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从诸如此类的印象里得出任何结论之前,让我们先进一步考虑一下“替代概念”在精神分裂症、歇斯底里症和迷狂症之间的区别,这种区分是十分有趣的,的确它还能产生令人觉得莫名其妙的结论。一个我目前正在观察的病人,由于他的面部皮肤上的不健康状况,而使他失去了对一切生活的兴趣。他说他的脸上有些黑疙瘩,显而易见,这是他把阉割情结转移到了他的皮肤上。起初他肆无忌惮地处理这些黑疙瘩,这种行动给他带来了很大的乐趣,因为正如他说的那样,他这样做时,有些东西喷射出来。
但是随后他开始想,在他挤出黑疙瘩的地方就会出现一个黑洞,他最强烈地谴责了自己,“用手不停地乱弄”导致了他的皮肤被永远毁掉了。我们知道,挤出黑疙瘩里的东西对他来说显然代替了手淫。因此,由于他的罪孽活动而出现的洞就代表女性生殖器,即代替了由于手淫而引起的对阉割的威胁(或代表它的幻想)的满足。这种替代的形成尽管具有精神分裂症的特征,却也非常类似于一种歇斯底里症的转变。但是,我们有这种感觉,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同的东西。
在歇斯底里症的情况下,甚至在我们能够说出这种不同在什么地方之前,我们也不能相信有这样一种替代的形成。像皮肤上的一个毛孔这么细小的洞很难被歇斯底里症患者作为阴道的象征,他会另外把它和每一种所能想到的、能够围成一个空间的对象进行比较才行。此外我们应该认识到,这些小洞的多样性并不会让它看作是女性生殖器的一种替代物。
此外,托斯克几年前给维也纳精神分析学会作的一个报告的例子,也有同样的情况。这个病人在其他方面的表现就好像患有迷狂症,他常常花好几个小时来打扮自己等。但是,这个病例不同寻常的地方是,他能够毫无抵触情绪地讲出他抑制的东西。例如在穿他的长筒袜时,他受到这个想法的干扰:他必须把编织的线拉开,因为对他来说,每一个洞都是女性生殖器的孔的象征。这又是一件我们无法相信会在一个患有迷狂症的病人身上可能发生的情况。
一个被勒特尔观察到的类似的病人,也患有同样的消磨时间在穿袜子上,后来通过治疗克服了抵抗。他说了自己当时的想法,他认为他的脚象征着阴茎,穿袜子代表一种手淫活动,他不停地把袜子脱下来又穿上,部分是为了完成手淫的表现,部分是为了破坏这种活动。
假如我们自问,到底是什么使这种替代的形成和歇斯底里症的症状具有这种奇怪的特征?通过讨论,我们发现,是言语关系对这种事情的支配。例如,在挤出黑疙瘩里的东西和从阴茎里射精之间只有非常细微的类似性,在数之不尽的皮肤小毛孔和阴道之间也极少类似性。但是在前一种情况下,这两个例子里都有一种喷射,而在后一种情况下,用嘲讽的说法就是都是洞洞。由此,两种实际不同的事件和东西在语言上竟然画上了等号。所以,是词语上的等同支配了精神分裂症中的“替代机制”。显而易见,由于词语和实际的东西并不是一回事,所以,精神分裂症中的替代机制就和神经症中的转换机制相离甚远了。
通过上面的分析,我们会认为精神分裂症中,已经完全放弃了对象发泄,可是我们必须把这个假设更正为仍然保留着与对象一致的言辞观念的发泄。我们容许称之为对象的意识观念的东西,现在可以分成言辞观念(言语观念)和事物观念(具体观念),后者存在于精力发泄之中,假如不是对这种事情的直接记忆想象的精力发泄的话,至少也是从这些想象中获得的间接的记忆痕迹的精力发泄。
这使我们突然发现,我们知道了意识观念和无意识观念的差别是什么。这两者不是像我们假定的那样,对位于心理的不同部位的同一内容的不同记录,也不是同一部位的精力发泄的不同机能状态;而是意识观念包含着具体观念和与它相应的言语观念,而无意识观念只是事物观念本身。无意识系统包括对象的事物性发泄,这是第一种,也是真正的对象性发泄;前意识系统通过把具体观念和与它相应的言辞的言语观念联系起来,而引起了这种具体观念的观念性发泄。
