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端和萨班经过反复商议,和平谈判之后,达成了西藏归附蒙古的重大协议,双方就其隶属关系及户口登记、征收赋税、地方官吏等问题,由萨班执笔写了一封致西藏各地僧俗首领的******,此即著名的《萨迦班智达致蕃人书》。这封重要的信件至今仍完整地保存在《萨迦世系史》一书中。信中关于归附的原则和条件,大致包括这样几点:
西藏地区的僧俗官员和百姓属民都要承认自己是蒙古汗的臣民;各地僧俗官员百姓等行政方面的事务,须由蒙古委托萨迦派首领来管理。如能按这些规定来办,西藏各地原有的一切僧俗官员都可以仍任原职,其人选可由萨迦派首领推荐,再由蒙古以金字诏书加以任命,以达鲁花赤(蒙古管理军民事务的高级行政官员)的名义统辖所属官民。
西藏地区的较高官员,均须由金字使者秉承蒙古汗旨意而任命。各官员未与萨迦派金字使者商议并获得同意,不得擅自行事,否则即属违法,倘有违法行事,决不宽恕。各地方官员凡愿意归顺者都须造表册三份,每份表册要一一列出地方官员的名字、所辖百姓的数目、交纳贡物的品种和数量。这三份表册,一份报送阔端王府,一份送交萨迦法主,一份由各地官员自己收存。还一定要以文字书写明白,谁属于归顺的,谁是没有归顺的,以备今后蒙古进藏讨伐不愿归顺者时,不致殃及已归顺者。萨班在信中还具体列出了各地应缴纳的各种贡品,包括金、银、象牙、珍珠、银硃、藏红花、木香、牛黄、虎豹皮、野猫皮、猞猁皮、蕃呢、氆氇等物或其他最上等的土特产。由于萨班在来到凉州前,已和卫藏各地僧俗各界有过多方面的接触,征询了各地方势力集团的意见。所以,当时西藏各地方首领接受了信中所提出的这些条件,也承认了萨迦派的领袖地位。按照蒙古统治者的传统作法,进行户口清查,掌握一个地区的户口清册,确定贡赋形式和数量,并委派官员前往征收,这明确标志着西藏地方成为蒙古汗国的领土,蒙古对西藏实行了有效的管辖。派官授职和征收贡赋,体现了蒙古对西藏享有的主权。由于这份《致蕃人书》极为重要,下面全文录出。
萨迦班智达贡噶坚赞致乌思藏善知识大德及诸施主的信祈愿吉祥利乐!向上师及怙主文殊菩萨顶礼!
具吉祥萨迦班智达致书乌思、藏、纳里速各地善知识大德及诸施主:
吾为利益佛法及众生,尤为利益所有操蕃语之众,前来蒙古之地。召我前来之大施主(指阔端)甚喜,曰:“汝领如此年幼之八思巴兄弟与侍从一起前来,是眷顾于我。汝以头来归顺,他人以脚来归顺,汝系因我召请而来,他人是因恐惧而来,此情吾岂能不知!八思巴兄弟先前已习知吐蕃教法,可仍着八思巴学习之,着恰那多吉学习蒙古语言。若我以世间法护持,汝以出世间法护持,释迦牟尼之教法岂有不遍弘于海内者欤!”此菩萨汗王对佛教教法,尤其对三宝十分崇敬,以良善之法度护持臣下,对我之关怀更胜于他人。曾对我云:“汝可安心说法,汝之所需,吾俱可供给。汝作善行吾知之,吾之所为善否天知之。”彼对八思巴兄弟尤为喜爱。彼有“为政者善知执法,定有益于所有国土”之善愿,曾曰:“汝可教导汝吐蕃之部众习知法度,吾当使之安乐!”故众人俱应努力为汗王及王室诸人之长寿而祈祷祝愿!
