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离接到母亲电话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丁歆和白琪已经躺下了，只有谢筱兰还在看着电影。高离怕吵醒她们两个，于是小心翼翼地拉开门，悄悄跑到走廊的厕所里去接。不知道是谁把窗户打开了一扇，冷风灌进来，吹得高离有些发抖，她抬起手把窗户关上，接听了母亲的电话。
“喂，妈。怎么这么晚打电话。”
“啊呀，乖女儿，你都好几天没给妈打电话了，我这不是担心你么？况且一到晚上就想你，有时候都睡不着。”
高离笑起来。
“怎么了？是不是爸又喝多了？”
“不是，今天更出息，到现在都没回来，一个多小时前就说快了，这都几点了，成天在外面鬼混。”
“要不要我给他打个电话催催他？”高离也有一些担心。
“算了，哎哟，来了。”母亲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可以明显听到电话里有人按门铃的声音。“这么晚才死回来，哎哟，一身酒气，你这是喝了多少？天天喝，早晚喝出酒精肝来。”母亲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云层里传过来，顺着电波，微弱地传进高离的耳朵里。
“行了，你爸回来了，我先照顾照顾他，乖女儿要好好学习，一定要拿一等奖学金，将来考上研究生。别像妈一样，整天这么辛苦。”
“好了，我知道了，妈，你们照顾好身体。”高离有些不耐烦。
“生活费还够不？”
“够，不用惦记我。”
“高岳华，你去洗下脚再去趟床上啊你，真是烦死人了……”手机里传来挂断的提示音。
高离在厕所里站了一会儿，直到声控灯灭掉，才叹了口气，向寝室走去。
初中的时候就开始的督促，教导，唠叨，直到大学依然如此。每个周末的课后辅导，每个假期的课前预习，高离似乎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真正的放过一次长假，母亲的碎碎念总是让自己将来好好读书，考上一所好高中，考上一所好大学，再考上一所好大学的研究生，就这样一直向上升，一直升，高离感觉自己这几年来就像是一根蓄势待发的弦，一直绷在那里，一刻都没有松开过。总算逃到了大学，却又是另一个目标摆在那里，让自己拼命奔跑去撞那条叫做第一的终点线。可是高离知道，就算跑完这一场，还有下一场等着自己。
高离回到寝室，把台灯扭得亮一点，低头继续看着书。看了一会儿，突然感觉烦躁，于是打开人人网，搜到苏集的主页。看着苏集的照片发着呆。
学生会的人员名单确定，也就意味着迎新晚会即将到来。各系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开会选人商量着节目。中文系的会议定在上午十点。刚好上完第一节的课，众人就直接在教室里等着导员和书记的到来，那些逃了课的学生纷纷撒丫子往回跑。在班级的学生慌忙给还没回来的同学打电话。教室乱成一锅煮沸的粥，翻滚着的嘈杂声几乎要把屋顶掀破。不过在系书记进来之后，所有人立刻闭上了嘴。若说导员一个人，倒还可以皮一下，但是大书记在整个学校里都是出了名的严厉。很多人都知道中文系书记的背景极其深厚。说是有个弟弟在北京是政界高官。当然众人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
“下面我简单说两句。”系书记走上讲台，扫视了一眼教室里的人，然后真的只是简单告知了下晚会时间和地点，就把讲台交给了导员。准备事宜和筛选人员等工作交给导员来安排。通过别人的推荐和自己的争取来确定演出名额。当然要突出特色，例如体育系的是武术表演，不过听说今年体育系新来的武术老师会亲自上场，美术系的现场作画，音乐系的要么唱歌要么玩些乐器。中文系每年都是跳个舞啊，朗诵诗歌啊什么的。演讲这东西实在是煽情得很，可是实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一群人叽叽喳喳讨论了半天也没定下来到底演什么。白琪看着坐在后排的丁歆，此时夏小睿正在一边偷偷地和她闹着。白琪佯装咳嗽了一下，故意提高嗓音说：“要么，丁歆你跳个舞吧。”于是所有人，停止了交谈，讨论，打闹，嬉笑，所有的目光全部汇集到丁歆的身上，就像是一束束能够刺破瞳孔的光，齐刷刷打在同一个方向，那些质疑的，好奇的，不屑的眼神，仿佛一根根荆棘的刺，轻易地穿透衣服，扎在皮肤上让丁歆感觉浑身不自在。而让丁歆感觉更加不自在的是，导员和书记此时也在看着她。
生活里经常有这样的情况，我们被那些嫉妒和暗算，推到风口浪尖，违背自己的意愿去赴汤蹈火，最后拼命挣扎伤痕累累却一无所获。而那个暗下黑手的人，却躲在安全且舒适的角落，弯起嘴角，笑容灿烂。
丁歆站起来，表情淡漠。
“我不会。”
“怎么可能啊，入学时的档案里说你在高中的时候跳舞还拿过奖呢。”似乎早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回答，只是设好的应对已经等在了那里。
“哇，没看出来啊，挺有才啊你。真的假的？”夏小睿看向丁歆的眼神力闪闪发光，躲在丁歆的身后悄悄说着。
丁歆回头瞪了夏小睿一眼，转过头，深吸了一口气。有领导在，自己也不好发脾气。
“脚坏了，跳不了。”
“什么时候的事啊，我跟你一个寝室的我都不知道。”步步紧逼。
“刚坏。”
“哎呀，还有好几天呢，为了集体荣誉也当是为了大家，无私奉献一下咯。”不依不饶。
“那你怎么不上呢。”丁歆突然感觉有一双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稍稍用了些力气，自己顺势坐回了椅子上。夏小睿站起来，看着白琪，是比她更加灿烂的笑容。教室里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几乎所有人都用瞠目结舌的表情看着这个有些吊儿郎当的小子。几秒钟后，又是各种窃窃私语。
“这哥们儿秀逗了，书记和导员还在呢。”
“等着挨训吧。”
“内个姑娘挺有脾气啊。”
“有个性，我喜欢。”
白琪怒极反笑，她转头看向系书记，本以为凭她和书记的关系，夏小睿肯定会被当众训斥，却不料，系书记像旁观者一样，任由事态的发展。白琪想了下，可能书记是想考验自己的处事能力和心胸吧，于是她努力把怒气压下去。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我也不会呀。”
“次。”夏小睿撇了撇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你不懂？你也别为难她了，我替她去。”
“哦？那真好。”翻滚在胸腔里巨大的愤怒，像汹涌澎湃的海浪撞击在喉管上，让白琪说话都有些颤抖。“那不知道这位同学，要表演什么呢？”
“表演个简单的吧，麻烦书记去音乐系搞架钢琴，我呢，随便谈一首尼古拉的野蜂飞舞吧。”
教室里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