我们可以想象,在心理上产生了较高级的组织,并使它能用支配着前意识的次要过程来接替主要过程,即支配前意识系统的心理过程,都是由于这种发泄。现在我们要明确地说明,对转移型神经症里的被拒绝的观念来说,压抑所拒绝的是什么——是观念转变成附属于对象的言辞。于是,没有转变为言辞的那些观念,或尚未得到观念性发泄的那些心理活动就保存在无意识里,处在一种压抑状态之中。
大家注意,我们很早就认识并掌握了一种洞察力,它导致精神分裂症的一个最惊人的特点。发表于1900年的《梦的解析》的最后几篇,对这个论点进行了阐述:思维过程,即那些远离知觉的被发泄的心理活动,本身并没有特性,是无意识的,只是在和言辞知觉的残迹相联系时,才获得了进入无意识的能量。而言语观念是以和具体观念同样的方式从感知觉里获得的。所以问题就产生了,为什么对象的观念不能通过它们自己的知觉残迹的作用成为有意识的呢?但是思维过程很可能是在远离知觉的最初残迹的系统里进行的,以至它们不再保存这些残迹的任何特性。这样,思维系统的内容为了成为有意识的,就需要具有一些新的特性。
此外,把它们和言辞联系起来甚至能把这些特性传递给精力发泄,这样的精力发泄只代表对象的观念之间的关系,对精力发泄来说,没有什么特性能够从知觉本身自然地产生。只有通过言辞才能理解的这样的关系,就形成了我们的思维过程的一个最重要的部分。我们知道,把它们和言语观念联系起来,还不是和实际上成为有意识的观念相一致的,而只是具有了这种潜在的可能性。所以它们属于并且只能属于前意识系统。不过,我们现在注意到,这些讨论已经远离了我们真正的主题。
之前在探讨精神分裂症时,我们确实只涉及那些似乎是无意识的一般知识所必不可少的东西,所以还存在很多疑点,例如,我们对压抑的过程和转移型神经症发生的压抑的共同之处还不确定。在我们看来,压抑是在无意识系统和前意识(或意识)系统之间出现的一个过程,它使被压抑的材料无法进入意识。为了使这个公式包含痴呆型和其他型自恋症,我们需要对它加以改变。但是,自我的企图逃脱和在撤回意识的精力发泄时的表现,却是各种类型精神病和神经症的一个共同因素。我们简单分析一下就会看到,在自恋型神经症中,这种自我逃避倾向是多么突出和完全。
假如在精神分裂症里,这种逃脱是把本能的精力发泄从那些代表对象的无意识观念的论点里撤出来,那么令人奇怪的是,和前意识系统相同的那一部分观念——与它相应的言语观念——就应该相反地受到更强烈的发泄。我们完全可以期望,作为前意识方面的言语观念将不得不承受压抑的第一次影响,在压抑已经施加到无意识的具体观念之后,言语观念就会完全不容许有精力发泄,这看起来似乎十分费解。但言语观念的发泄不是压抑活动的一部分,而是代表第一次试图康复或痊愈,这个意图如此明显地支配着精神分裂症的临床情况。
这些努力意在重新获得失去的对象,很有可能的是,要达到这个目的,他们就必须借助于属于它的言辞来打开通往对象的道路;于是他们就不得不用言辞来满足自己,而不是用事物来满足。我们的心理活动一般来说向两个相反的方向运动:或者从本能出发穿过无意识系统到达有意识的心理活动;或者在受到外界的刺激时,穿过意识和前意识系统而直接到达自我及其对象的无意识发泄。尽管压抑也会在第二种情况中存在,但是总体还不是那么费劲,在一定的距离内没有什么东西能阻碍神经症重新获得其对象。当我们进行抽象思维时有这样一种危险,我们可能忽视言辞与无意识的具体观念的关系,我们必须承认,哲学化的表述和内容已经开始类似于精神分裂症患者的思维方式,这种方式是很不受欢迎的。另一方面,精神分裂症患者总是抽象地看待具体事物,假如我们认识到了这一点,那么他们的思维方式的典型特征,可以说我们才真正把握住了。
假如我们已经真正地认识到无意识的实质,已经无误地确定了无意识和前意识观念之间存在的不同点,那么,我们相信,如果从许多其他观点出发进行研究的话,也会获得相同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