氐与羌均为我国古代西北地区最主要的少数民族之一。陇南是氐羌民族的摇篮,是氐民族的发祥地。
《诗经·商颂·玄鸟》有“自彼氐羌,莫敢不来享,莫敢不来王”的著名诗句。《竹书纪年》也有“成汤九年,氐羌来贡。武丁三十四年,氐羌来宾”的记载。《山海经》、《史记》、《魏略》、《三国志》、《汉书》、《晋书》等多种重要史籍中,均有关于陇南氐羌民族活动的记载。
NO.1:《史记》中的白马氐
《史记·卷一百一十六·西南夷列传》说,西南夷的君长有数十位,其中,夜郎的势力是最大的;它的西边,靡莫之夷也有数十位,其中滇的势力最大;从滇往北,那里的君长也有几十位,其中邛都夷的势力最大。这些地方的人习惯于把头发梳成椎形的髻,以耕种土地为生,有村落及小城镇。西面从同师往东,直到北边的楪榆,称为巂和昆明。这里的人们却全编着头发,随着牲畜而迁徙,没有固定的住处,也没有君长,土地纵横大约有几千里。从巂往东北,那里的君长也有几十位,其中徙和筰都的势力最大。从筰都再往东北,那里的君长又有数十位,其中冉駹的势力最大。他们的习俗有的定居、有的迁移不定,都在蜀郡的西面。自冉駹再往东北,那里的君长又有十数位,其中白马的势力最大,都是氐族的同类。“此皆巴蜀西南外蛮夷也。”
NO.2:《汉书》、《后汉书》中的白马氐
“自冉駹以东北,君长以什数,白马最大,皆氐类也。此皆巴蜀西南外蛮夷也。”《后汉书·南蛮西南夷传》也说:“自冉駹东北有白马国,氐种是也。”《后汉书·南蛮西南夷传》进一步解释说:“白马氐者,武帝元鼎六年(前111年)开,并广汉西部,合以为武都。”《汉书·地理志》说:武帝元鼎六年(前111年),在白马氐地置武都郡。治今西和县洛峪乡,辖:武都(与郡同治)、河池(治今徽县伏家镇)、平洛(治今康县平洛)、沮(治今略阳县东八十里)、嘉陵道(治今礼县雷坝附近西汉水沿岸)、循成道(治今成县镡河附近)、下辨道(治今成县广化)九县。
NO.3:关于氐羌
关于氐族的起源,以及氐羌是否为同一个民族的争执,历来是史学界的一个热门话题。一部分学者认为,相传氐族先祖为有扈氏,与夏同姓。《尚书·甘誓》云:“启与有扈,战于甘之野。”这个古战场现位于陕西省户县郊外。有扈氏被华夏打败,乃率种西迁,居于岷、汉一带的深山峡谷之中。现有资料,商代卜辞中虽有“氐”字,但不作族称,而是作动词用,兼有征伐、调用之意。卜辞中“氐众”,意即“用众”。《诗经·商颂·玄鸟》,中“昔有成汤,自彼氐羌,莫敢不来享,莫敢不来王”的诗句,郑玄注释:“氐羌,夷狄国在西方者也,享,献也,世见曰王。”孔颖达疏曰:“氐羌之种,汉世仍存,其居在秦陇之西,故知在西方者也。”《山海经·海内经》:“伯夷父生西岳,西岳生先龙,先龙是始生氐羌,氐羌乞姓。”《逸周书,王会篇》“氐羌以鸾鸟。”孔晁说:“氐地之羌,不同,故谓之氐羌,今谓之氐也。”《山海经·海内南经》说:“氐人国在建木西。其为人,人面而鱼身,无足。”《大荒西经》载:“有互人之国,人面鱼身。炎帝之孙,名曰灵恝,灵恝生互人,是能上下于天。”郝懿行的《山海经注笺琉》解释说:“互人”,即《海内南经》氐人国也。“氐”、“互”二字盖以形近而伪,以俗“氐”正作“互”字也。据此,氐人应为炎帝后裔,炎帝为姜姓,氐与羌均自认出于炎帝。《周书·异域传》云:“氐人酋帅多姓姜”,可知《山海经》中虽多为神话资料,但确也保存着零星的可靠史实。《吕氏春秋·恃君览》载:“氐羌,呼唐离水之西。”高诱注曰:“氐与羌二种夷民。”认为氐族是不同于羌族的另一个民族。
