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灯光陆续亮起来,似乎拼命想要赶走即将到来的无边黑暗。我却是更喜欢黑暗的。静静躲在某个角落里,点一支烟。忽明忽灭的星火之后,狠狠吞下一口氤氲,然后长长的一口气吐出。一种说不出的爽快与惬意。就算单单讲这黑夜,也比白昼要纯净许多。哪怕阳光最耀眼的时刻,这世界的无数角落里也肯定隐藏着太多的黑色。真不如索性全部黑掉的好!远处传来火车鸣出的深沉悠长的吼声,中气十足的样子,非常的讨厌。我掏了一支烟衔住,尝试着点燃。风太大,尽管是防风的打火机,也是好不容易才打着火。等举到烟上的时候才发现,整支烟已经完全给雨水打湿了。
响起了敲门的声音。我极不情愿的走过去,想着这样的天气这个时候会是谁,来之前也不曾打个电话知会一下。
“哪位?”我懒散的吐了两个字。
“我。”简短的回答,我甚至能听到对方牙齿打颤的声音。
“好大的风呢,冻死我了。”她几乎是冲进来的,尽管拿着伞,也和淋了半天雨的我差不多,浑身湿淋淋的。
“你刚从外面回来?”她一边问我一边把手里肯德基的外卖小心翼翼放到凌乱不堪的桌子一角,忽然惊叫起来:“哎呀!你要死了啊,怎么不关窗户的?”说着连忙奔过去拉上窗子,才复又回到门边把鞋脱下。我用手把头发向后梳了梳,拉了一张椅子坐在桌子边上,打开她带来的食物。
“就知道你没吃饭。”她没好气的声音里又带着掩饰不住的关切,说着把伞撑起来放到窗户下面。
“我以为你不来了呢。”边狼吞虎咽的吃着东西边含糊着我说。
“不来的话我就给你打电话了。真是的!给我找件衣服好吧,我想冲个澡,全身都湿透了。”
“洗完光着身子就是了,又没外人。”我喝了口饮料之后对她笑了一笑。
“美的你吧。”说着她去开了热水器,拿了毛巾擦脸。
“哦,你先擦一下等水烧热了。我吃完东西给你找,或者你自己去找好了。”
“你自己也该洗洗换衣服了,又发神经!好好的干吗开着窗户淋雨啊!”
“多好的雨啊,我想淋一淋把晦气冲掉;哪知道看起来不错的雨到底还是没有晦气意志坚定。这不,晦气终于还是敲门进来 了!”
“你……”她撅起嘴来,“我这就走好吧!”说着她做欲走状,见我并不慌张,气得直跺小脚。我笑嘻嘻的看着她,满足的啜着可乐。每喝一口都要皱一下眉头,像喝酒一样,这种感觉还不错。
她收拾完桌子之后开始扫地,扫到我身边的时候我主动让到沙发上。
“就不能帮忙把椅子拿到一边去!”她不满的拿眼睛瞪我。水灵清澈的眼睛瞪地我浑身受用,于是一句话不说挪开椅子,之后我走进卧室去。卧室里更是乱的厉害,我还是整理一下的好。。
“我不是帮你把这张照片收起来了吗?你怎么又拿出来了?”屋外她冲着我喊。
“哪张照片?”
“哦……没!”她忽然不说了,把装有照片的框架卡电脑的键盘上,又移到一边。
一瞬间我的心沉下去。屋子里没了声音,只能听见外面哗哗的雨声。风已经停了,隐约可以看见被雨滴打的颤抖的大片大片的树叶,却并不见树影摇晃。我朝她走过去,她有些不安地望着我,慢慢低下头去。吻了她的额,我把框架竖起来,,轻轻在她耳边道:“水应该热了,去洗澡吧!”她抬头看我一眼却没有动,我只好给她一个笑脸,也许很勉强。“去吧,”我说,“我去给你找换的衣服。”
“恩。”她答应着,“等我把垃圾放到门外去。”
“我来吧,你去洗澡,再过会要感冒了。”
“好的。”
“鑫儿。”我唤她。
“恩?”快要走进洗手间了,她回头看我。
“我不想刻意去忘记,好吗?”
