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十载夫妻两世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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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留守的女人

临近春节,文慈想带着战东回黔江。谢华不愿意。他想着春节期间,应酬极多。文慈在可以为他分担。他也不想一个人过年。文慈问婆婆一个人在家,怎么办?谢华说接老母一道来长沙。后来谢兰打来电报说谢母前些日子在家受了凉不便远行。谢华只得让文慈带着孩子回家去。文爱也要回家过年,她们姐妹带着娃娃和战东由三子陪着回沅江老家。

年三十那天晚上。谢华在日记中写到

“又一年过去。日寇仍未出境。连年战乱,军民不堪其苦。然为民族,子孙计,惟抗战到底。晚,于师部宴请刘,王诸君。席间皆有思念亲眷之意。人之常情。晚些时分,文谦兄至私邸。弟兄二人,把酒长谈。自那日与其河边长谈,姑舅之间亲近许多。

明日,前往司令部。今夜,难以成眠。去岁,虽在医院。却有吾妻相伴。身虽有伤,心中却是欣慰。当日曾以为,年年皆有娇妻相伴。不想,今岁又和从前一般。妻儿俱回沅江家中。堂上老母,不可亲奉。房中妻儿不得亲近。想来越发寂寥。”

文慈带着战东陪谢母守岁。战东已经会在张妈的“挑唆”下把手伸向谢母“奶奶,红包!”谢母高兴地塞了一个大红包给他。他还会说“谢谢,奶奶!”谢母看着孙子越发的想儿子。

老黑在院子里放烟火。战东兴奋的直叫。文慈看着漫天的烟花。想着去岁,前年在丈夫身边。一起看着朵朵烟花在空中绽放。自己当时有丈夫在身边,就想着父母,儿子。如今身边有儿子又想丈夫。为何人生总不得齐全?还有自己那一世的父母亲人,自己不见了这么多日子。他们怕是急坏了?他们还好吗?灿烂的烟花映着她流泪的脸。

年初一,文慈陪婆婆回托口老宅。给公公上坟。年初二,按照安城一带的规矩。文慈带着战东回安城娘家给沈父沈母拜年。胡伯一大早便来接她。船上人很多。这是文慈第一次以出嫁的女儿的身份回家给父母拜年。船上有不少人也是到安城去拜年的。有好多都是双双对对。

看着有男子偶尔为他们的妻子挡住江上吹来的风。或是一起逗着他们怀里的孩子。文慈真是羡慕极了。船上也有和文慈一样的。只有妇人带着孩子回娘家去。她们多大和文慈一样是军人的妻。其中有两个还是208师的亲眷。她们和文慈约好的一道回娘家,再一道回来。文慈给了她们的孩子压岁钱。孩子们见过文慈几次,熟了,也不扭扭捏捏。给文慈拜完年也就接过钱,然后交给他们的母亲。

一路上,文慈问她们一些家里的事情,又问她们的丈夫可有信来?她们就和她说。说到当日杀猪过年的妇女,她过年时将那头大肥猪杀了。晚上有人见她带了饭菜跑到沅江边。将饭菜倒到江水里,说是要给她的丈夫吃。文慈听着好难受。那可怜的女人,她守候几年的梦碎了!她要哭自己的丈夫却连坟头都找不到。就只好,将她期待了好几年的“杀猪过年”的年夜饭。放到沅江里,希望他在江的那一头可以吃到。也只能这样了,他一定吃到了。文慈想着船已靠岸。

文慈同她们约好回黔江的时间。便各自回自己的娘家去。在沈家,沈父沈母抱着胖嘟嘟的外孙好高兴。沈父问了文慈谢华在前线的近况。这个女婿自打结婚以来还没登过沈家的门。文慈无意中就有听到家里的佣人这般说“二姑爷,怎么老不上家里来?是不是当的官大,看不上这老丈人家?”还好父母都不这样想。

文爱,文慈在文慈昔日的闺房里说话。文慈问“姐夫,现在在哪里?”文爱“不要提了。”文慈看到姐姐眼中的泪花。文爱是坚强的,文慈长这么大,还未见她掉过眼泪。

“妈妈”芷瑶来了,文爱抱过她。文慈“姐姐,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姐夫他?”文爱“瑶瑶,到外面和弟弟玩去。”芷瑶听了母亲的话看着母亲,用小手绢擦着母亲脸上的泪只说“妈妈,不哭,瑶瑶喜欢妈妈。”文爱看着女儿“好!妈妈不哭。瑶瑶出去玩。”芷瑶看看文慈“姨,叫妈妈不要哭。”文慈摸摸她的后脑勺“妈妈不哭,瑶瑶出去玩。”芷瑶又看看文爱“那瑶瑶出去玩了。妈妈乖!不哭!”文爱“不哭,妈妈是大人,不哭的。”芷瑶这才出去,到门口还回头冲她们笑。