李祖桓先生对氐族与羌族是不是一个民族,有自己的评判,他认为:“氐与羌二族最相近似,但氐与羌又实为二族,绝非一族,其证有三:1,习俗有异;2,华化水准有高下;3,地域分布不同。”
氐族之习俗与羌不同,可自《魏略》见之。《魏略》曰,“其俗不与中国及羌杂胡同”。是氐语与羌语有别之证。又说“其,妇人嫁时着衽露,其缘饰之制有似羌,衽露有似中国袍”。是氐人之衣不与羌人同之证。又说,“皆编发”。按《后汉书·西羌传》说,“被发复面,羌人因以为俗”。是羌人被发而氐人编发,此大异之点也。故由其习俗可知羌氐不同。
又其华化程度亦有高下,大抵氐人华化较深,而羌人则较浅。如《魏略》说,氐人“多知中国语,其还种落间则自氐语”。故氐人可操汉语而羌人不能,是羌人华化不及氐人之证。如《仇池志》中杨难当呼田崧而字之曰“子岱”。又如杨氏族中弟兄命名多有排行,如杨集始、集同、集象、集起、集义、集朗等,是均为华化甚深之证。而觅之羌人,则如此情形者甚少。故氐较羌更为华化。
再次,以地域论,氐人多居腹地,而羌人大半居边地。《魏略》说,“氐人多与中国错居”。羌人分布地据《后汉书·西羌传》说,“在河湟一带”。氐人则近在武都、略阳,近中国内地,羌人则否。此亦二者有别,故知氐人较羌人华化较深,此为二者可区分之点。(李祖桓:《仇池国志·仇池杂录·氐羌二族之异点》)
NO.4:关于“氐”
氐人之所以称“氐”,史学界说法也不尽一致。四川学者任乃强在其《华阳国志校补图注》中认为,因其所居住之地位于河谷川坝的低地,故名。有的则认为“氐”古字通“氏”。
根据许慎《说文》第十三篇“氏”字解:“巴蜀名山岸胁之堆箸欲落堕者曰氏,氏崩,声闻数百里,”因此“氐”就是居住在河岸峡谷崖壁下的居民,“顶上危石突出,其下可以居人之地”(张建昌:《氐族的兴衰及其活动范围》)。还有人认为“氐”就是“氏”,是一种悬虚不着地的棚阁,类似于今天西南少数民族地区的吊脚楼、山楼,引申为民族,即为“氐”族(谭继和:《氏、氐与巢居文化》)。
NO.5:氐的分布范围
一般认为从春秋战国至秦汉,氐人活动在西起陇西,东至略阳,南达岷山以北的地区,约相当于魏晋的陇西、南安、天水、略阳、武都、阴平六郡及其南邻,即今甘肃省东南、陕西省西南、四川省西北交界处,包括渭水、汉水、嘉陵江、岷江、涪江诸水源头。起初主要聚居地区在西汉水、白龙江流域,此外,还与它族杂处。正如《史记·西南夷传》所云:“自嶲以东北,君长以什数,徙、筰都最大;自筰以东北,君长以什数,冉駹最大。其俗或土著,或移徙,在蜀之西。自冉駹以东北,君长以什数,白马最大,皆氐类也。”
汉代在氐族聚居区设有武都郡、陇西郡、阴平郡等,并置十三氐道。此制始于秦。《汉书·百官公卿表》上提及:县“有蛮夷曰道”。《后汉书·百官志》亦云:“凡县主蛮夷曰道。”据《汉书·地理志》及《水经注·漾水》等记载,汉代在氐族聚居区设置的道、县有河池县、武都道、氐道、故道、平乐道、沮道、嘉陵道、循成道、下辨道、甸氐道、阴平道、刚氐道、湔氐道、略阳道等。其中刚氐道、甸氐道属广汉郡,湔氐道属蜀郡。上述十三道俱在□陇以南,汉中以西,洮岷以东及冉駹以东北,与《史记》、《汉书》有关记载相吻合。
