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佛教自身看,佛教不仅仅是一种信仰,而是一种文化体系,它还带来了医药、历算、文学、语言学和地理学等方面的文化知识,大大丰富了藏族的文化,提高了人们的生活品味。佛教对传统的民族文化兼容并包,处世温和,能够适应不同的社会。另外,此时印度佛教正在走向衰落,尤其是临近的******国家的入侵,使佛教寺院和佛教文化遭受重创。而佛教的非暴力的社会纲领,不能组织有效的抵抗。许多僧人流入其他地区,为佛教的发展寻找新的生存空间,也有不少印度僧人进入了西藏,自然能够推动当地的佛教发展。总之,因历史的变迁在印度慢慢消亡中的宗教传统被移植到了西藏。
四、拉喇嘛·益西沃与大译师仁钦桑波
吐蕃王室的后裔德祖衮在今西藏阿里的扎达县境内建立古格王朝,该王朝因弘扬、支持佛教而闻名于西藏佛教史。德祖衮去世后,由长子柯日即位。他对佛教十分热心,大力扶持佛教。他本人也是虔诚的佛教徒,甚至将王位传给弟弟,自己出家为僧,法名益西沃,因出身王族被尊称为”拉喇嘛”(神上师)。此时阿里的佛教比较混乱,佛教徒没有共同的行为标准,各行其是。为了澄清在佛法方面的错误认识,传播纯净、正宗的佛法,拉喇嘛一方面从印度迎请高僧大德到古格传教,一方面选拔古格的青年才俊到印度等地深造。拉喇嘛请进来、送出去的做法,取得了显著成效,他本人为此呕心沥血,并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拉喇嘛·益西沃从印度请来了著名的戒律大师达摩波罗及其三位门徒,在古格地方讲授戒律,这一律学传承被称为”上部律学”。后来,益西沃带兵与克什米尔地区的噶逻国作战时不幸被俘。噶逻国王提出释放益西沃条件:要么放弃佛教信仰,要么以等同于益西沃身体重量的黄金作为赎金。为了救出益西沃,古格积极筹措黄金。当只剩头部重量的黄金还未凑足时,益西沃则传话给他的侄儿绛曲沃说道:”现在我已老迈,对谁也无利益。因此应将所获黄金拿去迎请许多班智达来建立佛法。”⑿绛曲沃后来派人去迎请了阿底峡大师,而益西沃死在了异乡,他对佛法的坚定信仰世代受到称颂。
在拉喇嘛·益西沃为首的古格王室的大力扶持下,古格的佛教事业兴旺发达,造就出了一大批佛学人才,大译师仁钦桑波(958—1055)是其中的佼佼者,也是后弘期最为著名的译师。仁钦桑波13岁出家为僧,因聪明好学,他17岁时被拉喇嘛·益西沃送往克什米尔留学,当时连同仆人共派去了21人。在克什米尔他先后拜过75位大师,学习语言文字、显密经论和印度的传统文化。仁钦桑波孜孜于道,从不自满,勤学不辍,使他对五明之学无不精通。学成回来后,在益西沃的大力资助下,仁钦桑波于公元996年创建了托林寺。很快托林寺中僧人云集,仁钦桑波驻寺弘法,并同助手们一道开始翻译佛教典籍,托林寺成为著名的译经中心。仁钦桑波以极大的热情和勤劳翻译佛经,寒暑无间,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一生共翻译了一百五十多种典籍。在后弘期的诸多译师中他的成绩最为突出,被尊为”大译师”。他翻译的显宗类经论有《右绕佛塔功德经》、《波斯匿王偈》、《般若经论现观庄严释显明难解疏》、《四无量广释》等,医学方面有《医疗八支心要略释句义详解月光论》等,密宗类经论有《吉祥根本略续及后续等》、《密集根本续》、《密集后续》、《毗卢遮那幻化网续》、《胜乐金刚根本续》、《妙吉祥名称正说功德等》、《瑜伽续摄义广释显观真实性一万八千颂》、《密集修法摄要》、《金刚大持密道次第》、《胜乐金刚修法》、《百种成就法》等,还对前期的译本作了修订。就密宗经典的翻译而言,仁钦桑波的翻译是藏传密宗经典的分水岭,在他之前所译的密宗经典被称为”旧密”,而他所译和及其以后译师所译密典被称为”新密”。仁钦桑波翻译的密宗经典中以无上瑜伽部的密集、胜乐法类为主,从此无上瑜伽部密法在雪域得到了弘扬。《青史》对此评价说:”西藏后弘期密教较前弘期更为兴盛,这也大半是大译师的恩德。”⒀
仁钦桑波不仅精通显密,而且在密宗的修证上达到了极高的境界。他本人念诵《文殊真实名称经》达十万遍,尤其在85岁时,他遵从阿底峡大师之命,在禅房专心修炼,他在三道门上贴上了这样的警语:”如果我心中刹那生起仅为此世的心思,为自利的心思和凡夫的心思,诸护法当粉碎我头。”⒁专心观修,据说亲见本尊,获得成就。
