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莫非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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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大喜的日子 1

大凡爱喝酒的人,总免不了贪杯。在这一点上,莫非是个例外。莫非爱喝酒,却并不贪杯,但他也不懂得客套,别人一劝酒,他就拉不下面子,不好意思不喝。他本来有半斤的酒量,说起来也算是过得去的了,今天晚上因为高兴,五十三度的白酒,他喝了八两,终于不胜酒力,醉倒了。

这八两不是半斤八两的八两,而是实实在在的八两,比半斤整整多了三两。

莫非的父亲老莫说莫非喝了八两酒了,不能再喝了。莫非在醉倒之前,一直说:“我今天起码喝、喝了八、八两!”

大家都说:“没有,没有!哪来的八两?顶多三两!来,再敬新郎倌一杯!”于是又给莫非敬了一杯。

确实也是,没有人能够确切地知道自己或别人到底喝了多少两酒。酒瓶上标的都是容量,多少多少毫升,并不是重量,体积乘以密度才是重量。只是大家习惯了说我喝了多少多少两,或者某人喝了多少多少两。从来也没有哪个人说,我今天喝了两百毫升酒。这样说话的人,脑子一定有问题。别人会认为他不是呆子,就是脑子进水了。再说,在喝酒的时候,也没有人会用量筒把酒量好了再倒给喝酒的人。做这种事的人也一定是呆子。一个人说他喝了多少酒,其实只是个大概数。要想确切地知道一个人到底喝了多少两酒,除了要知道这个人喝了多少毫升的酒,还要知道这种酒的密度。不同酒精度的酒,密度是不一样的。

这就把简单问题复杂化了。谁又搞得清楚这么多呢?所以大家才有理由质疑莫非和老莫的说法,虽然他们的本意就是要胡搅蛮缠。只有胡搅蛮缠,才能让莫非多喝酒。在今天这样的日子,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把莫非灌醉。

盛情难却,又是自己大喜的日子,莫非想躲也躲不了。最后,莫非的的确确喝了八两,而且只多不少。这个数字,就算是用体积乘以密度,也是经得起技术监督部门的检查和“三一五”晚会打假的。

莫非的新婚妻子齐红也起码喝了半斤白酒。她有一斤以上的酒量,半斤白酒下肚,她什么事都没有,清醒得很,仅仅是脸上有些浅浅的红晕。齐红的妹妹齐燕要扶姐姐进洞房,齐红把妹妹的手甩过一边。齐燕只好跟在姐姐的后面走。

莫非是被两个大汉架着进洞房的。这两个人,一个是莫非的姐夫朱凤山,一个是莫非的高中同学兼好朋友、新丰煤矿的机修工、外号叫做“八千岁”的肖国富。肖国富人高马大,偏偏最怕喝酒。他沾酒就醉,醉了就瞌睡,是名副其实的“八钱睡”。因为“八钱睡”和“八千岁”谐音,大家于是都叫他“八千岁”。

莫非的岳母刘香记挂着家里没人看家,怕有小偷进去偷东西,酒席散后,早早的带着瘸腿儿子齐皓回家了。家境本来就不怎么好,儿子又马上就要结婚,进了小偷可不得了!那些家里有事,或者有其他活动的,陆续也走了。还有不少人留了下来,他们有的想闹洞房,有的想看热闹,把洞房内外挤得满满的。

齐红满嘴酒气,她看了看死猪一样、上半身躺在床上、下半身耷拉在床下的莫非,很不高兴地嘟囔了一句什么,然后就很嫌恶地把莫非脚上的皮鞋脱下来,使劲往旁边一扔,差一点砸在朱凤山的身上。

大家一看齐红给莫非脱鞋了,有人就起哄:“脱裤子!脱裤子!”

齐红回过头来,眼睛直愣愣地扫了大家一眼,嗓门粗粗的,吼道:“脱你娘的裤子啊!你爹你娘干那事的时候你们也想看啊!”

大家立刻被镇住了,面面相觑。齐燕在一旁羞得不知道该怎么好。过了一会儿,门外面有人捏着鼻子,怪腔怪调地小声说:“脱裤子!脱裤子!”

齐红像是没听见一样,双手搬着莫非的脚,一掀,“咚“的一声,莫非的身子立刻弯成虾米,本来仰面朝天的姿势,这时也变成了侧身。

大家一看这个架势,知道今天的新娘子不是个好惹的角色,一个个就吐舌头做鬼脸,都悄悄地溜走了。

莫非的母亲谢慧芳和姐姐莫琪雅站在人群后面。她们是怕闹洞房的人太不讲规矩,闹得过火,特意站在外面救场的。她们这么做是不得已,其实不符合本地风俗。齐红在智力上有点问题,她们怕齐红招架不住众人的调侃和胡闹。洞房三日无大小,谢慧芳最担心这些人会借机欺负齐红,做出什么难堪的事来,没想到正好相反,一大群人反倒被齐红说得脸上讪讪的,都不敢胡闹了。

谢慧芳和莫琪雅听见齐红的吼叫,吓了一跳,她们又看见客人们一个个地往外走,满脸都是不高兴的神色,就连忙给大家说好话,赔礼道歉,说齐红喝多了,说话不知道轻重,请大家看着莫家的面子上,不要和齐红一般见识。老莫也跟在大家后面,不住地赔不是。