当今之势,此蒙古之军旅多至不可胜数,窃以为赡部洲已全部入于彼之治下。与彼同心者,则苦乐应与彼相共。彼等性情果决,故不准口称归顺而不遵彼之命令者,对此必加摧灭。畏兀儿之境未遭涂炭且较前昌盛,人民财富俱归其自有,必阇赤、财税官及守城官(八剌哈赤)均由其人自任之。汉地、西夏、阻卜等,于未灭亡之前,将彼等与蒙古一样看待,但彼等不遵命令,攻灭之后,无计可施,只得归降。其后,因彼等悉遵命令,故现在各处地方亦多有任命其贵人充当守城官、财税官、军官、必阇赤者。吾等吐蕃部民愚顽,或企望以种种方法逃脱,或希求蒙古因路远而不来,或期待与蒙古交战而能获胜,凡以欺骗办法对待(蒙古)者,最终必遭毁灭。各处投降蒙古之人甚多,因吐蕃人众愚顽之故,恐只堪被驱为奴仆贼役,能被委为官吏者,恐百人中不到数人。吐蕃投顺者虽众,但所献贡品不多,此间贵人们心中颇为不悦。
前此数年,上部地方未曾被兵,余率白利归顺,因见归顺甚善,故上部阿里、乌思、藏等部亦归顺,白利各部亦归顺,故至今蒙古未遣军旅前来,亦已受益矣!此情上部众人或有不知者。当时,有口称归降但所献贡品不多、未能取信而遭兵祸者,其人民财富俱被摧毁,此事想尔等亦有所闻。与蒙古交兵者,往往自恃地险、人勇、兵众、甲坚、弓马娴熟,希冀战胜,但终遭覆亡。
众人或以为,蒙古本部乌拉及兵差轻微,他部乌拉及兵差甚重,殊不知与他部相比,蒙古本身之乌拉及兵差甚重,两相对比,他部之负担反较轻焉。
(汗王)又谓:“若能遵行命令,则汝等地方各处民众部落原有之官员俱可委任官职,由萨迦之金字、银字使者召来彼等,任命为吾之达鲁花赤等官。”为举荐官员,汝等可派堪充来往信使者,将该处官员姓名、百姓数目、贡品数量缮写三份,一份送来我(汗王)处,一份存放萨迦,一份由各该官员收执。另需绘制一幅标明某处已降、某处未降之地图,若不区分清楚,恐已降者受未降者之牵累,遭到毁灭。萨迦金字使者应与各处之长官商议行事,除利益众生之外,不可擅作威福,各地长官亦不可未与萨迦金字使者商议而擅权自主。不经商议而擅自妄行是目无法度,若获罪谴,吾在此亦难求情,惟望汝等众人齐心协力,遵行蒙古法度,必有好处。
对金字使者之接送侍奉应力求周到,盖因金字使者返回时,(汗王)必先问彼:“有逃遁者乎?遇拒战者乎?对金字使者善为接待乎?有乌拉供应乎?降顺者坚诚乎?”若有对金字使者不敬,彼必进危害之言,若恭敬承事,彼亦能福佑之。若不听从金字使者之言,补救甚难。
此间对各地贵人及携贡品来者俱善礼待之,若吾等亦愿受到礼遇,吾等之长官俱应以上好贡品,遣人与萨迦之人同来,商议进献何种贡品为好,我亦可在此计议,然后回自己地方,对己对他俱有利益。我于去年遣人告知汝等如此方为上策之议,然未见汝等照此行事者,岂汝等愿在败灭之余方俯首听命耶?汝等今日不听吾言,将来不可谓:“萨迦人去蒙古后对我毫无利益。”吾怀舍己身利他人之心,为利益所有操蕃语之众而来蒙古地方,听吾之言,必得利益。汝等未曾目睹此间情形,对耳闻又难以相信,故此仍有心怀犹豫者,诚恐将有如俗谚“安乐闲静鬼当头”所说之灾祸降临,乌思、藏之子弟生命将有被驱来蒙古之虞。我无论祸福如何,均无后悔,盖因上师及三宝护佑之恩或可得福也,汝等亦应向三宝祈祷。
汗王对我关切逾于他人,故汉地、蕃、畏兀儿、西夏之善知识大德及官员百姓均视为奇事,前来听经,十分虔敬。不必顾虑蒙古对吾等来此之人如何对待,均甚为关切,待之甚厚。听从我之人均可放心安往。贡品以金、银、象牙、大粒珍珠、银硃、藏红花、木香、牛黄、虎(皮)、豹(皮)、草豹(皮)、水獭(皮)、蕃呢、乌思地方氆氇等物为佳,此间甚为喜爱。此间对于一般财物颇不屑顾,然各地可以自己地方最好之物品进献。
“有金能如所愿”,其深思焉!
愿佛法遍弘于各方!吉祥!
这次萨班与阔端的凉州会谈,是历史上一项重大事件,它最早建立起了西藏地方与蒙古统治集团之间的直接政治关系,经过双方认真的协商谈判,最后顺利达成协议。
阔端授予萨班以管辖西藏的权力,从而达到统治西藏的政治目的,奠定了其后元代中央在西藏地方建立行政体制的基础。萨班在阔端的支持下,从一名宗教首领的身份一跃而登上政治活动家的舞台,取得了在西藏各地僧俗势力中的领袖的地位,成为蒙古在西藏进行行政管理的代理人。
通过凉州会谈,由于萨班的远见卓识、坚持努力,与阔端积极合作以和平方式解决了西藏的归属问题,初步建立了政治联系,迈出了西藏统一于中央政权的第一步。凉州会谈的结果是积极的,意义是重大的。它保证了西藏社会的稳定,使西藏人民的生命财产免受战争破坏,蒙藏两族人民的经济、文化联系得以加强。它符合蒙藏两族人民的根本利益,符合中国历史的发展规律。
1251年,阔端与萨班在凉州先后逝世,萨班享年70岁,阔端享年46岁。关于他两人的卒年,蒙、藏文史书所载相同。究竟孰前孰后?《库腾汗—蒙藏关系最早的沟通者》一文认为萨班死于上半年,阔端殁于年末。但大多数藏文史书中记载:铁阴猪年,阴历十一月十四日黎明时分,伴随着各种宝幢、妙音、供赞和地震等异兆下,法王萨班圆寂。
有的书中说是在凉州幻化寺去世的,在该地建有纪念他的佛塔,其舍利遗骨大部分供藏于白塔内,一部分灵骨送回萨迦地方供养。1252年八月,由八思巴法王等做了开光安神仪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