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公司请了个假,随后直奔慧子家。门虚掩未关合,我礼节性地敲了敲门,没有回音,只好破门而入,还是没见人影,我向慧子不会是跳楼了吧。我展转来到卧室,刚进去就傻了眼,但见慧一手捂着肚子跪在地板上,身下一大滩血,裤子也被血染红了,一手则捂着嘴巴作呕状,手脚、脸上都略显浮肿,我一看吓坏了,赶紧跑过去扶她,扶时——感觉她体温甚高,而且疲乏无力,心悸气促,全身好像还在抽搐,见势不妙,我连忙抱起她跑下楼去,拦了一辆出租车把她送进了湘雅附二医院——这使我想起上次慧子得肾结石的情景——跟现在的场景毫无二致,感觉过了一个轮回,周转了一圈,又兜了回来。慧子身体毛病倒不少。
到了医院,经初步诊断,医生告诉我,慧子这两天可能服了堕胎药,由于药物流产流得不彻底,所以现在务必进行刮宫手术。
我摇了摇头,没想到这次慧子真的有了,我突然想起那天晚上没戴套
和慧子**的事,因为郁闷,出于对夏雪的无理报复,那天我发泄得够猛的,几乎自己把自己给榨干了,不料,就这么一晚的几率,成就了果子,真够挂彩的。
传说男人有三怕,怕同事写信,怕情人怀孕,怕小姐有病、怕老婆自尽。现在,这前三怕我都遇上了:成实那鸟打我小报告,慧子有孕,还有漂泊的那阵子在京城三里屯搞了一个小姐,那次够倒霉的,花了冤枉钱,还染了病,好在诊治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也不知道后最后一怕会不会出现。
“你是病人的爱人吧。”医生问。
我起初点头称是,然后又拼命摇头。
“到底是不是?”医生逼问。
我说是。
“是就签字,去办手续。”医生说,语气强硬。
“不就是打一胎吗,那么隆重。” 我靠,大医院就是烦琐,医生连
说话的语气都牛逼。
“不是打胎这么简单。”
我神经一绷问:还有什么?
“暂时不清楚,不过看你爱人烧得厉害,全身轻微水肿,肯定要住院。”医生猜测说。
我犹豫着。
“别犹豫了,快签字吧,晚了对你爱人不利。”
我爱人?我无奈地自我嘲笑了一把,然后知趣地签了字。
办理了相关手续,我到手术室门口傻傻地站着,就像一个无聊的木偶依靠在墙角。两小时的光阴,我不知道怎么度过的。
手术后,一群护士走推着手术车走了出来,主刀医生紧随其后,主刀医生竟然是五十左右的男人,想想有点不可思议,五十上下的男人主持这种手术,想必不简单——定是久经考验、经验丰富的老战士。
我立刻迎上前去看了看慧子,见她气色不佳,处于似睡非睡的状态,便没呼唤,于是我开始询问主刀医生关于慧子的情况,主刀医生吩咐了其中一个护士,说你们先安排下病人,我有话要跟病人家属说。言毕,护士们推车远去。
主刀医生首先告诫我们以后怀孕千万要谨慎,“不能再出什么差错了,这次子宫受的伤害比较大,如果以后不小心,怕是难有孩子了。”
我除了道谢和点头,没做任何多余的动作,“手术顺利,问题不大吧?”我问。
“手术还算顺利,不过……”说到这,医生觑了我一眼。
“不过什么?”我问。
“你爱人可能……”
“可能什么?”