客人们有知道齐红的,也有不知道的,再说莫非也睡着了,闹洞房也闹不起来,大家都说:“没什么,没什么,一个人一个脾气,很正常。”

八千岁肖国富和莫非的几个工友也走了。客人走了之后,谢慧芳气鼓鼓地看着老莫。老莫苦笑着摇摇头,说:“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莫非只有这个命,齐红好歹是个女人,会生孩子就行。”

客人们出去后,齐红还不解气,她把妹妹、姐夫也都轰了出去,用力关上门,反锁好,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四处看了看,觉得没有什么事了,就熄了灯,也不脱衣服,蹬掉鞋,把脚放在莫非的头这边,背朝着莫非躺下,盖上被子,很快地就打起了呼噜。

看姐姐关上了门,齐燕跟老莫和谢慧芳打声招呼,也回家了。莫琪雅帮父母把家里收拾了一下,又看了一会儿电视,聊了聊天,问了问父母的身体情况,看看时间不早了,带着儿子朱云宝、女儿朱丽萍坐上老公朱凤山的摩托车,也回家了。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钟,莫非才口干舌燥地醒来。他伸了个懒腰,左右看了看。齐红穿着红色的婚衣,坐在梳妆台前自顾自地嗑瓜子,正眼都不瞧一下莫非。一颗瓜子放进齐红的嘴里,只听“啪”的一声,接着是“呸,呸”的声音,碎成几瓣的瓜子皮飞了出去,然后又把一颗瓜子塞进嘴里,重复着“啪”和“呸”的声音,瓜子皮漫天飞舞着落下来,好似天女散花一样。

莫非扭头看地下,一大片的瓜子皮,撒得满地都是。莫非皱了一下眉头,他觉得两鬓有些胀痛,心里就怀疑昨天晚上的酒是不是假酒,怎么上头会上得这么厉害?不行,回头要找卖酒的胡风海说说!老熟人了,平时买瓶假酒也就罢了,这大喜的日子,还拿假酒来蒙他,也太他妈缺德了!

莫非揉了揉眼睛,盯着齐红看,看她嗑瓜子的动作,觉得实在是不雅。齐红脸上布满了青春痘被挤过后留下来的疤痕,肤色倒是白白的;眼睛时常直直的,像是发呆没醒过来。齐红的个子比莫非高半个头,浑身圆滚滚、肉乎乎的,下巴直接顶在胸脯上。莫非怎么看,也看不出齐红身上哪个地方漂亮。但她现在毕竟是莫非的女人,好看不好看,都是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肖国富说过,不要在乎老婆长什么样。再丑的老婆,到了床上,只要蒙住头,你就权当她是杨贵妃了。

莫非想到杨贵妃,就想起了男欢女爱的事。他这才想起自己的新婚之夜是在醉酒里度过的,还没有和新娘子洞房行大礼。憋了二十九年,临到头来,居然把这么大的一件事忘记了!可见酒是个误事的东西!莫非赶紧爬起来,披上衣服,走到齐红的身边,从后面抱住齐红,二话不说就动手解她的衣服扣子。

刚解开一个扣子,齐红一甩肩膀,莫非一个趔趄,差一点摔倒在地。莫非又扑上来,齐红转过身来,厉声喝道:“你要干什么?”

莫非嬉皮笑脸地说:“洞房呀,还能干什么?”

齐红的记性很好:“洞房是昨天晚上的事,已经过去了。”

莫非说:“昨天晚上算什么洞房?我死猪一样地睡了一晚上!”

“我不管,不关我的事。”齐红说,“过去了的事,已经过去了,过期不补!”

莫非说:“那怎么行?当然要补的。”

齐红想了想,伸出一只手。莫非不解地问:“干什么?”

齐红“呸”地吐了一口瓜子皮:“拿钱来!”

“什么钱?”莫非被齐红的举动搞糊涂了。

齐红伸着手不放下。齐红的母亲、莫非的岳母刘香,这几天反复叮嘱女儿,嫁过去以后,一定要把男人的钱管住,不给钱就不让在一张床上睡觉。

莫非拍了拍脑袋,想起来了。除了彩礼,齐红肯嫁给他,是因为莫非说过,结婚以后,每个月给她两百块钱零用。莫非说:“那也要等发了工资才能给你呀,现在离月底发工资还早得很呢,我哪有钱给你?”

齐红说:“那是我的零用钱,不算数。”

莫非没听明白:“你的意思是,我每次跟你睡觉还要另外给钱?”

齐红点点头。

莫非说:“齐红,你没毛病吧?你脑子进水了,是不是?”

齐红说:“不给钱就想跟老娘上床,做梦去吧!”

莫非脸都急白了:“还要钱!给了你们家一万块钱的彩礼,还给你弟弟打了一套家具!还有电视机、洗衣机!你还想要什么?齐红,你现在是我的老婆!你还要什么钱?!”

齐红低头想了想,确实是有这么回事。莫非等不及,靠过来蠢蠢欲动,齐红一抬脚,顶在莫非的裆部:“别动!再猴手猴脚,别怪我不客气!现在是白天,哪有大白天洞房的?等晚上再说!”

莫非连忙后退一步,悻悻地说:“晚上就晚上,反正你也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