五、群星闪烁的译师队伍
后弘期中佛教在西藏迅速兴起,是众多译师的辛勤劳作造就了雪域的佛教文明。《佛教史·大宝藏论》中布敦大师统计的后弘期的译师从仁钦桑波算起有137名。这些译师中有立宗开派的大师,有学富五明的班智达,有精修密宗的大成就师,其中的许多人都曾赴印度等地学法。众多的译师将各种显密经论译为藏文,日积月累,如涓涓之细流汇为大江大河,使藏文经典蔚成大观,也使佛教文化源源不断地传人雪域高原。佛教文化的传入丰富了藏民族的文化生活,保存了印度佛教文明,译师之功甚伟。信念坚定,坚忍不拔,为求法译经不惜肝脑涂地,这是译师们所共有的品性。除了上文介绍的仁钦桑波外,藏传佛教后弘期涌现出一大批杰出的译师,此处择其一二,略为介绍。
卓弥·释迦益西(994—1078年),早年前往印度求法,依止超戒寺”六善门”中的东门守护者扇底波为师学习佛法。阿迦罗扇底波是印度密宗的八十四位大成就师之一,其密宗的修炼达到了很高的境界,能背诵百多部密宗典籍。卓弥跟随扇底波达八年,学习大乘律学、般若学和密法。又在般罗诺因陀罗流支处学习四年,求得道果法。卓弥系统掌握了大乘佛教的显密佛学,并实修而达究竟,《青史》说他可凭借风息之力在空中结跏趺坐,他还通晓各种治病法门。返回西藏后,卓弥建寺传教,翻译密宗经论,创立讲说无上瑜伽部父续、母续之规。他在无上瑜伽部母续喜金刚法类的传播、翻译方面的贡献尤大,他译有《喜金刚根本续二品》、《空行母不共金刚歌注释续》、《喜金刚修法》等,经过卓弥译师的弘扬,使喜金刚法得以传播开来,后世萨迦派的道果法及有关喜金刚的法类大都源自于卓弥译师。
廓库巴·拉孜,生活在公元十一世纪时期,阿底峡的弟子之一。生于西藏甲纳普的库巴地方,廓是其姓氏。他最初在卓弥译师处学法,但学密法的费用十分昂贵,而他没有黄金来给上师献供养,未得密法的传授。(噶举派祖师玛尔巴在卓弥处也有类似的遭遇)。但他并未因此而止步,反而决定要仿效卓弥译师,自身前往印度求法(《佛教史·大宝藏论》说他三赴印度)。他从尼泊尔起遍访名师,《青史》说他依止了七十二位上师,主要受学无上瑜伽部密集法类,获得密集法类的正规传承、灌顶、教诀等,钻研修习,被人称为”密集教法之主”。《青史》说他对密集法类的权威著作《密集续释明灯论》曾进行过两次改译,并译有密集法类的《大乐修法》、《金刚萨埵供养仪轨》、《密集解说花束论》等多部密典。他的法嗣中有一大批通达密集教法者。
热·多杰扎(101——?),他早年曾数次游学尼泊尔、印度等国,61岁的时候又赴印度,请来曼扎林巴传法。他最主要的上师是尼泊尔的特杰钦波尊者,给他传授了无上瑜伽部大威德法类⒂,而热译师以修炼、宣讲、翻译大威德法闻名于藏传佛教。他的传记自始至终充满非凡的故事,他同其他人之间的法术较量惊心动魄。他常给病人施药,给贫穷者施舍财物,调解地方上的纠纷,在缺水的地方掘出水源,还在大河上建桥以方便行人。他的足迹遍布西藏各地,为佛教的复兴不遗余力。热译师向印藏诸大师、寺院多次献供养,仅向上师特杰钦波一次就献黄金一千两。热译师译有《克制死敌黑色大威德续》、《吉祥能怖金刚第七品》及第一品、第三品(称能怖三法)、《大威德金刚修法并曼荼罗仪轨》、《护法修法》等。其享年有不同的说法,有108岁说,也有享年180岁说。格鲁派所传大威德金刚(又译能怖金刚)修法,也来自于热译师的传承。
纳措·慈成嘉畦(1011——1064),西藏贡塘地方人,曾留学印度。后受绛曲沃之命,于1037年再次赴印度迎请阿底峡到西藏传法。他因请来阿底峡,对西藏佛教的恩德极大,时人皆美称他为阿阁黎。纳措译师跟随阿底峡达十九年,做尊者的翻译。他翻译的经论种类很广,显宗方面译有《般若波罗蜜多略义明灯》、《中观五蕴类论》近四十种。密宗方面,密集类有《五次第释·摩尼鬘论》、《五次第难义释》等,大威德类有《黑色大威德释俱生光明论》、《黑色大威德修法》等,喜金刚类有《喜金刚续难义释瑜伽大宝鬘》等,翻译了近四十种密续著作。
热·曲饶,是热译师的侄儿,精通热译师拥有的所有密法。他还迎请班智达萨们达希到西藏,讲授属于”方便智慧无二续”的时轮法类,热·曲饶也成为时轮密法的权威。他翻译的时轮密法类的著作有《时轮略要续》、《时轮摄略续释无垢光论》、《时轮曼荼罗仪轨》、《时轮俱生修法》等。从他传出的时轮”热系”传承一直传至后世。