星期四,总部萧总一行如期而至——既是岁末考察,也初步探讨2003年的工作。公司的头要来,大家忙活了大半天,地板拖得亮堂堂,文件摆放得整整齐齐,我小心得连电脑桌面的露点美女壁纸也还原成WINDOWS2000了。这天上午忙欢迎接待,下午安排了一个汇报大会,全体职员包括前台都来捧场,但有一人没来,他就是成实,听人事部的人说成实患病了,养病在家。我靠,都半个月了,没准病好了借着自己积蓄雄厚赖着不来,真会享受啊!我还惦记着那些相片给张林办风流展呢。自从上次没有按照张林意见,完全按康华和我的策划——成功迈出“星天”向媒体进军的第一步后。张林一直闷闷不乐,对此耿耿于怀,并想法设法的说我们几句,嘴巴子说立了一功,继续弘扬,实则打心眼里想排除异己。
下午的这个会,致毕欢迎词后,各个部门主管相继汇报,汇报完毕后,吴姐简单地总结几句,之后把话语权完全交给萧总。但见萧总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顿暴侃,从如何创新到怎么做广告;从总结历史到今年公司定位;从当前形式到未来展望……萧总侃侃而谈,吐词明晰,声声铿锵,振振有辞,满腔激情,听得在场的人那个激动,这心情就如巍巍岳麓,起伏不止,而对萧总的仰慕之心则如滔滔湘水,连绵不绝。如此好的口才,不愧是当老总的料。之后,萧总还在会上特意赞赏康华和我,令我的虚荣心一飞冲天,可能他也是搞策划出身的缘故。当然也有人表面高兴,心底失意的,所谓一家欢喜一家愁嘛,萧总在提到策划部时,很少提张林,不用猜也知道他心里的滋味。
晚上的饭局是在小天鹅吃的,有幸和萧总同桌,饭间,萧总亲自传道、授业、解惑,把自己的对策划的体会,对策划的认识跟我们谈,我和康华点头称是,“以后你们的担子不小。”末了,萧总对我和康华说。看来对我们非常器重,我想,只要不犯大错,处理好人际关系,肯定平步青云。
带着一身酒气,捡了个喜庆回家。但家里就不喜庆了,和夏雪耗在那,想作深入交谈比登天还难,不知道是她认识不足还是自己没打开结,不管怎样,我觉得够窝囊,心里很矛盾,感觉陷入分分合合的怪圈中,十分郁闷。
为了不影响夏雪休息,我轻得不能再轻的打开卧室房门拿睡衣,准备洗澡。夏雪正躺在床上看杂志,有意说你就不能轻点。我一听就上火,冷言说,女人一个月也就那么几天心情不好,你怎么天天这样。夏雪说无聊,我就这样,怎么了。我边取睡衣边说,没怎么,只是觉得某人大脑有问题。夏雪说不知道谁头脑发热。随后我们又吵了几句,把睡在隔壁的舒妍也吵了过来。
舒妍最近压力很大,被传了几次——问话录口供什么的,家里的门口也时不时出现几个记者,搞得鸡犬不宁,心情很差。我叫她暂时住我们家来,清静清静!话往回说一步,说到记者,我在敬畏这一职业的同时又感到恼火,我会想到大学同学邓丽—— 班上一长得抱歉的才女,一毕业就进了《星城日报》当记者,现已是该报的首席记者。自从木林森出事后,总是围着我打转,这人很烦、很牛,你找她没门,以前同学聚会也叫她也不来,但她要事,一定缠你。她知道在大学木林森、朱北大和我三人关系铁,所以老跑我们这打探木林森的情况,以获取重要新闻线索,针对木林森的评论《在堕落中永生》就是她撰写的!有时邓丽故意套口风说古哥,你不肯说是不是你也去赌过。说得我莫名其妙,说得我很烦躁,只想跟她吹胡子瞪眼。我说你进拘留所陪陪木林森不就知道了。邓丽说你不是在咒我吧。我说岂敢……就这样,邓丽执著的追问,致使我的手机一度处于停机状态。
舒妍问怎么了。我和夏雪异口同声地回答没什么,小事。舒妍说是不是我过来住打乱了你们正常的生活。夏雪连连说不是不是,不碍事,你只管在这里住,千万别走,你走我就没伴了。在夏雪说话的当儿,舒妍用质问的眼光看着我。我既深沉又开玩笑似的地说没事,放心吧,“拿睡衣时,踩到一硬壳,以为是小强,吓了一跳。”舒妍笑着说你还怕蟑螂啊!我说不是怕,是不想糟蹋生命,你看小强多可怜啊!舒妍还是在笑,夏雪也勉强笑了一下。我强调说真的没事。舒妍说那就好,真希望你们能和睦。我心里苦笑着,但没表现出来,我走到夏雪身旁假装幸福地亲夏雪一口,随后扭头对舒妍说当然,好了,你们聊着,我先洗澡去。言毕,我拿好衣服,走出卧室,想,我们和睦已去了吧?
