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风露立中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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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为谁风露立中宵

第二十八章为谁风露立中宵

遮莫临行念我频,竹枝留涴泪痕新。

多缘刺史无坚约,岂视萧郎作路人。

望里彩云疑冉冉,愁边春水故粼粼。

珊瑚百尺珠千斛,难换罗敷未嫁身。

景仁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又怕自己的不治之症传染惊鸿,万般无奈之下,强忍心中巨痛,效仿北宋王雱,亲自将惊鸿许嫁好友潘洵,算是为惊鸿谋得一个好的归宿。潘洵见景仁情真意切,又早已对惊鸿倾心,便答应景仁:只要惊鸿愿意,他定会娶惊鸿为妻。景仁知潘洵是位君子,不会食言,总算了一桩心事,但一想到惊鸿将为别人妻子,只能将自己视为路人,心如刀绞一般,而自己既已把惊鸿许配潘洵,就不能再呆在这里,以免影响惊鸿的清誉。当时收拾行囊,强撑病躯,离开潘府。并把潘洵及袁公资助的银两全部寄回家中,以作日后糊口之资。他自知家也不能回了。只往人烟稀少,风景佳胜处行走,时而在深山古刹休养身心,时而拜访几位旧日友人,成为真正的天煞孤星,江湖浪客,一路且行且吟,不管世事人情,也不知天地寒暑。一晃两年的时间过去。景仁再返杭州,才知,惊鸿已与潘洵成亲,并育有一子,今日值小儿满月,潘洵大摆汤饼筵,举城欢庆。景仁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前去参加。如能看到惊鸿幸福,既便是再心痛,他也会为之欣慰的。

汤饼筵后,潘洵留景仁在府中少住几日,更深夜静,景仁悄立月下,昔梦往影一起涌上心头。与惊鸿相处于的一分一秒,在记忆里变得如此生动鲜活。回忆是痛苦的,也是幸福的,虽然最后了无结果,他决不悔那这一场相逢,一场绝恋。汤饼筵后,潘洵曾找到景仁:“你放心,你留给惊鸿的爱我让她全部留在心里,而我,我这一生,也只是想把我这一份再送给她而已。”景仁说:“如此,我也就了无遗憾了。”潘洵问起景仁身体如何,景仁说:“还是一样,夜晚会痛得更剧烈些,回忆就是最好的解痛之药,我不知道全命何时到尽头,既然心无挂牵,明日或明年,都是一样的。”

月色空明,景仁细细回想着旧日的一些细节,细细检视着有无遗漏,百感交集。忽然听到不远处的院门轻轻作响,景仁回头,看到一个浅色的人影,小巧玲珑,像是惊鸿,景仁想走过去看清楚,想把心中的话再说一说,但终于不敢再触动感情。转身快步向自己客房走去。只听见背后有箫声悠悠响起,久久不绝。

天明时分,景仁没与潘洵与惊鸿告辞,便离开潘府。也不辨方向,便向远处走去。因为走得疾,气喘吁吁。停下来时,竟不知身在何处,伸手从怀里取惊鸿的竹箫。却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摔成两段。景仁拣起断萧。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不久,景仁病逝于飘泊途中。除了长年配带的宝剑之外,唯有两截断箫、一张带着血迹的惊鸿画像。一首小词,不知何时所做,似是记录与惊鸿与潘洵在江上偶遇:

风流子

江上遇旧

真耶其梦也,移舟语悽恻不堪听。道那时一见,庾郎年少;此间重遇,长史飘零。

□□□、□□□□□,□□□□□。我未成名,卿今已嫁;卿须怜我,我更怜卿。

浔阳江头住,把去来帆看,极浦无情。憔悴感君一顾,百劫心铭。问此时意致,秋

山浅黛;再来踪迹,大海浮萍。语罢扬帆去也,似醉初醒。

中间数字,为血泪模糊,无法辩认。

一首小诗为临终绝笔,墨迹犹未干透:

绮怀

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人望遥。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三五年时三五夜,可怜杯酒不曾消。

尾声:

后来,景仁挚友洪稚存按景仁生前所嘱为他整理遗作。将二千余首诗交付刊印。但其中大量的爱情诗却在刊印过程中被当时文学领袖,肌理诗人翁方纲删掉了。稚存想到翁方纲处取回原稿。原稿却已散失无存。稚存痛不欲生。大呼:“我弟何其薄命,生不得其时,死后诗名也被摧毁了!景仁如果知道,在地下也不会得以安息啊。”屠氏知道景仁死迅,痛不欲生,多次昏厥,大呼:景仁一生为诗所害,为情所害,我一生的希望就此断送了!走进景仁书房两当轩,把景仁所余的诗稿付之一矩。稚存千里扶柩,送景仁遗骨回乡。并代他照顾老母与幼子。多年后,景仁的儿子长大成人,如景仁一样风神玉立,学业精进,身体也极为强壮。稚存、潘洵等景仁的生前好友为之操心,找了一门满意的人家的姑娘,让他成了亲。一直冷满萧条的黄家终于变得热闹起来了。稚存和潘洵说:“如果景仁地下有知,也会有所安慰了。只是他的诗作多有散失,终于无法完成为之刊印的心愿。翁氏刊印的《悔存诗抄》,实无法体现出景仁诗作原貌啊。景仁一生的心血就这样白费了,我实在觉得不甘啊。”潘洵也说:翁氏去世后,引经据典满纸鱼虫气的肌理诗就没有多少人愿意看了,都想读景仁这样充满灵性与真情实感的诗人之诗。我也受命重新编撰景仁诗集。只是他的遗稿不是被焚,就是被毁,我也是有心无力啊。

正在此时,赵春儿拿了一个包裹过来,打开一看,竟是千余张发黄的诗稿。不是景仁原稿,是春儿用稚拙的字体誊写出来的,上面还有着斑斑的泪迹。

春儿说:相公飘泊在外,时常把不便携带的诗稿邮寄回家,让我保存。每个诗稿我都另外誊写一份,一份存在两当轩,一份放在身边,时时展读,聊寄思念之情。后来相公去世。婆婆在悲愤之中焚烧两当轩中的诗稿,我便不敢再把这些诗稿再拿出来了,今天我把它们全数交给两位大人,如果大人能让这些诗稿流传于世。那于相公,于我们黄家,都是最大的恩德了。只是我不通文墨,抄写也是依样画瓢,还请两位大人帮助更正。

稚存与潘洵大喜过望:“景仁此生终不算虚度了!”

半年后,《两当轩集》刊行于世,风靡一时。景仁也成为清代文化界一颗熠熠闪亮的明星。

赵春儿跪在景仁的灵位前面:“相公,孩子已成人,你的诗作也得以流传。我能做的都为你做了。此生,我能为你做的,也许只有这么多了。这么多年了,我累了,也很想你,我真的很想你,如果再没有什么需要我在这边做的,我也想到另一个世界去,我真的有些累了。原来爱一个人是这么辛苦的一件事。”

不久,赵春儿安然而逝。这一段故事,也到了最后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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