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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佛光初照(1)

公元前五世纪左右,佛祖释迦牟尼在印度创立佛教,大转法轮。从此起佛法的光芒向四方辐射,产生了第一个世界性的宗教。但是受喜马拉雅雪山的阻隔,佛法迟迟未能传人雪域高原,直至吐蕃统一高原,走向了雪山之外的世界时,由于其对外部文化的渴求、吸收,佛教在众缘齐备的情况下才大规模传人雪域,并生根、开花、结果,使雪域成为佛国净土。

一、”神秘之物”的传说

西藏山南的雅隆河谷是藏族文化的发祥地,在河岸的一座小山上,矗立着吐蕃的第一座宫殿——雍布拉岗,它是石头垒起的碉房。站在雍布拉岗的顶上,放眼望去,秀美的雅隆河谷尽收眼底,远处是一座座起伏的山峰,风光无限。今天的雍布拉岗是藏传佛教信徒朝拜的圣地,里面供奉有佛菩萨的像和多位吐蕃的赞普像,仍然充满历史感,让人回想遥远的岁月。

传说吐蕃的第二十八代赞普(天子、国王之意)拉脱脱日聂赞在他六十岁的某一天正在雍布拉岗顶上时,忽见天空中各种彩虹显现,天乐阵阵,花雨飘落。从空中降下在金纸上用琉璃书写的经函,及金塔、牟陀罗印等物品。他十分惊奇,天上掉下来的东西自然是神物,于是将这些物品供奉起来,称为”年波桑哇”(gnyan—po-gsang-ba),意思是”神秘之物”。御前苯教师认为这是苯教兴盛的征兆,用血肉进行祭祀,不料出现疾病和灾害。赞普梦中听到说这是佛法兴盛的征兆,用鲜花和酥油灯来供养,则会吉祥,并说到此后第五代赞普时就会有人解晓这些物品。拉脱脱日聂赞因供奉”年波桑哇”而得福报,又增寿六十岁,共活了一百二十岁,他是吐蕃赞普中最长寿的一位。到了松赞干布时才破解了他们祖传神物的秘密,原来是佛教的经典《百拜忏悔经》、《宝箧经》,及佛塔、六字真言等。①

藏传佛教的史书都记载了这个传说,并将拉脱脱日聂赞时期视为佛教传入西藏的开始,藏传佛教历史的序幕从此徐徐拉开。《青史》引伦巴班智达(梵语,古印度对精通五明的学者,尊称为班智达,西藏亦沿用这种习惯)的说法,指出”年波桑哇”非天外来物,而是印度的班智达洛散措和译师李特师(这个人名很奇怪,不像是印度人)到吐蕃来传播佛陀的教义,可是吐蕃人并不能理解,遂将佛教的一些物品留下后返回家乡。这个说法,比天外来物之说,更具有逻辑上的合理性,从佛教向东方传播的大背景下看也是有可能的。《贤者喜宴》中又提出了另外一种解释,说这些物品是寂护大师派人所赠,赞普为了蒙骗信奉苯教的大臣们,说成是天外来物。②但寂护大师与拉脱脱日聂赞不是同一时期的人。”年波桑哇”的传说是一个谜,它的真相已无从得知,只能进行猜测了。

拉脱脱日聂赞是公元五世纪左右的人,即魏晋南北朝时期,佛教正从印度源源不断地传向中亚、中国内地,佛法在亚洲极度兴盛。位于青海湖地区的吐谷浑王国,I临近丝绸之路,很早就与西域、中原交通,形成丝绸之路的支线吐谷浑道,吐谷浑亦因此深受周边文化的影响。吐谷浑慕利延可汗(?—452年)时开始信奉佛教,其子拾寅时”国内有佛法”。《南史》卷7《梁本纪》载,公元540年,吐谷浑夸吕可汗遣使至南梁,求释迦佛像和经论。南梁政府遂送给吐谷浑佛像,及《涅檠》、《般若》、《金光明讲疏》等佛教经典。吐谷浑称得上是青藏高原上最早信仰佛教的地区③,而吐谷浑和吐蕃在松赞干布之前就有交往,因此也不能排除公元五六世纪时,佛教从吐谷浑传人吐蕃的可能。

二、法王松赞干布

松赞干布有法王之美誉,法王即护法之王,如同孔雀帝国的阿育王一般。松赞干布在藏族历史上是一代英雄人物,他十三岁即位,果断地平息内部的叛乱,并东征西讨,兼并统一各部,建立起了强大的吐蕃王国。松赞干布胸襟开阔,见识过人。《新唐书·吐蕃传》称赞他”其为人慷慨才雄”。他对吐蕃文化的发展极为重视,派吐蕃的贵族青年到唐朝、印度等地留学,广泛学习,吸收其他民族的先进文化,创制文字,使吐蕃的文化有了质的飞越。”吐蕃之一切纯善法制典章,都出自赤松赞赞普时代。万民感恩不尽,共上其尊号为松赞干布。”④佛教也是在吐蕃的政治、文化大发展的背景下进入吐蕃的,并获得了吐蕃统治阶级的青睐。