这个澡洗了我半小时,边洗边想往后的生活,感觉——不在硝烟中重生,就只有在硝烟中决裂。
洗完澡后,没有睡意,披件厚衣,开好空调,启动制暖模式,打开电视,锁定长沙本地政法频道,看看有没有木林森的消息。木林森这事也真够有影响力,轰动了长沙老百姓,又上报,又上电视的,尽人皆知。媒体的冲击是巨大的,本来只针对赌博一事,结果一暴光,什么不痛不痒的事都来了,什么“星期8”卖******,我靠!哪个劲爆的酒吧没有******,全国有一万个类似的酒吧,就有一万个酒吧在做******的交易;什么纵容青少年进入酒吧;什么偷税漏税;什么……有时真搞不懂,没出大事,根本没有人提这些事,似乎这些事情是“默契合法”,而一出漏子,啥玩意都跟来了。
电视画面传来木林森被移交检察院的镜头。老实说,木林森这事太棘手,活动起来困难重重,我们几乎动用了十万天兵天将也无济于事,我们的朋友,舒妍的朋友,木林森本身的亲戚、朋友,还有朋友的朋友,够分量的,不够分量的,能活动的都活动了,但依然无能为力,证据都摆在那,何况又经过报纸电视的报道,“营救”起来难于上青天。这几天为木林森的事没跑死我们这些瞎忙的,累得我够呛。诚然,活动一下多少还是有点用,警察大爷没在资金问题上纠缠下去。弹性啊!弹性,一个充满弹性的社会,你去活动了,你就得一份利。
看了半小时,刚好关闭电视,准备睡觉,舒妍穿好衣服从卧室出来,她说有话要跟我说。我以为她是说木林森的事,于是说放心吧,还在活动。舒妍说不是这事,我看着她。她说是关于你的,出去聊聊?我想了想走进卧室,见夏雪已经入睡,便穿好衣裤,随舒妍出去了。
在冰冷的天气,我们在小区沿着岳麓花园慢慢走着。冷风一吹,连忙裹紧棉袄。
“你们怎么了?”舒妍偏头问。
“我和谁?”我反问。
“少装糊涂!当然是你和夏雪。”
“很正常啊!我们。”我有意撒谎说。
“别把我当傻子,明白人都能看出来,这么几天来,我觉得你们怪怪的。冬天,小强都在冬眠,你糊弄谁啊!”
我停止了脚步,心里沉重,看了看舒妍,喟叹一声,说:“我跟她要完了!”
舒妍惊诧地望着我,说这话什么意思。随后我把近来发生的点滴详实地跟舒妍讲了一遍。“在她身边,有一个可以代替我的男人。”我说。
舒妍异常惊异地说不可能吧,你是不是搞错了。我说千真万确,“她变贱了。”之后陷入一阵沉默,我们继续在若明若暗的灯光中前行。
“文武,能不能问你一问题?”过了一会,舒妍问。
“问就是!”我说。
“你要老实回答。”
“当然。”
“你在外面也有女人吧?”
我想了想,承认了。
“所以说,不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卸在女人身上,”舒妍责难说,“先检查检查自己吧!我认为女人是无辜的,女人被男人认为变坏,那是因为男人!如果男人能克制住自己,那世界都是好女人。”
我说是吧。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舒妍又问。
我说还结什么婚,都快完了。
“你什么话!”舒妍继续责难说,“别执迷不悟,你对得起夏雪吗?”
我心里很难受,本想说点什么,但被向上冲的气堵住了,未能顺利出口,结果什么也没说。
“你真不是男人!”舒妍不屑地说。
这话听来很熟悉,记起来了,对!没错,舒妍曾对我说过这话。我记得那天晚上,夏雪在家闹革命了,差点连自己的命都送上,我还哭了,那天晚上,我们彻夜未眠。现在想来真有点心痛。
“你应该知道,”舒妍接着说,“女人需要的是种归属感,家对她们来说是一个永远不会感到厌倦的地方,尤其是有一个自己爱的男人的家。无论在哪里,她都会觉得只有在家里,才会感到平静和安逸。你不想给她家固然不能说你不爱她,但至少可以证明你拒绝责任,女人不会跟一个没有责任感的男人生活的,真不知道现在你们男人的责任跑哪去了。”言毕,舒妍有意补充:“喂狗了吧!”