“我知道。”她冲我笑笑,转过头去的时候,我能听到她轻轻的一声叹息。
那张照片待在框架里,上面的两个人笑得永远那么灿烂。阳光下稚嫩的脸上朝气蓬勃,很能感染看着他们的人,甚至包括我自己。此时看着,那笑容逐渐抚平我内心的悲伤。那背后的阳光,那些灿烂的夏天,古老平原上悠长聒噪的蝉鸣。一起上学, 一起回家。联手把一个高年级的同学打的头破血流,打的对方哭着求饶说以后再也不敢了,然后牵着手跑开哈哈的笑。也因此一起被老师惩罚站在办公室的一角面壁。情窦初开的季节两个人躲在一个被窝里窃窃私语,很客气很义气很豪情万丈的把共同喜欢的女孩子让给对方而事实上都是暗恋被喜欢的人根本就不知道……
“哥,你在干吗呢?”
“哦!”我从记忆里走回来,“洗完了?”
“恩,把衣服拿给我好吗?”她从洗手间露出半个头来。
我把衣服通过门逢递给她。她道:“水已经不热了,再烧会你再洗吧。”
“没事,”我说:“我不用热水的。”吃完东西以后,随着消化热量不扩散发到全身,虽然已经深秋树叶开始凋落,还没有冷到需要我用热水洗澡的时候。
“来抱抱!”我站到门口堵着路耍赖。美人出浴带着的不一般的新鲜清香有着难以抵挡的诱惑。我忍不住要流口水。
“才不要。”她小心的拒绝我,“洗完澡给抱,全身都是雨水跟汗臭。”
“这样才有男人味的嘛!”我厚起脸皮向前走了一步。她只好向后退,虽然只退了一点点。我甩手关了门,顺势靠在门上。
“就不行!”她歪着头跟我对上了。每每给她足以淹死人的眼眸盯着,我的心总要一颤。一颤之后的结果多数情况下都是我做决定,做投降的决定。当然她这样的眼神只出现在适当的时候。我打开门让她出去,用力一下拍在自己屁股上,啪的一声之后疼痛袭来!脑神经因为忙于接受刺痛而转移,于是下身行将翘起的部分又逐渐垂下去。
“博美人回头一盼啊!”说着我把再次关门。
拧开水龙头的时候的一直在想,要不要先猥亵自己一翻,否则可能要度过一个难眠的夜晚。清凉的水喷在脸上一阵惬意,闭上眼睛尽情的享受。下身的感觉终于开始淡去、淡去。就这样吧!我努力克制自己的思想,一心一意的洗澡。
出来的时候我只围了浴巾。鑫儿在阳台上风吹不到的地方晾着洗干净的我的和她的衣服。从背后去揽她的腰,她顺从的靠着我回头甜甜的一个笑。我的心湖荡漾。
“你有吃晚饭么?”我想起这个问题。
“恩,来的时候吃了点。”
“那,如果一会雨停了,我们出去吃吧?”
“你没吃饱吗?”
