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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来自农村(1)

“你,在写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鑫儿就站在我背后,吃惊的看着屏幕上一行行在我手指的敲打下展现出的文字。

“写小说啊,我不是说过了吗?”

“哦。”她的眼神有些复杂,“明天再写好吗?天都快亮了,你睡一会吧!”

“没事的,我还不怎么困。”说着我想抽支烟,发现原本几乎满盒的现在却是最后一支了。

“你就去睡一会好不好?就当是为我睡的行吗?”她几乎又是带着哭腔。我深深抽了一口烟,努力想要吐出一个烟圈来,却没有成功。

“好的。”说着我站起来,抬脚踢掉了电源。

“你……”

“没什么,以后再写就是。去睡吧!”把烟蒂扔在地上踩灭,又拣起来放到烟缸。我发觉自己有些失态,搂着她的肩膀走向卧室。她顺从着,只是一直歪头盯着我看。

“不用看我,我很好的。”我安慰她。

“恩。”她低低的答我。

熄灭灯,发现东方的天际果然已经微微有了亮光,蓝白的色彩,很凄惨。拉上窗帘我说:“睡吧。”

“不,”她拒绝道:“我要看到你睡着了我才睡。”

“行,我困了,可不陪你说话了哦。”

“不用,只要你睡觉。”我一头栽到床上去。实在困倦了,虽然脑海里依然不断往外涌现无数事物。就去化作梦再来吧,我要睡去。N城的秋太阳总是笑得很灿烂。虽然天是灰灰的,摆脱不了脏脏的色彩。根据安排我们要到我的新学校去。父亲急着回家,说还有很多事要做。

“这么多年没来,发生了很多变化了,难道你不想四处逛逛吗?”姑妈对父亲说。

“总是要发展的嘛,只要看看你们就行了。我又不会去欣赏那些什么风景的。”

我早早的睡下,早早的起床。花园里的空气清新一片,就像走在清晨的田野里。可惜不能举目远望。狭小的空间挤压的人很不舒服,周围总有高楼大厦挡住视线。再加上那永远洗不掉的灰天空的颜色,难怪那些成功人士往往都把办公室置在高高的楼层上。那样才能站的高望得远,达到所谓的高瞻远瞩吧。

肥大的芭蕉叶散发着浓浓的绿色的气息,苍翠的朴实让人觉得亲近。伸手触摸她的肌肤,清凉清新的惬意。几粒露珠掉落下来,在晨光里五彩绚烂。

很晚才回家的子鸣被姑妈拎着耳朵拽起来。吃早餐的时候他居然差点趴在桌子上睡着。父亲说吃完饭以后让他回去睡觉好了。又被姑妈拎了耳朵的子鸣感激的看了看父亲说“还是舅舅好啊。记得小的时候我们一起犯了错误,挨打的永远不会是我。嘿嘿……”姑妈瞪了他一眼。父亲却宽厚的笑着。姑妈回过头来对父亲道:“子鸣也是给你惯了不少,其实你更该狠狠的揍他。那样也许他现在能好些说不定。”

“那可不行啊,你不知道子超每次挨揍完有多凄惨,都是蹲着马步上课,屁股一肿就是一星期。要是我,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那现在就是你哭着要舅舅给你赔儿子啦!”

“行!你别多嘴,以后好好向子超看齐,不然有你好看!”

这次姑妈自己开车,驶向郊外。汽车在一条宽阔的马路上行了大约二十分钟的路程右转弯,一座新生的大学成便出现在视野里了。以乳白为主色调的建筑群落呈现着一片寥落却又祥和的姿态。据说最初这是一片“鸟不拉屎的地方”。不过在我想来这句话完全是错的。就算当初这里是一片荒山,若说没有鸟类在此生活,那绝然是不可能的事情。既然在这里生活,拉屎则是不可避免的。当然,“鸟不拉屎的地方”这句话指的不是其本身的字面含义。

尚未开学,人影稀少。正因此显寥落。

“很好的地方啊!”父亲是满意的,“很安静,适合学习。”

“一点娱乐的东西都没有的。”子鸣皱着眉头说。

“你看你看,就想着玩。来这里是叫你来学习的,你以为度假啊!”姑妈对子鸣的话几乎都是数落和教育。

空气也是城里所不能相比的,虽然花草树木都还很年幼,正如这大学城本身一样。路两旁的梧桐树树叶稀疏,没有什么生气。到达宿舍区的时候,不远处传来机器的沉闷轰鸣声。听说我们是前来参观的新生,宿舍的管理人员热情的让我们进去。宿舍的房间不大,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厕所里面还装了热水器。四个人的宿舍,终于不再像中学时候那样了。父亲不停的点着头。父亲点头的时候一直有人在摇头,摇头的当然是子鸣。“这么小的房间住四个人,挤都挤死了。”

“你要知道你都住不进来呢!”姑妈说。

“我才不稀罕!”他撇撇嘴。

吃完午饭后父亲坚持要乘长途汽车回家。

“超子以后就交给你了。”父亲说看着姑妈说。

“哥,你就放一万个心吧,不说子鸣是从小在你身边长大的,说这些我们兄妹就太见外了。子超在这绝对只会长肉不会少肉的。”

“呵呵,这个我不担心。那我就不说了。”便回头对我道:“要听姑妈的话,别惹事。好好学习,珍惜这么好的条件啊!我那时候想读书,可没你们这么幸运!”

