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斐览和云念之间的矛盾解决之后,009宿舍的成员和010宿舍的成员化干戈为玉帛,没再像之前那样动不动就斗嘴,恢复到起初的那样和好。
几星期过后,郁盻不再那么的安分了,他有意识的从周围的言语中了解津穹更多的消息。他还未见过津穹,有时他想看看新来的主任长得怎么样,却总是抽不出时间。当他有空闲的时间时,却总是忘记了此事。郁盻脑袋不再那么单纯了,脑袋里经常想着自己不该想的一些内容,这样就导致他工作分心,工作速度慢。郁盻连续几天都是最后一个走出厂房,这天同样是他最后一个走出厂房,他十万火急的赶完工作任务,灯一关,刚走出厂房被女孩的叫声叫停住了。他惊诧的转了一下头,发现门边坐着一位穿着红色衣服的女孩,她的双手压住桌上一本厚厚的记录本。她的旁边站着一位穿绿色上衣的女员工。刚才在郁盻还没有走出来时,两人正在商讨着工作上的一些问题。
短头发的女孩右手拿着笔,偏转头看挥汗如雨的郁盻问道:“人家都下班了,你还在里面干什么?”郁盻看得出了神,没留意女孩到底说了什么话。在郁盻眼里,穿红色上衣的女孩,乌黑的头发看起来非常的干净,明亮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似的,整张脸看起来给人感觉就是非常的清纯,一点瑕疵都没有。郁盻像触了电似的,感觉女孩那副清纯美丽的模样已在自己的脑海里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郁盻很难想象,在这种公司里竟然会看到如仙女般的人物,直到对方问了第三遍,郁盻才恢复了常态。郁盻说自己最近一段时间,思想老是开小猜,状态不佳,动作不利索,工作效率低,无法及时完成工作任务,所以自己才会比别人晚下班。在他们的公司里,每个员工每天都要完成一定的工作量。郁盻怕女孩不相信他所说的话,从口袋里拿出了工作证给她看,女孩见郁盻拿出工作证,一眼都没看,点了几下头让郁盻走。
走出工厂的大门,郁盻脑海里闪现的都是女孩那副纯净的模样。郁盻本以为也许只能在电视上才能看到那样的人物,没想到在现实生活当中他看到了,他心里有点兴奋,不过他没有一直想那件事。他刻意迫使自己想有关新调来的主任津穹的事,他决定要与新来的主任面对面把心中的疑惑说清楚。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内放着一排排办公桌,每桌都放着一台电脑,里面的气氛严肃,办公椅上坐的都是一些主任或者副主任。郁盻在进入办公室之前,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他不想让办公室里的人取笑他穿得很脏乱。他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以稳住自己的情绪,保持镇定。郁盻用右手揉了几下发痒的鼻子,然后用自己的两个拳头相互击打了一下进入办公室。一进入办公室,郁盻的脚就开始发软了,他觉得周围有几十双眼睛正注视着他,使他浑身不自在。郁盻想找津穹,然而他从未见过她,不知道从何找起?郁盻猛抬起头,出现在眼前的是那个女孩的身影,那个女孩偏转头凝视着他,郁盻傻笑了一下,头左转右转的,然后不知怎么了,他竟然自个儿走出了办公室。郁盻心虚、胆怯,觉得自己莽撞冲动,没什么心理准备就进入了办公室。他松了口气,挺直了腰,双手往自己的腰拍了几下,然后嘴巴紧紧的闭起来,几秒过后再张开,之后昂首走进办公室。郁盻一踏进办公室就碰到了那个令他眼前为之一亮的女孩。她注视着郁盻,一时之间,郁盻不知所措,竟然忘了自己究竟要做什么。他整个人慌张了起来,似乎站不住脚,脸颊烫热了起来。郁盻万万没想到此刻自己的记忆力会如此糟糕透顶,几秒过后就把自己想要做的事忘光光了。郁盻感到尴尬,只好重新走出办公室。
一走出办公室,郁盻很快的又想起了自己想要做的事,他想找C厂房的主任谈些事情。想起刚才的表现,郁盻觉得有失颜面,他用手拍了几下大腿,摇了几下头,鼓起了勇气,决定一进入办公室就大大方方的向里面的人打听津穹的消息。郁盻双手握紧手指头,踏进办公室,然后逐渐的把握紧的手指松开。陈副主任急忙走上去,把郁盻拉到一边说道:“你是不是神经病?一会儿进,一会儿出,这种办公室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进进出出的。你是不是要让我这个当副主任丢面子?让其他的主任笑我管教无方,管不好自己的下属员工。”郁盻没急着回答,先是很安静的站着,这时云念拿着一本记录本走进来,看到郁盻被责骂,悄悄的走到他身边为郁盻打气,叫郁盻没必要缩手缩脚的,可以明目张胆的与陈副主任争论,毕竟陈副主任曾是他们的手下败将。郁盻笑了笑,陈副主任眉头紧锁的说道:“至少你也要当组长才能进来,人家云念是他们那组的组长,所以她自然可以随随便便的进进出出,你这样没大没小,人家会怪罪我的。”
“我是一无所知,我是进来找新来的主任。”郁盻语气平和的说道。陈副主任诡异的笑了一下,抱怨道:“我怀疑你居心不良,存心让我出丑,刚才进来了两次,怎么又出去?你这不是想吸引住别人的眼球,引起更多人的关注吗?”郁盻被问得额头冒汗,心“怦怦”直跳,他在慌乱之中及时想到了借口说道:“刚才我进来时,刚好有人打电话给我,所以我就到外面接。”陈副主任用诡异的眼光看着郁盻那抖动的嘴唇说道:“真的吗?那刚才我为什么没有听到你手机的铃叫声?”郁盻左看右看,灵机一动说道:“怕打扰人家,所以我的手机是设置振动的。”郁盻知道陈副主任是很“狡猾”的,他边说边把手机设置为振动,以防止满脸狐疑的陈副主任当场打他的手机,揭穿他的假面目。
当陈副主任告诉郁盻新调来的主任是那个看起来很洁净的女士时,他感到震惊,心里嘀咕着:原来她就是我们C厂房的主任,她就是津穹,长得像明星似的。津穹正忙碌着,她坐在办公椅上,坐得笔直,双眼直注视着电脑屏幕,手不停的敲打着键盘。郁盻没有走近她,直接走出办公室,按公司的规定像郁盻这样的普通员工是不能随意进入办公室。郁盻想待到下班再好好的与津穹交谈一番。
面对津穹那样的女士,郁盻不敢轻率,公司一下班,他首先做的就是用手拍走自己身上的灰尘,然后洗净自己的双手。之后,他才信心十足的去见津穹。郁盻站在办公室的门口,心里有些紧张,从办公室里第一个走出来的是威风凛凛的陈副主任,陈副主任见郁盻正在等津穹,故意咧开嘴说道:“我看你是另有企图,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可以请求我这个副主任,何必那么麻烦请求主任?”郁盻睨视着他,脸上微微一笑,一句话都没有说。陈副主任嘲笑道:“你别异想天开,一朵艳丽的花朵是不可能插在一堆牛粪上,‘癞蛤蟆休想吃天鹅肉’。”郁盻不由自主的跟着陈副主任笑了起来,他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陈副主任嘻嘻哈哈的扬长而去。
郁盻在门外站了不短时间,津穹才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郁盻看她从里面走出来,一开口就叫住了她,说道:“请问,你是不是新调来的主任,名叫津穹?”津穹没说话,点了几下头,郁盻脸上露出了笑容问道:“你为什么要暗中帮助我,推荐我入厂?”津穹感到疑惑,说道:“我与你莫不相识,怎么可能帮助过你?”