尼玛坚赞,曾在尼泊尔留学达十四年,又将班智达阿烂达西请到西藏传法。尼玛坚赞译有声明类著作《记论旃陀罗经》等,医学类《配方百论》,星算占卜类《舍利子八种星算占术》,及《救度母一百零八名称经》等众多密宗经论。他的弟子有布敦大师等多人。
著名的译师还有达哇沃色、巴操·尼玛扎、俄·罗丹喜饶等多人。
众多的译师为了求法译经付出了毕生的心血,他们战胜了路途的艰难,经受了印度炎热气候的考验,参访名师,孜孜不倦,最终硕果累累,满载而归。译师们跋涉于喜玛拉雅山脉狭小山道而树立起的丰碑,永远受到后人的怀念,后世学者在他们著作前面的礼赞辞中常有对译师们的赞颂,如云:”遍知佛陀来雪岭,语教法流极充盈,释论千叶庄严海,善译诸师前礼敬。”⑩
注释:
①②③④⑤王尧编著:《吐蕃金石录》,文物出版社,1982年,第116页,第160—161页。
⑥贝觉桑布:《汉藏史集》(藏文),四川民族出版社,1985年,第202—203页。赤德松赞赐给娘·定埃增的盟誓文书刻碑立于谐拉康。
⑦苏晋仁:《通鉴吐蕃史料》,西藏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263页。
③《新唐书·吐蕃传》卷216,《资治通鉴》卷246亦云:”达磨荒淫残虐,国人不附,灾异相继,吐蕃亦衰。”
⑨巴卧祖拉臣哇:《贤者喜宴》(藏文),民族出版社,1986年,第426页,玛·仁钦却似为赤松德赞时期的”七试人”之一,此时已到垂暮之年。
⑩布敦著,郭和卿译:《佛教史·大宝藏论》,民族出版社,1986年,第179页。
⑾廓诺·迅鲁伯著,郭和卿译:《青史》,西藏人民出版社,1985年。鲁梅等人的事迹参见该书第44—67页。
⑿⒀⒁见注⑾,第162页、第47页。
⒂热·益西桑格:《热译师传》(藏文),青海民族出版社,1988年。
⒃见注⑩,第2页。
一、教派的产生
世界上的各大宗教在其发展的过程中,均因后人对创始人的学说、教义、实践方法等方面产生了不同的理解,或者对经典又有了新的诠释,从而形成了宗派。藏传佛教中称宗派为:”gmb—mthaur”,译为学派、教派(旧译为宗轮),《藏汉大辞典》的释文为”内外的各教按各自心目中依教、依理树立对于基、道、果位的一定见解或理论。”①这个解释强调了教派在教义理论方面的差别,与当代学术界对教派的理解基本一致。
藏传佛教中教派众多,有些教派中又分出许多支派。藏传佛教教派的形成,不独是因教理的不同而形成不同的派系,尚与其存在的社会环境有密切的联系。就教理而言,若追根溯源,则必定与印度佛教有关联。印度佛教发展史上,曾产生过众多的教派、学派。一种宗教不断地涌现新的学说、教派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发展,也才能适应时代环境的不断变迁。印度佛教在部派佛教时期大小支派有二十几个,之后又有大小乘之分,而大乘又有显宗、密宗之别,显宗、密宗之内也有不同的支派。教义理论、实践方法上的差异,导致教派的形成。七世纪到十三世纪是印度佛教大规模输入西藏的时期,自然此一时期的印度佛教的各种显宗理论、密宗修炼方式等亦传人西藏,在西藏形成不同的显密佛学的传承,有的自成体系,并有着显明的特色。如萨迦派以道果密法为主,噶举派则重视大手印法,噶当派、格鲁派推崇阿底峡大师所传的菩提道次第的佛学理论和实践,宁玛派以弘扬大圆满法为核心,其他的小教派都有自己的特传教法。藏传佛教中部分教派的名称,亦与其所传的教法有关,或概括了在教法方面的某些特征,如噶举、噶当、格鲁、希解派等。也有依地名或祖师之名而命名教派的,如萨迦、觉囊、香巴、止贡等以地名来称呼教派的;如布敦派则以祖师之名来称呼。土观《宗教流派镜史》云:”西藏宗派,所立名称,各有不同,推其原因,有如印度说一切有等十八部小乘,随地方名称或其祖师名称而立名为其宗派之名者;有从一二班智达请得一二教授,依此为主,进行修习,亦即以此立为宗派之名者,然决少有如印度宗派,纯依见地而立宗名。”②藏传佛教显密并重,教派的名称往往体现其传承的特点,的确无印度的中观宗、唯识宗等纯以所持之见而立宗名的。但总体上看,各派所传教法是自成体系的,这也是藏传佛教教派形成的内在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