望着女儿小小的身影,文爱越发的抑制不住自己眼中的泪水。文慈吓了一跳“姐,到底怎么了?”文爱默默的回过头来“他在现在还在香港。现在那边也不安全。他一个月前遭到日本人的暗杀。”文慈大惊“那姐夫他”文爱“还好,他没死。和他一起的人死了两个。他住了院。”

文慈“那要不要去香港?”文爱“怎么去?”文慈“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文爱“就在和你说我也要回家过年的前两天。是他的一个朋友告诉我的。”“我想孩子!特别的想!”文爱的眼睛里呈现出从来没有过的悲凉。“他在电报上说,让我回家看看孩子。不要太记挂他。他不会死,他一定会活着回到我们母女的身边。”“文慈,你说,他会活着回来吗?”文爱抱着文慈哭起来。文慈也哭,她自小就爱哭“会,姐夫说会就一定会。他说话从来就是算话的。”“真的吗?”“真的!姐夫是从来不骗人,更不会骗你。”

“文爱,文慈出来吃饭了。”沈母在外面叫她们。文慈“妈,来了。”文爱忙擦了擦眼泪“你不要告诉爸妈。这件事情就我们姐妹两个知道。”文慈“嗯”。“你们快点,这么磨蹭?”沈母进的房来。

“妈”她们姐妹忙站起来。“文爱,你眼睛怎么这么红?”沈母看着文爱问。文爱“眼睛有点痒?”沈母“等下擦点药。”文爱“嗯”。沈母又看文慈“你眼睛也痒啊?”文慈笑笑“我是不小心让衣角划了一下。”沈母嗔她们“真是,这都当妈了,还这么不小心!”“知道了,我们的亲妈妈!吃饭去。”姐妹两个一左一右扶着她们的母亲一道朝饭厅走去。沈母在两个女儿中间笑的好欣慰。自从抗战开始以来,这还是第头次有两个女儿一起陪在自己身边,一起在自家的饭厅里吃饭。

沈父也特别高兴。这两年大过年的,都只有老夫妻两个带着几个孙辈一道吃饭。今天居然有两个女儿一道。虽说这也算不得一家团圆。但到底是高兴的。

他喝了好几杯米酒。沈母不让他喝。他说“我高兴!”“要是,文博,文谦,是安,汉英都回来了。我们爷几个一定要多喝几杯。”又看向文爱文慈“到时候,你们可不许管着他们。”文爱文慈相互看看,那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不过她们还是说“好!到时候,都依爸。”沈母“今天不给喝了。你的酒留着等他们回来再喝。”说完便把沈父的酒杯给下了。沈父笑“是,都依夫人!”看的儿孙们都笑。

沈父也笑完也很是感慨“一年一年的我头发都白了。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文爱文慈娃娃听了低下头去。沈母给老伴夹了一筷子菜“吃你的。大过年的连句吉祥话都不会说?明年,明年他们就都回来了,都回来陪你喝酒。”

沈母嘴上说,心里无比痛苦。她的两个儿子自打37年在南京一别。都再也没有回过家。还有那两个女婿,也都没有再见过。她这做妈的能不担心?安安成天问她要妈妈,儿媳妇也跟着儿子在四川,那是一个她从未去过的地方。就这样把一对还未成年的孙子孙女扔给了他们老两口。她自己都记不清,有多少回,她跑到沅江边上去看,看在那归来的人群里有没有自家的孩子?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而归。

在回黔江的船上。母亲,姐姐,还有那些军人家属的眼神不停的在文慈眼前晃来晃去。女人,不管是像姐姐那样的现代职业女性,还是像“杀猪过年”的那位乡村妇女,又或者是自己这样的家庭妇女。(她现在完全承认自己是家庭妇女,专职太太。)女人不管受过多少教育,在职场上有多大本事。归根到底都一样,始终摆脱不了女人这个身份。都恋着自己的家,守望着婚姻家庭爱情的完整。男人们自愿或者被迫的离开了家,女人们便在家留守。等待,等待,再等待。这可能是天性,一代一代的,成为了这样留守的女人,中国的特色。<a href=http://www.*****.co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