“对,我也觉得奇怪,我也不认识你,你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帮助我?”
“也许你认错了人,我连你的名字都叫不出来,怎么可能认识你?原来刚才你是来见我的,奇怪,刚才你明碰到我,为什么不当面讲,拖到现在才讲?”
“刚才有人打电话给我,我到外面接……哦!不是这样子的,是我一时糊涂,胡言乱语。”郁盻把原来想要说的话,说到一半,马上改说另样含义的语句。说接电话,那是郁盻的借口,面对鬼头鬼脑的陈副主任,他不得不那样子说。如今面对的是津穹,他不想说谎。津穹疑问道:“刚才你怎么进来之后又出去?到底是什么原因?”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刚才我看到你就好像吃到失忆药似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忘记了自己究竟要做什么,整个人就变得仓皇失措,”郁盻说着,突然间想到了更能解释问题的原因,马上说道,“噢,应该是这样的,我们这种普通员工不能随意进入办公室,因为我违规了,所以得走出办公室。”
津穹松了口气说道:“原来是这样,你为什么说我帮过你呢?我连你都不认识,怎么会帮助你?”郁盻打了几下哈欠把心中的猜疑说了出来:“我以前有个朋友叫津塆,而你的名字叫津穹,因此我就猜疑津塆是你的亲戚,猜疑津塆吩咐你一些事情,叫你做一些事情。请问津塆,你认识吗?”津穹面露微笑,双手拍了一下说道:“太凑巧了,经你这么一说,我如梦初醒,你的名字叫做郁盻,对不对?老实跟你说,津塆是我以前的同学,她有向我提过你。”郁盻似乎抓到了证据,得意的说道:“没想到,你也会说假话,明明是你暗中帮助我,推荐我入厂,还说没有。”“你真的误会了,我刚才才知道你的身份,怎么可能以前帮助过你?你是怎样入厂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津穹解释道。郁盻最怕的是津塆把他的秘密告诉了津穹,郁盻很不放心,特意向津穹询问,问她到底有多了解自己。津穹露出微笑,只说一点点而已。
突然,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只见陈副主任哼哼唱唱的走了过来。郁盻知道陈副主任走过来肯定会对他说风凉话,场面肯定会变得非常尴尬。郁盻匆匆忙忙的离开,目的就是避开陈副主任的冷嘲热讽。尽管郁盻有小小的发现,但最终他还是没有解开心中的疑惑,到底会是哪一个好心人推荐他入厂呢?
过了一天,工厂里出现了一件令郁盻感到吃惊的事。郁盻应斐览的吩咐,向云念拿货物单翻阅,查看陈副主任有没有如实的把一些货物领出来。结果在货物单的最上端出现了令他大吃一惊的名字,在主任一栏的旁边,出现了这么几个字:助理主任津塆。郁盻拿着那张货物单手脚发抖,喃喃自语:津塆怎么如此神通广大,混进了这个工厂?郁盻的心顿时变得忐忑不安,脑中的思想变得异常的混乱。他担忧津塆不小心把他的身体状况说出去,他不希望周围的人因他的身体状况变得郁郁寡欢。
自从郁盻发现津塆成了自己所在工厂的助理主任的那一刻起,他经常走神,周围的人问他,到底怎么了?他总是眉开眼笑的说,也许是自己没休息好的缘故,老打瞌睡,所以才会经常走神。郁盻就因工作经常神不在焉,多次遭到了陈副主任的批评。郁盻的舍友看不惯陈副主任那副蛮横的态度,很多次差一点就跟陈副主任闹翻了脸,每一次都在郁盻的劝说下,他们才停止了争吵。
郁盻很想知道津塆是怎么混进厂里的?一次,他偶然从厂房里走出来,恰巧碰到了拿着伞遮阳光的津穹,津穹看到郁盻停了下来,似乎有话想跟郁盻说。郁盻恰好心里也有话想对她说,抬起头走了过去,这时陈副主任刚好从厂房里走了出来,两眼直瞪着郁盻,令郁盻感到浑身不自在。郁盻身感不妙,停了下来,他知道如果自己就这样走过去,肯定会被陈副主任说风凉话的,也许会说他不知羞耻,会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因此嵎盻就先让陈副主任走过去,直到陈副主任走出工厂,他才走了过去。
走到津穹的面前,郁盻废话少说直言道:“你以前的同学津塆怎么一下子成了你的助手?一转眼,他就出现在我们公司里,太不可思议了。”
她能成为我们公司的成员,是我们公司的荣幸,她以前可是一位高材生,凭她的能力是能轻而易举的进入比我们好几倍的公司。她能成为我的助手,我引以为豪。“津穹自豪的说道。
在郁盻的追问下,津穹把津塆如何成为主任助手的过程说了出来。在津穹还没调来当主任之前,津塆就多次跟她通电话,吩咐津穹如果在工作场合中遇到郁盻或者听到有关郁盻的消息,立即打电话与她联系。当天,津穹看到郁盻,回到住所后,马上就把消息告诉津塆。津塆无比兴奋,立即带着早已准备好的行李赶到郁盻所在的公司。一面试,她马上就得到公司领导的赏识,公司领导乐意聘她为主任,津塆自我贬低,决定成为津穹的助手,这样她接触郁盻的机会就会更多了。
