,把祖国内地与青藏高原联系在一起,加强了汉藏两族的政治、经济、文化往来,成为两族人民友好联系的“黄金桥”,在汉藏关系史上发挥过重要作用,书写了光辉的一页。

唐蕃古道在唐代有唐域内道程和蕃域内道程之分,从地理上划分为东段和西段两部分。古道东段是唐域内道程,是指从长安到河湟流域的鄯城(今青海西宁市)这段路。河湟地区是我国古代内地与西藏交通道路的中介地带。如前文所说,河湟地区的羌人在汉代以前就与中原华夏诸族在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等各方面有着密切的联系,这种联系离不开交通道路。据考证,我国从上古到先秦,已形成通往西域、中亚、欧洲、印度北部等地的陆路通道,其东段路线主要有3条:一是从关中或今河南北上经漠南阴山山脉至居延海绿洲(今内蒙古额济纳旗境内),经天山南北麓至西域,即所谓的“居延路”或“草原路”;二是从关中过陇山,经河西走廊入西域,即所谓的“河西路”;三是由祁连山南,沿湟水至青海湖,再经柴达木盆地而达今新疆若羌的古“青海道”。

这就是著名的丝绸之路,其中青海道为丝绸南路,因湟水谷地气候温和,土地广阔肥沃,适宜人居,文化发达,到处是史前遗物,因此很可能是汉以前东西交通的主要通道,是唐蕃古道正式形成前的道路。据历史记载,早在战国时期已设有驿站,作为交通和通信设施,传递各级官署公文信件,负责接待来往官员,安排途中的食宿、换马等事宜。汉武帝元狩二年(前121年),汉将霍去病击败匈奴,平定河西。元鼎六年(前111年),李息、徐自为西逐诸羌,深入河湟,在今西宁市修筑军事据点西平亭,兼负驿传职责,应该说,这是中原王朝在青海设置的第一个驿站。自西汉赵充国在湟中首开屯田之先河之后,河湟地区社会经济快速发展,汉、羌等民族间的经济、文化交流和民族关系更加密切,丝绸之路青海道的驿站设置进一步完善。赵充国入河湟,建亭驿、修传舍、驻驿卒、配驿马,按汉代10里设亭、30里建驿的定制,从金城(今甘肃兰州)至临羌(今青海湟源)以及抵达青海湖一线,均设置有亭驿。西汉末年,王莽设西海郡于海晏三角城,广建亭驿、烽燧,使青海湖周围“边海亭燧相望”。

青海道又分为河南道、湟中道和羌中道3条通道。河南道,古称羌氐道,因是沟通雍、梁两州间的古道,故亦称雍梁道。这是内地联系移居到黄河以南,岷江、白龙江、长江上游一带古羌人的道路。它兴于南北朝、吐谷浑政权兴盛时期,当时的南朝历代政权通过此道经川北、吐谷浑与西域交往。湟中道,从关中过陇西、渡黄河进入湟水流域,经今乐都、西宁,西接羌中道,南连河南道,北经武威、张掖至西域。其渡河隘口,一是由材跑罕西行,经炳灵寺、大河家到官亭;二是由金城往西,渡小寺沟等进入河湟。羌中道,是指沿青海湖南北两岸西行,横贯柴达木盆地进入南疆的道路,它是联系西迁到若羌等地的西域羌人的纽带。河南道和湟中道西段,都交会于羌中道,一由伏俟城趋西北至今大小柴旦到甘肃敦煌,二由伏俟城西经格尔木,北越阿尔金山至西域鄯善等地。这些情况说明,在唐代以前,祖国内地经河湟地区与西域交往的道路已经开通,它应该是唐蕃古道东段的雏形。从大量的文献记载和考古学资料来看,唐蕃古道的东段道程与唐代至河湟的驿道一致,其基本走向是:长安(今陕西西安市)—凤翔府(今陕西凤翔县)—秦州(今甘肃天水市)—渭州(今甘肃陇西县)—临州(今甘肃临洮县)—河州(今甘肃临夏市)—鄯州(今青海乐都县)—鄯城(今青海西宁市)。在唐宋史籍中屡见在这条道路上设置城堡驿馆的记载,说明这条从长安到河湟的驿道正是唐蕃古道的东段路线。

唐蕃古道的西段,即蕃域内道程,《新唐书·地理志》“鄯城条”详细记有从今西宁至拉萨之间的驿程,但许多古地名变化很大,为了准确标示这一路线,国内外不少研究考证者曾付出了很多心血。大体来说,这条河湟地区与西藏的通道,是今青海西宁经海南藏族自治州、果洛藏族自治州的玛多县、玉树藏族自治州、西藏藏北的那曲草原,最后到达拉萨市。明清以来,人们通称“入藏大道”或“朝佛大道”。这条道由于地处高原,境内峰峦叠嶂,具有鲜明的自然特点,沿途必有水草,以满足人畜需求,且隘口、古渡是人们长期选择的结果,有相当的固定性,其主干道一般不会发生大的变化。1984年,青海省文博部门组织青海、北京等地历史、考古、民族、摄影方面的专家学者,组成唐蕃古道考察队,历时4月多,对这条曾维系汉藏两族人民千古友谊的古道进行了实地考察。考察队参加者******先生根据考察情况著《唐蕃古道》一书,对《新唐书·地理志》中唐蕃古道的驿程方位、里距等进行了较为详尽的考证,认为从唐都长安至鄯城1855里,从鄯城至逻些城为4250里,即唐蕃古道总里程为6100余里。

其中,西段的路线大体是:

从鄯城西行60里至临蕃城(今湟源峡口之东的镇海堡或多巴镇),又西行60里至白水军、绥戎城(今湟源县城),又西南行60里至定戎城(今青藏公路156里处北侧的“北京台”),再向南越涧7里至石堡城(吐蕃名铁仞城,今日月山东20里处的石城山大、小方台,在西宁西南80里哈喇库图附近),又西行20里至赤岭(今日月山)。赤岭为唐蕃分界线,唐开元中曾于此立分界碑。从赤岭到大非川(今青海海南切吉草原)有两条道,一条是由赤岭西行经青海湖、伏俟城(吐谷浑国都,在今青海共和县石乃亥乡境内)、曼头山(今青海南山)至大非川。另一条道是,从赤岭经尉迟川,西南行55里至苦拔海(尕海),再经王孝杰米栅,西南行35里至莫离驿(今青海共和县东巴乡驻地乙浪堂的东巴古城),又经公主佛堂(日本学者佐藤长定位于恰卜恰),行180余里至大非川(其驿站当在称作“薛仁贵城”的切吉古城,今切吉水库处)。再西南行约百里至那录驿(今兴海县大河坝一带),又西南行15里至暖泉驿(今兴海县温泉),再西行60余里至烈谟海(今之苦海),再经今果洛藏族自治州的花石峡至玛多县城黄河沿渡黄河,从那录驿至黄河沿约440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