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十载夫妻两世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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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滴血的眼泪

夕阳下,在一片开满鲜花的草地上,文慈将胜东和折樱放在一只特制的婴儿车里。摇着,逗他们玩。两个孩子水灵灵的四只眼睛望着她。两张粉嫩的小脸甜甜的笑着。“高兴吧?这里有清风有白云。”“还有爸爸给宝宝们做的小车车,舒服吧?”她说着,哼着幸福的歌。

“爸爸”不远处传来战东欢快的笑声。谢华抱着他骑在马上。战东不住的说“爸爸,快点!”“好!”在碧绿的草地上,战东银铃般的笑声撒落到草丛间开出美丽的花。文慈看着他们笑笑。清风白云,枣红色的大马,可爱的儿子,伟岸的丈夫。构成的是一副多么美好的画面!即便是再经过千万次的轮回,她也记得。

“妈妈”战东拉着父亲的手,手里握着一把粉红色的花,向文慈奔来。“妈妈,送给你。”“妈妈,这是我和爸爸采的。我们拿回家去。”“好,谢谢!”文慈接过花。

谢华抱着战东牵着他的枣红马。文慈推着特制的婴儿车。战东“爸爸我们来唱歌吧。”“好”父子两个一起“肚子饿了!肚子饿了!要吃饭!要吃饭!”两个小的也在婴儿车里“依依呀呀”的附和。

谢华抱着战东俯下身,看着他们问“你们也会啊?”战东“弟弟妹妹,也要吃饭饭。”“看都让你教的。”文慈说他。他说“肚子饿了,不吃饭怎么行?”又看着大儿子问“是吧,战东?”战东“是!”文慈笑“好了!回去就吃。弄得好像我虐待了你们似的。”谢华笑笑又和战东一起唱“肚子饿了!”“肚子饿了!”“要吃饭!要吃饭!”一家人,踏着落日的余晖,朝家的方向走去。

不怎么打仗的时候,就这样,文慈带着孩子们来到丈夫的身边。有时还会带上芷瑶。文爱太想女儿了。只是她很忙,芷瑶来了长沙也是和文慈住在一起。

九岁的小女孩很懂事。和文慈很亲,也不哭着要妈妈。谢华很喜欢她,还和文慈说“要说起来,这个才是我们的大女儿。”文慈嗔他胡说。他说“不是吗?”又问芷瑶“瑶瑶还记得在南京的时候,你是怎么叫我的?”文慈想着就笑。

芷瑶哪里还记得?歪着脑袋去想。谢华看着就笑。由于父亲常年在外,芷瑶差不多已经不记得他的样子。谢华对她又好,给她买东西,带着她和战东一快骑马。日子久了,她自然而然的在谢华身上找到了父亲的感觉。

文谦也常来看他的外甥,外甥女们。他交了个女朋友,就是谢华当日看到那名护士。文爱文慈都觉得不错。写信告诉沈父沈母,老两口特高兴。催儿子快些带回家给他们看看。还让他们早些结婚。文谦说要等抗战结束。

仗打的比较激烈的时候,文慈就带着孩子们回沅江。报纸上每天都有长沙的消息。经常有208师的家眷到谢家来听文慈读报纸。打听自己亲人的消息。每次文慈来长沙,她们都请文慈带东西给自己的亲人。每次回去,文慈又都会带上好多的信和一些山里人没有见过的洋物件。都是官兵们给他们家人的。

文慈最难过最害怕的就是,有时她兴冲冲的带着家属们准备的东西。来到208师,结果却被告知,东西的主人已经战死。

有一次,一位一条腿有些跛的老母亲,得知文慈要来长沙。带着几罐霉豆腐,走了好半天的山路。找到文慈让文慈给他儿子带去。文慈一到师部就去找那个儿子。结果他的连长告诉她,他已于半个月前战死。死于重炮之下。连尸首都凑不齐。

很多年后,文慈想到那位母亲和那尸骨无存的战士,还会阵阵心酸。在连长的带领下文慈来到战士殉国的地方,在一片焦土之上,文慈将一罐霉豆腐埋进土里说“吃吧,这是妈妈做的。”

好多年后,文慈再次来到这里。这里已经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战士埋骨的焦土之上,盖起的不是纪念碑,而是一座座足道馆,美容院,kTV、、、、、文慈看着眼前的繁华,风从历史的深处袭来,她感到刺骨的荒凉。

回去时,最怕的就是带着烈士的遗物。不是忌讳。只是每次看到烈士家眷们的眼神,听到她们的哭声。她太怕面对!不是说怕她们怪她。没有人怪她。就是难受。好多年过去,她们凄厉的哭声,痛苦的眼神仍旧在文慈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位跛腿母亲在得知爱子殉国之后,伸着枯枝般的的手痛苦的一声声的喊着“我的儿子呀!”那声音摧心搓肺,让人闻之心颤。可是这样的痛苦,这样的摧心搓肺又有谁还记得?

在若干年后,这位母亲就因为养育了这个为国捐躯的儿子被迫自尽。那是20世纪的六十年代末。据说是因为这位母亲一直在说她的儿子是好人,儿子的长官也是好人。这里面的好人包括谢华和文慈。

沅江县安城,黔江一带的乡绅们办了个《沅江报》。里面有一个专栏专门报道208师。不仅因为沅江籍的谢华是该师的师长。还因为208师自从到了湖南后,招募的新兵有很多都是沅江子弟。他们是沅江的儿子,是乡亲的骄傲和记挂。只是世事多变,很多年以后他们不再是故乡的骄傲。没有人再说他们是英雄,他们被选择性的遗忘。

民国三十年九月。文慈带着孩子们回到远江。没几天,第二次长沙会战打响。文慈婆媳和208师的家眷们白天一起到庙里去为亲人求平安。晚上一起到沅江边上去放灯,她们一道祈求着亲人的平安归来。文慈给她们读报纸。《沅江报》每天都会有208师的最新报道,报纸每天都会一大早就送到谢家。

九月二十日,文慈读到“日军第3,4,6师团与昨九月十九日晚到达汨罗江北岸与我守军隔江展开激战。”“以我沅江男儿众多的208师,战况尤为激烈。各级军官身先士卒,无论官兵人人毫不惧死。谢将军汉英在战斗打响之时便说‘我等要对的起脚下的汨罗江。身后便是我等亲人。’”

一天一夜的死守啊!那是怎样的枪弹如雨?怎样的天昏地暗?他们该有多累?妇女们泣不成声。他们在流血,她们在流泪。谁说一切都会成为习惯,谁说一切的事情遇到多了就会变得麻木?军人的家眷们有担不完的心,流不尽的泪。

这次会战,打了二十几天。文慈和众妇女每一天都心惊胆颤。九月二十四日“我守军伤亡惨重,奉命转移。”报纸上是这么说的。文慈和妇女们听到这个消息,都往庙里跑。她们揪着心,除了文慈,她们谁也不知道自己的亲人是不是还活着?

此次会战打的惨烈。日军一度攻入长沙。后又收复。后来统计伤亡人数,有的师居然高达55%。一想便知那是怎样的惨烈!

可是这么多的英雄在他们为国战死之后的好多年里却没有人知道,被人们遗忘在历史的角落里。他们的爱,他们的功绩落满了时光的尘埃。有幸活下来的老兵有多少人在寂寞和潦倒中死去?没有人知道他们,没有人相信他们曾经是那样的人?

他们就像初春时节遍地绽放的梅花,真正的春天到了,他们就只能够凋零。有人说过忘恩负义是这个世界上一切强大民族的特性。由此可见我们这个民族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民族。<a href=http://www.*****.co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