经过一番的了解,郁盻才知道原来津塆是冲着他而入厂的。津塆到底是冲着他什么而入厂,郁盻是不晓得。
从此,身为主任的津穹到厂房监督员工,她的旁边就多了一个人。津塆第一次跟随津穹进厂房视察员工,蹲得腰发酸的郁盻抬起头,第一眼就看到了津塆,郁盻看得两眼发直,难以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津塆也看到了郁盻,她用眼向郁盻眨了几下。郁盻开始有意识的躲开她们,于是他就时不时的与他的舍友换工作岗位,目的就是避开她们。郁盻知道如果自己在厂房内与津穹或者津塆对话,会引起周围人的种种猜想,到时肯定会给自己添不少的麻烦。郁盻的躲躲闪闪,很快的就被晨月觉察到。晨月走到他的身边说道:“我真的是想不通,主任和她旁边的那个助理,再怎么看也不会比陈副主任凶,不会比陈副主任更不讲道理,你为什么老是躲着她们?她们可比陈副主任和蔼多了。”郁盻偏转头,手摸着鼻子,装作惊讶的样子,说道:“我真的是躲着她们吗?”晨月站在他眼前说道:“我的双眼又不是蛤蟆眼,你的所作所为,我是看在眼里,你为什么老是换岗位?一会儿在这边工作,一会儿就到那边工作,我看起来,就觉得好笑,她们不是猫,你又不是老鼠,何必怕她们,躲着她们。”晨月是问得令郁盻无话可说,郁盻的脸渐渐的发红了起来,他以自己必须急回宿舍打扫卫生为由,离开了厂房。
走出了厂房,郁盻终于可以好好的喘口气了。他是被晨月问得浑身是汗,他突然双脚发软,眼前一片黑,他坐在地上休息了片刻,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烦恼越多,他觉得秘密是守不住的,因为周遭有许多双明亮的眼睛有意无意的盯着他。从他发现津塆出现在厂里的那时起,郁盻就有与她好好谈一谈的打算,他想把心中的疑惑解开。待到头不晕了,身体恢复了常态,郁盻重新站了起来,走向公司领导的公寓找津塆。
经过耐心的寻问,郁盻终于找到了津塆的公寓。郁盻悄悄的推开门意料的碰到了云念,云念刚好要出门,吓了一跳,诧异的说道:“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来这里?”郁盻觉得尴尬,马上保持冷静,迅速的说道:“我是来找一位朋友。”云念用一种疑惑的眼光看了郁盻一眼,令郁盻感觉好不自在,她是特意来汇报组员的工作情况,她向郁盻说明来意,之后就匆匆的离开了。
洁白的公寓房里开着空调,津塆坐在椅子上演算着一排排数字。郁盻前脚刚踏进去,津塆立即站了起来,看到郁盻惊喜的说道:“真巧,刚才我才想到要去找你,没想到你却自个儿来找我。”郁盻默默一笑,直言道:“你怎么混进了这个工厂?正规的大型工厂不进,偏要进这家小型工厂。”津塆请郁盻喝了一杯凉茶,穿起凉鞋说道:“你千万别以为我跟着你,这是我的自由,我想到哪家工厂工作,就到哪家。对了,你必须赶快辞职,回家休养,你已经出来很长一段时间了。”
“我觉得自己在这里生活得很好,与周围的人关系融洽,他们对我很好。想在其它工厂里,找到类似这些人,我想恐怕是非常难的。”
“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那边有镜子,你自己去照一照。你的体质不如当初了,你别介意,说我爱说闲话,你的皮肤就像医院的病人一样的白。我仔细观察了几天,发现你工作时越来越像拉破车的老牛,力不从心,而且工作效率越来越低。你不要再勉强了,你得马上辞职,回家休养。”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不要杞人忧天,我的状态不是好好的吗?”
“难道你还不信任我吗?我对你可从来没有说谎,我希望你毫发无损,像原来那样健健康康的回家。我敢保证,你现在的体质大不如以前了,你想想看你当初的状态是怎样的,现在的状态又是怎样的。”
听津塆的话,郁盻的心顿时感到沉重,好像有一块石头压着他的心似的。经津塆的提醒,郁盻才猛然发觉自己的身体确实发生了变化。他扭转了腰,晃了晃自己的身体,难为情的说道:“如果我突然间辞职,我的舍友会很难接受,我会感到内疚的。他们对我的爱太深了,如果我就这样离开,我觉得自己太绝情了,对不住他们的厚爱。”津塆先笑了一下,然后脸上变得严肃起来说道:“身体最重要,你别再硬撑了,再撑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如果你不回家休养,我可要自作主张向你那些舍友说实情,我想他们会赞同我,劝你回家休养。”
“你千万别那么做,这对他们的打击太大了,”郁盻急促的说着,“我们每天都相处得很愉快,我不希望他们因我而变得不愉快。”
“你只要答应我辞职,回家休养,我就不会多嘴了,”津塆边绑着头发边说着,脸上偶尔会露出几丝的笑容,“你别说我威胁你,你要知道健康比什么还重要,身体垮了,你什么都完了。能在这里看到你,我非常高兴,在还没有到达这里之前,我是四处打听你的消息,向我所认识的一些朋友求助。”
“我又不是什么‘人物’,哪值得你这么小题大作,你这样做值得吗?”