“不是你那么小就去干活,我也没读书的机会。”姑妈眼睛有点潮湿,“我会补偿在子超身上的,你回去让嫂子也尽管放心。叫你多住几天你又非走不可。”

“行了,咱们就别再说这些话了。我走了。”父亲转身上车的时候,我忽然发现他的背有些驮了。似乎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然后就驮了下来,这么一驮之后他好像显得轻松了许多,心里放下一块大石头一般。

回去的路上姑妈说:“子超啊,好好给你爸争口气!开学后我会去帮你转专业的,你还是去读管理吧。“

“现在读什么专业还不一样!”子鸣嘟哝了一句。

“怎么一样!以后你叔叔的公司还不是要你来接手,你却从来都是那没出息的样!唉!”

“人家有自己的宝贝女儿,轮得到我啊!再说,就算他求我,我也不会要!”

“你听听,你多大的出息啊!子超你看他这像话么?我倒要问你,人家对你哪点不好了?”

“姑,”我想了想说:“您也别太勉强子鸣了,他从小就是这么个犟脾气。也许以后会好的吧。”

“以后……现在都十八了,成年人了!要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儿子再大在妈妈面前也是孩子嘛!”子鸣满不在乎的说。

“你也就这张嘴了!”姑妈长吁短叹。

“噢对了子超!”他捅了我一下。

“叫表哥,没大没小的!”

“我们从小到大都是这么叫的,姑妈!”我解释说。

“那以后也要改……”姑妈的声音被子鸣的压住。“你还注意你们学校旁边的那个学校,马路对过那些宿舍顶端是红盖头的那些?”

“看见了,怎么?”

“我就是那学校的。”

“是嘛!你怎么没早说啊?”

姑妈插话道:“什么光荣的事!”

子鸣伸伸舌头说:“如果我考零蛋,花再多钱人家会要吗?我个人的实力绝对不可以因为花了钱而被忽视!”

“脸皮有多厚!”姑妈继续说:“跟你那死鬼老爸一个德性!”

“够啦!”子鸣忽然接近咆哮起来,身体有些哆嗦。我拍拍他的肩膀想让他冷静一点,他却一下甩开我的手,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又没说出来。不知道在那里拿出一支烟,点燃之后狠命的抽了一口。

“你给我把烟掐了!”姑妈马上呵斥道。

“熄掉吧。”我朝他递了个眼色。他恨恨的把只抽了一口的烟扔出窗外去,闭上眼睛不再说话。英俊的脸有些苍白,喉结上下游动着。

阳光从林立的高楼大厦的缝隙里射下来,炙烤这这座古老却浮躁的城市。马路前方不远的上空氤氲一片,尽是汽车的尾气和漂浮的尘埃。车鸣声此伏彼起络绎不绝,街道两旁的树阴下行人南来北往川流不息。这喧嚣,这浮华,这物质富饶灯红酒绿的世界!有家店铺的音响里播放着一首歌曲,婉转而忧伤的《美丽心情》。

没有让姑妈去走动,坚持去读我考上的专业。没什么理由,不想让姑妈再为我多费心,告诉她自己能做好。就这样,揣着依然兴奋的心情,我走进了大学。同宿舍的三个人都来自江南,几乎清一色的白面小生,初次见面对我这黝黑的苏北大汉大概有些忌惮。我抱拳招呼说,以后大家就在这同一条贼船上了,既然同舟共济,还请多多关照。他们听了频频点头,我感觉我没有让自己在他们面前表现的更糟糕。其中一个眼睛很大的家伙站出来说,我叫刘放,以后你就是咱们宿舍的老大了,还得请你多多照顾啊!

“这怎么行!”我感觉这是对我的极大侮辱,但他看起来又那么虔诚。虽然中学里小团伙很多,很重视哥们义气,但我可不是积极参与的人。有时候不得不为了朋友参加打架斗殴,更多的时间我还是迫于压力而好好学习的。而且我不是个喜欢抛头露面的人,跟朋友一起算是活跃的,一旦在公开场合却很少发言。大学的第一堂班会课上就是。轮到我讲话的了,走到前台费了好大的劲才挺起胸膛。下面的几十道目光聚集过来如同针刺一样扎眼,顿时我就直冒冷汗。

“请不要紧张啊,没什么理由需要紧张的嘛!”年轻漂亮的班主任用温和动听的声音安慰我。

“好吧。”我舔了一下嘴唇,就听见下面有人在窃笑。尤其是几个一眼看去似乎很可人的女孩子。当然我也就只是瞟了一眼,不干仔细看去。“我叫,郭子超;呃(拉了很长的音节),来自乡下,不,是农村,苏北的。”台下的笑声终于决堤泛滥了。

年轻的班主任也忍不住笑了,说好的,以后要多锻炼锻炼,这么大的男生怎么可以这么害羞呢!我心说第一次嘛,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在人前介绍过自己呢!心里想着我却说:“好了,能给大家带来欢笑,我很欣慰。谢谢!”这句话说得很流利,虽然我自知我的普通话很不好。搓了搓手走下去,手心要往外滴水了。

后来同学们一致认为,那次班会上的发言最精彩的就是我了,能把一个害羞的大男孩把握的如此到位,和我本人的性格相差如此之大,实在难得。那也是我唯一的一次,之后的无论相处还是再有类似的讲话,我总是表现很随便,很自在。这也是他们一直认定那次我确实是表演无疑的原因,并一直怂恿我去转读表演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