四川什邡的林泉先生在《“蛮坟”之迷》一文中说,******湔底、龙居一带,大约有一二百座被当地人称为“蛮坟”的古墓葬,特别是龙居镇宝山村境即有百座,最多一处聚有十二座,最大两座在代家院子。曾经有人入墓葬穴,躬腰可入第一室,中隔石门,牢不可开。据了解,此地土著,多为党、黄二姓,追叩其祖藉,也称系明末清初移民入川,人们背地里多称呼他们为“蛮家”。这里的人家,过去祀奉的祖先像,均为头挽螺髫,绝非一般满汉服饰。
有人考查所谓“蛮坟”,是否与羌氐少数民族先民有关?因为一方面,此地区古称湔底,按《汉书·地理志》的说法:湔水为古水名,“源出绵(今汶川境)玉垒山,东南至江阳(今泸外市)入江,”什邡西山的章水、洛水均发源于此。下汇金堂峡,是石亭江正流。则湔水和石亭江均是沱江的主源,什邡湔底乡名的沿习,一是因湔水流此,又因山居羌氐民族曾在山区居住过;又有人说这氐字又指湔底水低处的先民。东、西晋、十六国兴盛时期,什邡一带有武都国,阴平国等建置,都与氐族疆域有关。什邡和茂汶羌族自治县接壤,《说文解字》解:“羌,西戎牧羊人也,从人从羊”。氐字古人以为羝,即公羊之义。又由于羌人居于河谷地带,也被称为氐。《西南夷列传》称:“自冉駹以东北,君长以什数,白马为大,皆氐类也”,“什邡古蜀,缴近冉駹也”,这一切,说明什邡地区之有所谓“蛮坟”是不为怪的。这些坟墓,是否也类似于茂汶石棺葬的遗迹。按《通典》载氐族风俗“衽露,有似中国袍,皆编发!”和西山农户神像类似,因而对这批“蛮坟”,尚待开掘乃知其究竟。
林泉先生的观点其实很明确,什邡一带的所谓“蛮坟”,就是氐羌等少数民族的坟墓。事实上,司马迁《史记·西南夷列传》对白马人的分布情况说得已很清楚了,至少,目前还没有更好的证据来推翻他的结论。
陇南青年作家赵玉虎说,他们家乡洛塘铧厂一带也曾有大量的“蛮坟”遗存。坟墓呈穹窿形,墓葬里出土有陶质罐、盆等器物,当地人用那些器物盛装剩饭,夏天竟然两三天不酸不馊,农村蚊蝇多,但蚊蝇却从不敢靠近这些器物,到了夜晚,这些器物会发出银灰色的光泽来,煞是好看。
笔者小时候曾在武都下山区生活过多年,对武都“蛮坟”虽曾有耳闻,但未能亲见。2005年7月13日晚,与赵玉虎在王瑞玉家看中央电视台科教频道播出的《汉王陵之迷》,聊天时,意外获此口证。赵的口述不意间与林泉先生所说的什邡湔底、龙居《“蛮坟”之迷》一文形成了呼应,也更加有力地支持了司马迁《史记》对白马人分布情况的客观陈述。
NO.6:白马与氐
下面有必要就白马和氐族的相关情况向读者做以简要介绍。
白马:系古部落名,氐族的一支。汉代分布在今甘肃南部和四川西北部。从事农业和畜牧业,产名马、牛、羊、漆、蜂蜜等。汉武帝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于其地置武都郡,郡治在今甘肃省西和县洛峪乡境。十六国、南北朝时期,聚众自守,曾建立过仇池国、武都国、阴平国、武兴国等地方政权。在唐蕃百余年的战和不定中,避乱山中,故未被双方同化。明、清时,今甘肃陇南山区有“白马番”。今四川平武、南坪(今四川省九寨沟县)及甘肃文县铁楼等地的“白马藏人”,据有关专家论证,或为其后裔。“族属问题待定”。