“你放心,你的隐私,我没泄露出去。我这样做是应该的,之前如果我没有那么做,也许你就不能顺顺利利的从家里走出来,我希望让你顺顺利利的回家。”
在津塆耐心的劝说下,郁盻终于接受了她的建议。他想了一下,自己确实出来不短时间了,如果继续待下去,迟早会给人家添麻烦。郁盻向津塆说了声“多谢”,然后就从公寓里走了出来。他觉得很为难,不知道要如何向自己的舍友开口?对郁盻来说,他没有别的选择,得辞职回家休养。
在还没有回到宿舍之前,郁盻连续接到舍友打来的几个电话,那些电话都是打来问候他,问他为什么还没有回到宿舍。郁盻装着一副唉声叹气的样子走回宿舍,犹豫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提出勇气说出口:“我……我有一件事想要向大家说。”业焌见郁盻说得吞吞吐吐说道:“是不是那个陈副主任有完没完的找你麻烦?”郁盻显得很无奈,装得一副失望的样子说道:“不是那样子,是我想辞职,明天就要离开这里。”郁盻说出这么一句话,令竹质、业焌、斐览三人都觉得很突然、吃惊,郁盻工作得好好的,怎么突然间想要辞职?业焌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左手用力的抓紧右肩膀,颇有正义的说道:“谁得罪你,你可以大胆的说出来,我们为你做主。”“对,你有什么不满的,尽量说出来,大伙都是兄弟,我们会为你排忧解难的。”斐览神色匆匆说道。
斐览、竹质、业焌用疑惑的眼光看着郁盻,郁盻神情冷淡解释道:“没有人得罪我,我作出这样的决定与任何人都没关系,因个人的种种原因,我得离开这里做一些事。谢谢你们的好意,和你们相处,我觉得很愉快。也许这只是一段时间的离别,一段时间过后,或许我还会来到这个地方。”郁盻说得很勉强,声音越来越小声,他之前没想过要说那么的一句话,他是突然间心血来潮才说出的。斐览、竹质、业焌三人都叹息,他们知道自己是无可奈何,是无法改变郁盻的意愿,是无法改变郁盻即将离开的打算。
还没过一天,百感交集的郁盻向公司领导辞职,回来之后,他脸色黯淡,收拾自己的行李,他的舍友热情的请他多待几天再走,他们的好意被郁盻拒绝。郁盻背着沉重的行李笑容可掬的对他的舍友说道:“说句心里话,我的心里还真是有点依依不舍,能碰到你们,我觉得很高兴,咱们后会有期。”他的舍友脸上都挂着笑容目送他。郁盻刚走出宿舍门,碰到了宁帧、晨月、云念,她们叫住郁盻,然后把他围住。郁盻看着她们腼腆的笑了笑,原以为她们会主动让出一条路让他走,没想到她们站立不动,用一种疑惑的眼光看着他。晨月先边摇头边叹气,然后整个人充满正义感,掷地有声,不解的问道:“郁盻,你工作得好好的,怎么突然间辞职,要离开了?令人匪夷所思,是不是那个新来的助理主任把你炒鱿鱼了?”郁盻直话直说:“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我自愿辞职。”“我不相信,你肯定跟她有什么关系,否则在厂房里,你为什么见到她老是躲躲闪闪的?”晨月毫不掩饰的把自己的心中话吐露了出来。
“是不是那个陈副主任看你不爽,暗中把你解雇?”宁帧猜疑道。郁盻摇了摇头,否定了她的猜疑。此时沉默的云念,脑中突然开窍,喊道:“我想到了,想到了,我知道郁盻跟谁有关系?”听了她的话,宁帧、晨月为之振奋,不停的催促云念赶快把答案说出来,云念不得已而为之说道:“昨天,我亲眼看到郁盻去公寓找那个助理主任,我想郁盻也许是受到她的打击才辞职的。”
楼梯里议论纷纷,待在宿舍里的斐览、业焌、竹质觉得嘈杂,他们推开门,走出宿舍,看到晨月、云念、宁帧与郁盻如火如荼的讨论着。斐览得知她们在商讨郁盻辞职的原因后,大声喊了一声,说道:“你们别乱猜想了,郁盻不是因我们而辞职的,他有私事要处理,不得不辞职离开这里,他这样做与我们工厂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关系,我们应该尊重他,不能阻拦他。”竹质、业焌没有站着不动,他们大动心思,帮斐览说服她们,别再阻拦郁盻。郁盻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心中有点内疚,不过他没把他的伤感通过外表表现出来,他淡淡一笑,向在旁的人说道:“能碰到你们,我觉得比在路上捡到钞票还高兴,谢谢大家的关照,离开不代表告别,我们后会有期。”有斐览、业焌、竹质在,晨月、云念没再多猜疑,多问为什么。郁盻再次向他们淡淡一笑,点点头,然后走出楼梯口。
公交车上开着空调,里面的坐位座无虚席,其中郁盻也坐在里面。车内安静,大多数乘客的表情是安详的,静静的享受着丝丝清凉。斗转星移,郁盻不得不从这个角落到另一个角落,他掩目深思,尽管心里悲凉,但浑身充满斗志,充满力量。不到半小时,郁盻就到了车站,当他双脚着地时,顿时感到了依依不舍,舍不得离开这个城市,似乎对这个城市有了感情。现代交通运输便捷、快速,郁盻知道只要自己坐上车,不到半天的时间就能顺利的回到家。在外的生活多姿多彩,想到这,郁盻站立不动了,他开始犹豫了,他可不想这么快就过上原来那种平平淡淡的生活。他想慢慢的回到家,不想搭坐快车,坐快车一瞬间的功夫,他就能回到自己所熟悉的家乡,这样太没意思,他的心灵不能获取另样的感受。郁盻走进了附近的一家书店,仔细的看了一遍又一遍的本市地图,发现通过山林的一条省道,同样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乡。于是他就放弃了搭坐交通工具的想法,决定徒步走回,反正天气正热的很,走山林的道路那是别有一番的感觉,肯定是非常美妙,既能乘凉,又能观看到沿途的风光。郁盻相信自己这么做,心灵肯定不会感到空虚的,也许会有不平常的发现。他乐意那么做,不再坐车了。