这话说得我只想躲舒妍,如果这里有片森林,我一定钻进去;或者这里有堵墙,我会去撞。实在想不到这等女子能说出这般惊世骇俗之理论,通晓男女责任辩证法,简直语不惊人死不休!我对她肃然起敬,现在总算对她和木林森为什么能维持这么久知晓一二了。她定是征服了木林森的心。记得木林森告诉我,舒妍其实很倔,交往这么久没用过他一分钱,她后来又找了份工作,“舒妍是惟一一个不是冲我钱来的女人,她是冲爱我来的,使我有种莫名的责任感。”
认真想想舒妍刚才的言语,觉得很有道理,家啊!不也是一个男人永远不会感到厌倦的地方么?尤其是有一个自己爱的女人的家,无论飘到哪里,最终都会回归家庭,自己愿意回长沙,不也是想获得一个货真价实的港湾吗?我似乎翻然醒悟?
现在和夏雪的关系是若即若离,摆在我们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果断断掉,要么重燃恋情,不存在中间的缓冲地带,悬在这拖延下去对两人来说都意味着死胡同——非但不能解决问题,而且相互看着难受。
我想彻底断掉,因为彼此已不纯洁,爱情已经残缺不全,但要彻底分离,也不容易。说得出口么?5年了吧,感情大概有。如果嘴里轻率说出,那或然是一时冲动,假如因冲动而断送感情,佛祖怪罪下来,担当不起,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真是罪过!如果不能,那只能加倍去爱。老巴(巴尔扎客)说得好:被爱是一种幸福,爱别人更幸福。
男人么,多一分宽容就少一分狭隘,多一分成熟就少一分幼稚,多一分理性就少一分放纵,对爱人多一分问候就少一分冷漠,多一分关爱就少一分争吵,多一分微笑就少一分愁眉……细细算来,是笔很划算的账。
不过全部想通还是经过了几次残酷的矛盾挣扎——分吧,分吧,爱情成为累赘;合吧,合吧,曾经相恋很深!我曾把自己完全置入和夏雪分开后的那种假设的情境中,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想到那个场景,我眼睛居然开始茫然起来,心也隐隐作痛!这种心痛好久没有出现过了。我会快乐吗?夏雪在我心中的位置,有谁能代替呢?我能忘掉她吗?有人说,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这句话说的相当深刻。而我想说,曾经拥有就是一无所有!如果分手失败,那就只能相爱!
自身的觉悟加上舒妍的极力劝说,我放下面子,主动向夏雪求和。老实说,我依然心酸,想到那臭教书的我手就痒,尽管我不知道他是否占了夏雪便宜,尽管不知道夏雪是否对其投怀送抱,尽管我不知道,但仍心有余悸。我也追问过,但夏雪怎么也不愿承认。我曾就此发表声明,对此事表示最强烈的谴责,但收效不大。也罢,也罢!人总有犯错的时候,我想。只要在你心里,我还是第一位,我还爱你。
如今我特意来请和,但夏雪不是很明智,对此问题缺乏认识,婆婆妈妈的,对我的诚意将信将疑,表现得畏首畏尾。为此,我以友好的态度,必胜的信念,坚持不懈的精神,强烈的进取愿望,利用甜言蜜语、“威逼利诱”等手段,采取强攻战术打阵地站,展现出一幅“嫁给我后,你我幸福,家庭盛世,天下太平”的宏伟蓝图,化敌为友——一如昨日追夏雪时的光景,没有坚不可摧,只有无坚不摧,我就不信降服不了你夏雪。再说有舒妍和朱北大的积极斡旋和游说,几日下来终于有了起色。夏雪由完全反抗政策到不完全反抗,再到轻微抵抗,到最后放弃抵抗。可谓每一步都经过了深思熟虑和努力争取,完全可以书写一部《爱情长征史》,想想真够累的,如果有块豆腐摆在面前,我一定愿意去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