氐:中国古代西部少数民族之一。商周时,主要分布在今甘肃南部、陕西西部、四川北部的广大地区,汉代主要集中在武都郡(治今甘肃省西和县洛峪乡),从事畜牧业和农业,部落支系繁多,最著名的为白马氐。十六国时期,族内豪酋群雄并起,先后建立过仇池、前秦、后凉等多个氐民族地方政权。公元580年,阴平国氐帅杨永安发动利州、兴州、武州、文州、沙州、龙州六州氐人,响应益州总管王谦反周,被北周大将军达奚长儒所镇压。氐民族建立的最后一个地方政权——阴平国灭亡。氐族随之与当地民族融合,“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NO.7:关于白马氐的得名问题
关于白马氐的得名问题,至今仍莫衷一是。《读史方舆纪要·卷五十九·仇池城》说,“仇池山上有池百顷,池左右悉白马氐,惟东西二门盘道可七里,上则冈阜低昂,泉源交灌,煮土盐,居人盖以万数。”《三秦记辑注》引此条,注曰:氐人为中国古代西北地区少数民族之一,汉代氐人主要居住在今甘肃东南部、陕西西南部、四川西北部。氐人支系众多,其中以白马氐最为强大,白马氐因白马水而得名,居于仇池山一带,据险以自固。《舆地名胜志》卷九引《三秦记》云:“仇池山,有池百顷,战国时为白马氐之处。”此与《读史方舆纪要》卷五十九引《三秦记》文相近。(《三秦记辑注·关中记辑注》P87-90)笔者赞同“白马氐因白马水而得名”这一说法。
作为白马氐民族发祥地的后人们,氐民族大量的历史文化遗存,是陇南人民视若珍宝的历史与精神文化财富。据考证,今甘肃文县铁楼乡的“白马藏族”,正是《史记·西南夷列传》“自冉駹以东北,君长以什数,白马最大,皆氐类也”的白马氐民族的直接后裔。(参见焦红原《〈史记〉中的“西南夷”与陇南白马氐》一文)
从公元296年,氐族首领杨茂搜在今西和仇池山建立第一个氐民族政权,至公元580年,仅氐民族就先后在陇南大地建立了仇池国、武都国、武兴国和阴平国4个国家政权。
据史料记载,氐人的基本生活区域,是以古代“武都”为中心的,按现在的说法,大抵就是四川北部、甘肃南部(包括武都,文县、成县、徽县、礼县、西和、两当等县)、陕西西部的广大地区。氐族人口,汉代仅武都郡就有“户五万一千三百七十六,口二十三万五千五百六十。县九。”(见《汉书·地理志》)。也就是说,距今两千多年前的秦汉时期,陇南是氐民族的主要聚居地,也是氐羌民族的发祥地。由于白马氐民族在陇南历史上曾经建立过仇池、武都、阴平、武兴等多个少数民族地方政权,氐民族与氐文化是陇南历史文化最重要的核心之一,陇南地区寺洼文化遗存的广泛分布和发现,更加证明,今陇南市的白龙江,北峪河,西汉水流域,是氐民族的集中聚居区,陇南是氐民族的发祥地。
从寺洼文化的历史遗迹,到今天的白马藏族,氐文明的曙光,至今仍然映照着陇南历史文化的大半个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