山林的省道不是人们所熟悉的水泥路,它是一条看起来令人感到美的柏油路。柏油路蜿蜒不断、平整,远远望去,人的视觉会感到舒服,会令人产生种种的幻想,会令人感觉到这是一条充满神秘色彩的道路。
一棵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遮天盖日,一辆辆颜色各异的汽车行驶而过,一只只飞鸟鸣叫不停。背着大行囊的郁盻神采奕奕,仿佛自己走在一条风景线上观光似的。身处山中,天气不比山下闷热,郁盻随心所欲,想走快的时候就走快,想走慢的时候就走慢,他每走一段路就会停下来休息一会儿,然后接着再走。
走在树荫大道上,凉意时时涌上心头,微风时时吹动着头发,郁盻是何等的惬意,何等的潇洒。他喝了一口水又一口水,再接再励爬上了一个坡又一个坡,这样他难免要大汗淋漓,满头是汗,他感觉自己流出的汗是冷的,当汗珠流过背时,他有时会颤抖。他绕过一个大拐弯,顺风走下了一个长坡,听到了潺潺的溪水流水声,他寂静的心灵被打破了,好奇的偏转头一看,看到不远处的溪水边有一个村庄,几位中老年妇女站在溪水中躬着身洗衣服。
烈日把郁盻的头额晒得流汗,他的内衣已被汗液沾湿了。郁盻卸下重重的行囊,豪爽的脱掉一件上衣,脸露微笑走到了清澈的溪水边,把一些行囊放到了岩石上,整个人好像一个小孩似的在溪水中尽情的玩水,他把整条裤子弄湿了,然后头戴上湿帽子,躺在洁净的岩石上晒太阳。在他的前方有一个正在作业的采石场,飞沙走石,尘土飞扬;在他的后方有一条刚建成的县道,县道直通向县城。待到中老年妇女洗完衣服,各端着一盆衣服离开后,郁盻才大大方方的从岩石上站了起来,趁周围没人迅速的脱掉脏乱的长衣长裤。郁盻怕人看到他换衣服的情形,人心惶惶,显得特别紧张。他没顾个人的安危,过于靠近采石场,慌慌张张的穿新衣服。采石场沙石飞舞,突然刮起了一阵狂风,咆哮的狂风把尘土刮到了溪边。郁盻蹲下身,洗了手,猛力一跳,结果由于疏忽大意,没防备,沙尘飞进了他的眼眶内。
郁盻手抓着脖子,感到双眼内有异物,赶紧闭上了眼,跌跌撞撞,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岩石后方的绿草上。他稍微睁开眼,就会感到刺痛,与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是没什么差别的,因此他是睁不开眼。郁盻保持冷静,不慌不张的坐在绿草上,用自己干净的衣服擦净手指头,然后轻揉眼睛,使自己流出眼泪。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希望眼睛内的异物随眼泪一起排出去,然而眼睛内的杂质似乎粘在眼膜一样,无论郁盻怎么弄,它都不会附着在眼泪里,随眼泪一起排出体外。
直到郁盻的双眼发红,他再也没弄自己的眼睛,一直闭着。随着时间分秒的流逝,郁盻越来越感到事情的严重性。原以为只要休息片刻,它就会有所好转,自个儿痊愈,事实上过了多个钟头,郁盻还是睁不开眼,他就像一位盲人一样眼前一片黑,越来越感到恐惧不安。他越想越觉得可怕,难道自己就这样一直闭着眼,看不见周遭的事物吗?郁盻为自己祈祷,祈祷自己别出什么事。
一群大小不一的牛浩浩荡荡的过县道,许多辆汽车被迫停了下来,喇叭声响个不停。郁盻把耳朵靠在肩膀上,什么都不能看见,只能听到汽车的喇叭声。随着一群黄牛逐一的过县道,嘈杂声越来越小。就那么的一瞬间,郁盻的头发变湿了,郁盻猜疑是环卫工浇公路绿化带,不小心把水洒向了他。郁盻觉得这是一件意外的事,没抱怨什么,仍坐在溪边。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郁盻的头发越来越湿,而且已经开始蔓延到上身的衣服,他的上衣从上到下渐渐的变湿了。郁盻觉得不对劲,怀疑浇花工人有意把水喷向自己,否则自己的衣服怎么越来越湿?郁盻开始发怒,把头向左转,然后向右转,反复几次的做这样的动作,他想让对方知道,自己已看到对方丑陋的行为了,试图使对方感到羞耻,停止向自己喷水。
几十头的牛已过公路了,凭感觉,郁盻觉得有几头牛就围在自己的旁边,他知道牛发起飙来就像斗牛一样的凶猛,因此他坐立不动,怕走动惹坏了牛的情绪。郁盻把双手放在头顶,发觉有水滴正不停的滴到自己的手上,他认为浇花工人仍旧像刚才那样把水喷向自己。郁盻不禁打了一下喷嚏,脸朝着县道责问道:“请你把眼睛擦亮点,你没看清我坐在这吗?怎么老把水洒向这边?我全身上下快要湿透了。”郁盻没听到任何的回复声,只知道水像刚才那样往自己的身上浇,想到这,郁盻更生气了,认为浇花工人有意而为之,不懂得悔改,没把他的话放在眼里。郁盻心中的怒气似乎要爆发了,不客气的说:“请你节约水资源,你是浇花而不是浇人。”说着,说着,郁盻全身一冷,又打了几下喷嚏,接着说:“你到底有没有读过书?品德修养令人放心不下,你这样做是一种缺德的体现。”
一个身体消瘦,留有一把胡须的放羊伯伯赶着一群羊从郁盻旁边走过。放羊伯伯听到郁盻的责问声,以为郁盻正在对自己说话呢,因为周遭就只有他和郁盻两个人。放羊伯伯听郁盻说了这么一句话:你是一个缺德的人。放羊伯伯怔住了,心想:坐在溪边的人无法无天,分明就是在骂自己。放羊伯伯觉得冤,咽不下这口气,停下脚步对着双眼闭起的郁盻说道:“年青人,说话谨慎点,我老头子究竟哪里得罪你?惹你发这么大的脾气。”终于有人回话了,郁盻多少精神有些好转,但心中的怒气依旧存在,因为水滴仍旧不停的洒落在他的身上。郁盻觉得对方不可理会,屡教不改,发怒气的喊道:“你是存心让我感冒才罢休,是不是?我全身已经湿透了,你还向我洒水,我已经忍无可忍了,太好笑了,你这叫做有品德修养,没人会相信你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听得一头雾水,我哪有向你洒水,你是不是眼瞎了?现在天空中正下着小雨,你没带伞,没穿雨衣,当然会被淋湿的。你没看到我身上穿着雨衣吗?”