在藏传佛教的伏藏文献《柱间史》、佛教史书《西藏王统记》、《贤者喜宴》等著作中,松赞干布是大书特书的对象,把他描绘成一位虔诚的佛教徒,而且说是观世音菩萨的化身。藏传佛教有一种说法,即雪域高原是观世音菩萨行教化之地,菩萨以慈悲和无畏的勇气来救渡顽冥不化的雪域众生。菩萨的慈悲精神一直是藏传佛教文化的核心命题,在松赞干布的身上也赋予了这一神圣的使命。大昭寺等处的松赞干布塑像的头顶上有阿弥陀佛像,这也是他作为观世音菩萨化身的标志,因阿弥陀佛是西天极乐世界的主佛,而观世音也正是西天极乐世界的菩萨。《柱间史》等书中的松赞干布法力高强,神奇无比,拥有神通变化,与佛菩萨交流沟通,不是一个普通的君主,而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高高在上的超人。松赞干布作为一个著名的历史人物,被后世不断地神化,给予他种种无上的荣耀,他的行传几乎与菩萨的应化事迹无二,并且他还成为后人朝拜供奉的对象。

透过对松赞干布的渲染、夸张的文字描述,有一件事情是值得肯定的客观事实,那就是佛教的确是在松赞干布在位时期传进吐蕃的。无论他怀着怎样的意愿,无论他是世俗的君主、军事统帅,兼具对佛教的信仰都不能否认他对佛教的贡献。

藏文史书中普遍认为松赞干布是通过与尼泊尔、唐朝之间的联姻引进了佛教,建造了供奉佛像的庙宇。

松赞干布迎娶尼泊尔赤尊公主,公主的陪嫁物有不动金刚佛像(释迦牟尼八岁等身像)、慈氏法轮、旃檀度母像、琉璃乞化钵等佛教圣物,赤尊公主将自己的信仰带到了雪域吐蕃。公元641年。唐朝将宗室女文成公主远嫁吐蕃,文成公主的嫁妆十分丰盛,有各种丝绸、金银、宝石、书籍、佛像等,而藏族历史著作中最为津津乐道的是文成公主带去了珍贵的佛像——释迦牟尼十二岁等身像。两位公主为佛教在吐蕃的发展做出了贡献,藏传佛教中称她们均是度母的化身,并将她们二人的像塑立在松赞干布的左右,受到永远的怀念。

据说文成公主精通地理风水之学(这种说法具有文化象征意义,藏地的风水之学深受内地之影响,文成公主成为这一文化传播的代表),她认为吐蕃之地如罗刹女魔仰卧之形,有不少厉鬼、精灵、非人等,需要建立佛殿、佛塔等予以镇伏。松赞干布于是在吐蕃各地建造了十二座佛殿,赤尊公主在拉萨建了大昭寺,内供金刚不动佛像,文成公主建了小昭寺,内供觉卧释迦牟尼佛像。吐蕃首次出现了供奉佛像的神殿,但此时还尚未有出家的僧人。

除两位公主带去的佛像外,藏文史书还说吐蕃从印度迎请了佛像,但其过程的描述又充满神话色彩。松赞干布运用自身具有的神通,派遣从他眉间白毫毛处变化出的一位比丘——阿伽惹马迪西拉前往印度。这位比丘同样有神通,他从印度请得自现蛇心旃檀观世音像、葛悉夏旃檀像、菩提树枝、尼连禅河的沙子、吉祥茅草一束、八大寺院的泥土等圣物,又从尼泊尔请得了观世音像。这些故事曲折地反映了印度佛教对吐蕃发生了影响。回到真实的历史中,松赞干布时期吐蕃确实与印度有联系。吐蕃的屯弥桑布扎等人被派往印度学习,后屯弥学成回来,创制了藏文。公元648年唐右卫率长史王玄策率领一个使团出使印度,中印度国王阿罗那顺态度不友好,抢掠使团的贡物,俘虏王玄策的随从三十余人,王玄策遂向吐蕃求救。松赞干布派出吐蕃精锐一千二百人和属国尼泊尔的骑兵七千余攻入印度,打败阿罗那顺,俘获无数。吐蕃的军队撤回时,其战利品中可能也有佛像等佛教圣物。

藏文史书中还说松赞干布时期,开始翻译了佛经,译师有印度的古萨拉、婆罗门香噶拉,克什米尔的达尼,尼泊尔的西拉曼殊,唐朝的和尚玛哈德瓦,吐蕃的屯弥桑布扎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