“饱了的。就算吃东西没吃饱,有你在也不会饿了。但是你要吃的嘛!”我终于还是伸了舌头舔在她的耳垂上,接触耳环的时候一阵清凉。她迅捷的轻微的颤抖之后马上躲开。“不要闹——”她把声音拖得很长,“让我晾衣服吧。”
我松开手说:“如果雨不停,我出去给你买就是。”
“不用,我不饿的。”
“现在不饿也许晚上会饿,别告诉我说你晚上还要回家啊。”
“衣服都没有,想回也回不了。”
“你真的想回吗?”我停下来问她,让她看清楚我的坏笑。
“哼!就想回。”说着她继续着她的活儿。
我穿了衣服做在电脑前,点开黑掉的屏幕,启动了叫做CS的游戏,建一张最常玩的地图等着有玩家参与进来。点燃一支烟,品位烟雾缭绕的感觉。有很多次我犹豫着想到底是否该从此不玩这款游戏,这样想着的时候已经习惯的开启控制台,把adjust_crosshair输了上去。有人参与了游戏,我冲着一旁的照片做了个胜利的手势,猛吸一口烟把剩下的部分狠狠按在烟缸里。枪林弹雨的虚拟战斗里,那种屠戮的快感是种很好的麻醉剂。大脑里充斥着兴奋和杀人的,又无需对杀死的人负责。死亡的生命可以无数次复活,在这里不会有对死亡怀着心伤。如果不抛弃现实的思想,就无法发挥自己最大的潜能;发挥不了全部的潜能,就不是屠戮别人而是被别人屠杀。于是忘记时间,忘记饱暖饥寒,直到精疲力尽支撑不住了,摇摇晃晃走到床前一头栽倒就沉沉睡去。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要愁,睡着的时候依然是满脑子的厮杀不断。
当我一个headshot杀死第一百个敌人的时候,背上收到了温柔拥抱的信息。
“超哥,我饿了。”鑫儿在我耳边吐气如兰。
“哦。”我舒展了下身体,她放开手站起来。“还下雨吗?”我问。
“不下了。”她去开窗,一阵凉风扑面。
“好的。”关掉游戏我说:“那我们出去吗?还是你等我去给你买回来。”
“我这样子,能出去吗?”她淘气地抖了抖身上的睡衣。
“呵呵。去找件比较小的我的衣服换吧,我的七分裤给你做裤子绰绰有余的啊。”
“不要,丑死了。你给我带回来不行吗?”
“显然,很行。”我去卧室里找钱夹。卧室里同样被收拾的爽新悦目。
“路上小心点,快点回来。我一个人,怕!”她的目光紧紧粘在我身上。
“恩,绝对不超过十分钟。”
“不行,”她立刻表示反对,“九分钟。”
“好,九分钟。”深夜。
“乖,你先睡吧。”我帮她把被子盖好。
“你不睡吗?”她扑闪着两只大眼睛。
“恩,我晚点睡,你知道现在我还睡不着的。”
“陪我好么?”她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呵,睡觉还要人陪的吗?”
“就要的。”她不依不饶。
“那好,”我说:“我在这陪你到你睡着好吧。”
“好。”她回答的很干脆。我们开始对视。她的眼里盛满了一池秋水,水里是晴朗的夜。漫天的星斗眨呀眨的。不时会有流星划,长长的划过夜空,掉落在地上,埋进潮湿肥沃的泥土里带着青草的气息长出一颗秀弱的幼苗来。幼苗抬头左顾右盼,终于看到我了,冲着我伸了伸顽皮的舌尖。于是我笑。
“说话吧。”她推推我的胳膊。
“说什么呢?”
“随便啊!”
“睡觉呢,说话了怎么睡啊。”
“可是我睡不着。”
“那我给我唱歌吧,嘿嘿。”
“不要不要,你认为在鬼哭狼嚎的恐吓下,我还能睡着么?”
“反正说话你也睡不着啊。”
“起码不会吓着我嘛!”
“可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呢。”顿了一下我继续说:“我想试着去写小说了。”
“你写小说?”她的反应很强烈。
“是啊。”我给她那眼神瞅得怪怪的,下意识地犹豫了以下。
“呵呵,好吧。我要看看你能写出什么来。”
“那好,我去写了。”
“恩,明天给我看。”我再次给她盖好被子走出去。夜已经很静了,几乎能听到垂死的蚊虫挣扎的哀嚎。对着电脑屏幕发呆了很久,我艰难的打下一行字: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掐了自己的胳膊很多次,每次都痛得厉害。
吸了一口烟,我开始回忆那个夏天。阳光很好的午后,清风拂着树叶摇曳。聒噪的蝉鸣忽然变的格外动听。父亲母亲的脸上因为忍不住的笑容爬满了更多的皱纹。虽然不是期望中的专业,毕竟是N成的N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