“你别哄小孩了,刚才烈日高照,我满头大汗,怎么现在就下起了雨?”
“你别装糊涂了,天空中究竟有没有下雨,你可以自个儿看。天气变化莫测,一会儿出太阳,一会儿下大雨,这也是经常出现的事。”放羊伯伯边说,心里边偷笑,取笑郁盻全身上下都已被雨淋湿漉漉的,竟然还不知道天空中下着雨。放羊伯伯把遮雨帽摘了下来,随便说道:“你是不是眼瞎了,不然怎么会睁眼说瞎话?”然后放羊伯伯把目光转向郁盻的脸上,发现郁盻双眼紧闭着,觉得奇怪,就问郁盻,为何双眼老是闭着?郁盻如实的把自己的双眼被沙尘吹进的事实说了出来,放羊伯伯说道:“难怪你会闹出笑话,连下雨也不知道。”原来郁盻是无法睁开眼,才一直坐在溪边,放羊伯伯了解详情之后,向他伸出了援助之手。他怕郁盻被雨淋成感冒了,脱掉自己身上的雨衣披到了郁盻身上,然后用嘴往郁盻的眼睛吹风,想帮郁盻把眼睛内的杂物吹出来,他吹了一遍又一遍,结果都起不到任何的效果。经放羊伯伯耐心的解释,郁盻再也没有自以为是,总算是相信了天空下着雨,他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为自己刚才的自言自语而感到好笑。
雨还是下个不停,没有减弱的趋势,郁盻仍旧睁不开眼,就像一名看不到任何事物的盲人一样。在放羊伯伯的好心帮助下,郁盻被带到了他家,放羊伯伯的家就他一位老人家居住,他的家人都搬到县里住了,放羊伯伯是舍不得离开他养的家畜,所以才没搬走。和蔼可亲的放羊伯伯进入房间拿钱,想替郁盻到附近的卫生所买眼药水。郁盻知道外面下雨路滑,不好走,及时叫住了放羊伯伯,说道:“外面天气糟糕,不用麻烦你老人家了,也许我睡了一大觉,明天早上起来就会好的,好好休息也许它就会自然痊愈了。”郁盻不是胡言乱语,他这样说是有根据的,他觉得睡觉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以前他在家里犯伤寒睡了一大觉,结果第二天,天一亮他惊喜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康复了。郁盻身心疲惫,坐在褐灰色的木椅上,向放羊伯伯说了好几遍感谢之词。放羊伯伯面慈善目,说道:“这是应该的,能有机会帮助别人,这是一件愉快的事。”郁盻就像一位盲人一样,什么都不能看清楚,因此他是找不出任何的事做,早早的就闭眼睡觉了,盼望着明天的朝阳能尽快的到来,盼望着自己的双眼能尽快的康复。
山中的村庄幽静,郁盻深深的睡着了,然而他却做了一个恶梦,他梦到了自己生活在一片黑暗的世界里,他看不到任何形形色色的东西,精神崩溃,痛苦涕零,然后像发了疯的精神病人一样,在黑色的世界里乱喊乱叫的,乱砸身边的一些东西。他梦到自己乱蹿,尽管伤痕累累,他还是那样的执着,他是因自己看不到绿草红花、蓝天白云、青山绿水而感到恐慌,所以他才会四处乱蹿。他为的就是能看到平常他所能看到的东西,然而他的眼前始终是一片黑,他感到彻底的失望,感到伤心欲绝,好像世界突然失去了光彩,而自己却失去了一双能观察事物的眼睛。郁盻被自己所做的恶梦惊醒,他仍旧睁不开眼,全身冒出了冷汗,想起自己所做的梦,他身感痛心。他静静的聆听周围的声音,静悄悄的,什么都不能听到,他感到欣喜,心中多少有了一点安慰,左手轻拍着自己的胸部,劝自己别胡思乱想,祈祷自己能走好运。
夜深了,郁盻在后半夜的时间里根本就没有心情睡觉,怎么睡都睡不着。公鸡鸣啼后不久,放羊伯伯就起床了。他没有叫醒闭着眼的郁盻,一大清晨,就赶着一群羊和牛出去。郁盻心情错综复杂,不想很快的就见证自己的视力到底有没有康复。他心惊肉跳,心中似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因此他没有那么早起床,继续侧躺着,双眼紧闭着,想待到外面很嘈杂的时候,再起来睁开眼,看自己的眼睛到底有没有康复。
外面汽车的喇叭声和刹车声不停地传入屋内,已躺在床上很久的郁盻再也难以躺下了,他猜想,房子的附近有一条省道,感觉外面的天色已经非常亮了,万物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郁盻缓缓的坐了起来,双手摸自己的眼皮,正当他试着睁开眼时,放羊伯伯正好放羊回来,对刚坐起来的郁盻说道:“你终于起来了,怎么样?眼睛有没有康复?”郁盻露出笑脸,没有回复话语,两个大拇指非常谨慎的摁住眉毛,然后试着慢慢睁开眼,他的眼皮稍微一紧缩,整个眼睛就会感到刺痛,好像他眼睛里长有尖刺似的。郁盻无奈的叹息,心里悲凉,他仍旧无法睁开眼,然而郁盻的表情根本就没有流露出任何的痛苦,依旧保持原先那样的镇定。郁盻眼前就好像被一块厚厚的黑布蒙住眼睛似的,什么都不能看到,他的心里十分伤心,而他不愿把悲伤带给别人,所以表情表现得像平常那样的自然,这令放羊伯伯看不出他有任何的痛苦。
放羊伯伯见郁盻没恢复视力,把家中的活搁在一边,替郁盻买眼药水,放羊伯伯简单的以为只要滴几滴眼药水,郁盻的眼病就会好转。郁盻心慌意乱,面色苍白,额头冒冷汗,想起他做的那个恶梦,郁盻就感到可怕,因此他不敢想象未来的事,想未来的事,只会增加他的痛苦罢了。
