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风露立中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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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死别生离各泫然

第二十二章死别生离各泫然

景仁归心似箭,心若火焚,冥冥之中似有什么催促着急急地往回赶。不久他的预感就被证实了。傍晚时分。景仁寻旅店住宿。那店家听出他是常州口音,又是书生模样。便问景仁:最近曾听人说起常州名宿,龙城书院邵齐焘先生已去世了,不知是不是确实的。

景仁不知是真是假。但心像被重锤猛的击了一下似的,不住地痛。他不能耽搁。当即象店家买个小驴代步,又花钱请了个熟悉路途的老者带路,连夜赶往常州龙城书院。景仁身体根基本弱,又连日昼夜兼程,连饭都顾不吃,水顾不得喝。赶到龙城书院时,已累得不成人形,但心中还怀着一丝希望,希望老师能像以前一样。笑着拉着他的手,如父亲一般对他慈爱的笑。却见府内一片肃穆。白色帘幕在风中飘动。再也支持不住,一下瘫软在地。仲游与元直出来。把景仁扶进屋中。见景仁风尘仆仆。身心俱损。觉得父亲终没有对景仁白费心思,也是一个安慰。

仲游给景仁唱了些热汤。景仁才从刚才半昏迷的状态醒转过来。问仲游与元直:“老师真的已经不在了吗?”

仲游点点头:“其实,父亲去年就去世了。你和稚存走后。父亲身体一直就不好,学术理论也难以推广,心情更抑郁。只是不忍中断你的游学。嘱咐我们不要告诉你和稚存。去年入冬,天气渐寒。父亲忽然病重。没几日就病故了。死前还嘱咐我们只需悄悄将他安葬就可以了,他不想惊动一些名流来追悼,他与那些人原非一路,也不想让真正亲近的人再伤心,于是,我们就把父亲悄然安葬了,并替父亲继续龙城书院,但书院必竟还是日渐冷落。你既然回来,就继承我父亲的遗志,协助我们办一下龙城书院吧。

景仁含泪答应。邵老师的陵墓在虞山之中,景仁欲马上前去祭奠。仲游和元直都怕景仁身体难以支撑,竭力阻止。告诉景仁,稚存也刚刚知道了老师去世的消息,这两日也赶来之里。待他来了,你们再一起去祭奠。景仁勉强答应。邵齐焘的灵位供在家中,景仁就要求在灵位之前为之守灵三日。仲游与无直再没理由不答应了。

景仁跪在灵位之前。往日老师的音容笑貌宛在眼前。这两年,景仁游学在外,也常转幕于他人府中,得他人器重,但其感情却无法与邵老师相比。大多不过是上级对下属的赏识与器重而已,或是为自己生活中多增一份风雅与乐趣。并无邵老师这般如慈父般的感情。刚至书院时,自己因家贫颇为自卑。邵老师就经常鼓励他,大丈夫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移。景仁青年好胜,经常好与人争辩,得罪不少人。不少富家子弟找到邵老师,在老师面前历数景仁的狂傲,甚至有不少在他面前丢了面子的富家子以退学相要挟,但老师总是维护他,不惜得罪那些家世显赫之人。自己因年轻无知,染上了赌博与嗜酒恶习,老师语重心长地相劝。并让仲游与元直、稚存每日伴着他,以免他在酒肆与赌场荒废大好时日,直到他完全戒掉恶习为止。想起老师为自己的病迅速寻找药方。想起老师把自己和稚存带入书房,让他们浏览浩如烟海的典籍。想起老师拿出积蓄,作为自己游学之资。想起老师为了不耽误自己游学,竟然连病重也不曾告诉他们。景仁痛彻心扉。肺疾隐隐发作,只觉得胸口发闷,发热,如万针扎着一般痛。但仍不肯休息。

二日后,稚存赶来。与景仁去虞山祭拜。但见墓上宿草已枯,心中更加凄惨。觉得身体内虚脱了一股。稚存见景仁气喘吁吁。病不胜衣。虚脱得站起身都困难。赶紧扶他到虞山仲雍寺休息。景仁好久才恢复一些体力。在寺中燃一柱香。先为先生祈福。然后拉着稚存的手说:兄长看我得了这病,必然难得天年了。倘若我过不了多久也死了。烦劳兄长为我的作品整理出版。我这两年游历中的作品就都交与兄长保存吧。”稚存见景仁面色蜡黄,印堂灰暗。又觉得此话极不详,极怕一语成谶。说什么也不答应。景仁拉着稚存的手不放。“兄长,景仁这些年虽然坎坷。但细想来,有老师关爱,又有兄长肝胆相照。有惊鸿爱我。在扬州又有奇女子珍珠娘对我一片痴心,惊天地,泣鬼神。此生何憾。人谁无死。人生苦短。倘真有一天,我死了,还请兄长为我完成遗愿啊。稚存拗他不过,又见他神色十分凄楚可怜。一边答应一边好言劝慰。“为了惊鸿,为了伯母,你得好好保重身体。你想想,老师去世你心痛如此,你若去世,她们将怎么活啊。”景仁说:“为了她们,我会尽量撑下去,能撑多久撑多久,就怕总有撑不住的一天啊……”稚存心情变得十分沉重。忽然想到:“景仁,你还没去见惊鸿呢吧。明日去看惊鸿吧。这两天不知她如何望穿秋水呢。”听到惊鸿,景仁的脸色才温暖了些。却不知更残忍的打击就在前面等着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