滴眼药水,那是病入膏肓,郁盻早就知道这一点了,他眼睛得的病不是平常常见的小病。郁盻一无所措,整个人像木头人一样,死气沉沉,默不作声,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好像自己并不能做什么,郁盻是焦头烂额,他不敢再接着想下去,深怕自己成了失明的人。郁盻的心里是静得可怕,猛然发现原来盲人在生活中失去了那么多的东西,盲人的生活是那么不容易。郁盻滚爬摸走,才到了房子的大门口,大门口附近有一条省道,各种车辆频繁的来来往往,人待在大门口能听到车辆的行驶声、喇叭声、刹车声,有时还能听到人的交谈声。坐在大门的门槛上,郁盻的情绪渐渐的恢复了正常,他以这样的思想自我安慰:也许它就像伤口一样,一段时间过后自然痊愈。他默默的坐着,双手握在一起,聆听各种声音。虽然放羊伯伯看起来不富有,但买药他是一点也不吝啬,他买了质量最高,价格最贵的眼药水给郁盻用。郁盻不想让放羊伯伯担心,拿着瓶装的眼药水往自己的眼球滴了几滴说道:“这应该会药到病除,再休息一段时间或许会好的。”放羊伯伯半信半疑,在郁盻三寸不烂之舌的说服下,放羊伯伯没多管闲事,像往常那样做自己该做的事。
滴眼药水,不是人们想的那么单纯,能治好郁盻的眼病。郁盻早就知道结果了,就算自己再滴一瓶眼药水也是无济于事的。他感到恐慌,难道自己的人生就要经历这么一个大转变,因为自己的不慎成了一名生活在黑暗中的盲人?放羊伯伯出去看羊,郁盻平常是一位有所规划,有理想的人,一旦他静下来,就会情不自禁的憧憬未来。这回他不能再那么做了,如果他想未来的事,只会使他更加的恐慌,更加的痛苦。因此郁盻这回坐在较靠近省道的地方,目的就是摆脱孤寂,使自己在各种声音的包围下,心灵得到安稳。他不敢展望未来,只回忆过去的事。
房子旁边的那条柏油路可以说是另样的林荫大道,相当多的路段,人走在上面是晒不到太阳。对郁盻的突然离开,聪明伶俐的晨月是有所怀疑。她先后到火车站、公交站找郁盻,想面对面的向他问个清楚,然而她走遍了火车站、公交站都找不到郁盻的身影。晨月没有死心,没有就此放弃对他的寻找,她似乎对郁盻有一定的了解,怀疑郁盻另走其道,走山路回家。晨月匆匆忙忙开着她多个月没开过的紫色轿车驶入山林的省道找郁盻。晨月买车可没向别人求助,她没向她的家人拿过一分钱,晨月是大胆的向银行贷款买车。她觉得一代人与一代人有所不同,取笑一些前辈,呕心沥血,辛辛苦苦干了几十年,等到了有一把岁数才买车、买房。晨月不想拥有与别人一模一样的东西,她是较喜欢红色,但考虑到很多人都是开着红色轿车,为了与别人不同,他就买下了紫色轿车。晨月驾驶的速度特慢,尽管她觉得找郁盻就像大海捞针一样,找到的希望渺茫,但她仍旧不耐烦的仔细看省道旁的景物。
轿车绕过一个山丘又一个山丘,在绕第九个山丘时,晨月无意间惊喜的发现郁盻出现在她的前方。她赶紧刹车停了下来,不想惊动郁盻,悄悄的下车,从郁盻的后方靠近他。郁盻习惯性的把头转来转去,当他转过头时,晨月大叫了一声,以为自己已被郁盻发现。长发飘飘的晨月毫不羞涩的说道:“你怎么土里土气的坐在省道旁,像个小孩子似的?”郁盻无动于衷,没说任何一句话,晨月认为郁盻是故意装出来的,于是重复的说了几遍,结果郁盻仍旧没回任何的一句话。晨月心急了,难以置信,才几天没见面,郁盻就不认得她,把她当成了陌生人。
在优美、干净的道路旁,两人一站一坐,成了一幅独特的画面。晨月开口说道:“我怀疑你是吃到了健忘药,才几天没见就把我当成陌生人。”郁盻转过头,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己的身后有个人,所以才会那么做。晨月接着说:“有什么好笑的,该不会你得了失忆症吧,你这样很像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姑娘,在还没搞清真相之前,别胡言乱语,年青人不是六亲不认,他的双眼进入了沙粒,睁不开眼,看不见任何的事物,因此只有保持沉默,静静的聆听周围的声音。”放羊伯伯从山丘上回来,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赶紧向晨月解释道。放羊伯伯也知道,失去光明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失去光明将过上那种单调乏味的生活。放羊伯伯翻山越岭到附近的山庄挨家挨户的问有关治眼病的药方,他带回了不少的草药。听放羊伯伯这么一说,晨月的眼睛才突然变得雪亮起来,她发现原来郁盻的双眼一直是闭着。眼睛可是心灵之窗,若这扇独特的窗户坏了,那人的一生也许会变得索然无味。
读过不少书的晨月当然知道有病要医,而且要及时医治这个道理。她没管那么多,叫郁盻及时就医。放羊伯伯遗憾的说道:“这里附近是没任何正规的医院。”“没关系,我自有办法。”晨月看了她旁边的轿车说道,然后手把手扶郁盻进入他的紫色轿车。当走到车门前,郁盻问道:“你是放羊伯伯的什么人,怎么这么好心帮助我?”晨月帮他打开了车门说道:“你尽管放心,我不是人贩子,不会把你卖掉,我一个弱女子不会对你构成威胁。”
“你太谦虚了,一个弱女子会开车吗?别骗我了。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帮助我?”
“我……先把你眼睛医好再说,没想到,几天不见,你就成了一个失明的人。”
晨月替郁盻向放羊伯伯说感谢,然后才坐入车内开车。坐在舒适的沙发上,郁盻感觉好像在做梦似的,竟然会碰到这么的一个人。郁盻回想刚才她说话的声音,说道:“你的声音,我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也许是你的错觉。”晨月说完话,加大油门,提高车速。
车行驶到了临近城市的一家眼科医院,郁盻被带进了门诊室就诊。当得知要做个手术,郁盻怔住了,他还没开口,晨月便率先替他开口:“好,那就做手术吧,免得病越拖越厉害,一切手续由我来做。”就这样郁盻及时做了一个长时间的手术,住了两个星期的医院。在郁盻住院期间,郁盻得到了晨月无微不至的照顾,令他感动不已。郁盻觉得自己受宠若惊,做梦也没想到生活中会有这么一个人,对他如此的好。郁盻多次问晨月的个人情况,包括她的姓名、家乡、职业等等,晨月守口如瓶,没把个人的资料详实的说出来。
算起来有半个多月的时间,郁盻没有见过阳光了,他犹如一位盲人一样,过着那种黑暗的生活。在这一段时间,他的心情总是处在一种压抑状态,似乎没有见到外面的世界,心情就是高兴不起来。
也许是这么一个道理:失去时我们才懂得拥有时不懂得珍惜。躺在病床上的郁盻觉得以前不懂得珍惜时光,只会朝着目标奋勇向前冲,而忘记欣赏沿途的风光,觉得自己疏忽大意,没有很好的仔细的看一些东西。郁盻终于盼望到医生拆下纱布的时候,那些纱布是紧绑在他的双眼上。郁盻的心情是既激动又紧张,对他来说,这是人生关键的时刻。医生小心谨慎缓缓的绕开一层又一层的纱布。晨月的心情似乎与郁盻一样的紧张,站在旁边默默的祈祷着。当医生绕开最后一层纱布时,晨月几乎快要屏住呼吸,赶紧用手掩住自己的双眼,不敢看。也许是习惯性的缘故,郁盻迟迟没睁开眼;也许是郁盻深怕睁开时仍旧看不清事物,郁盻用手遮住双眼。在医生的再三催促下,郁盻最后不得不缓缓的睁开眼,1秒、2秒、3秒……很多秒过去了,郁盻的脸上露出了酒窝,他的心情无比兴奋,脸上充满笑容,像一只刚从鸟笼中飞出来的鸟儿一样高兴,他终于重见光日,看到了形形色色的东西。医生和晨月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拍起了掌,向重见光明的郁盻贺喜。
病房里气氛祥和,郁盻第一眼看到的是穿白色衣服的晨月,郁盻惊讶的说道:“原来是你,你不是那个住在010号宿舍的晨月吗?”
“怎么了?我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总之你恢复健康,我为你感到高兴。”看起来挺纯洁的晨月走到了郁盻的眼前说道。
“难怪我听你的声音就感觉自己好像在哪儿听到似的,我还以为你是津塆。”
“你说的那个津塆,你离开工厂后不久,她也辞职离开了。我想她是特意为你而入厂的,不是为了谋生活赚钱而进入工厂。津塆在离开工厂之前,还向我们打听你去哪里,直到你的舍友斐览说你回老家,她才放心的离开。依我看,她很关心你,你们的关系应该很密切吧。”
郁盻摇了摇头,没回答她的问题,笑了笑说道:“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对我这么关心,我太幸运了。”晨月用那双晶莹剔透的双眼看着有点羞涩的郁盻说道:“你别乱想,我可一点也不像你那位好友,这是我该做的,是我对某个人的承诺。”听到这句话,郁盻脑中就有疑问了,在地球上的这个角落,他是无亲无友,会有谁帮助自己呢?他向晨月询问那个幕后吩咐人,晨月没有急着告诉他,脑中还在犹豫着。郁盻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放在桌上的一朵鲜艳的玫瑰花吸引住了他的目光,他在欣赏紫色玫瑰花的同时,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会不会是晨月推荐自己入厂的?郁盻眯了一下眼,然后再睁开眼说道:“桌上的玫瑰花是你的吗?”“是我在街道上行走时,一位朋友送的,我看它很鲜艳,于是就把它带到这里。”晨月从卫生间的脸盆里拿出了面巾说道。郁盻接到湿面巾后,没有就此急着擦脸,他接着说:
“是不是你让我走绿色通道,推荐我入厂?”
“不是我推荐的,我虽有文凭,但我没有那种权利,我和这家工厂一点关系都没有。”晨月坐在椅子上说道。
“不是你,那是谁?”
“反正你要离开工厂回老家了,说出来无妨,老实告诉你,是一个姓赫的先生。”
“赫先生,原来是他。”郁盻惊讶的说道。
随着两人的进一步交谈,晨月大大方方的把一些相关的内幕事情说了出来。
赫先生本来是一位名副其实、小有成就的企业家,郁盻之前所进的那家工厂本来是赫先生的。自从赫先生得知自己犯了白血病,他的人生规划就发生了大的变化,他首先做的事就是把自己的公司挂牌转让,不想再做大老板了。后来赫先生顺顺利利的把他的工厂转让给他的一位好友,那位好友也就是郁盻之前所进那家工厂的总裁。那天赫先生气宇昂轩,满面笑容,戴着墨镜到工厂找他的好友坐,无意间发现了郁盻的身影,当打听到郁盻也是应聘队伍中的一员,赫先生的脑中就有了疑问了,郁盻为什么不在原来的那个城市找工作做,偏偏来这个小城市找工作?原来他所在的城市是个经济繁华的大都市,工厂各式各样,工资又高。而在现在的这个小城市,做得又苦又累,领的工资又不高,为什么郁盻偏偏要待在这个小城市里工作?赫先生对郁盻有一定的了解,肯定他的为人,于是就在幕后推荐他入厂。
把自己辛辛苦苦经营几十年的工厂转让后,赫先生嫌生活闲得很,开了几家不大不小的商店。赫先生认为如果郁盻真的想大赚一把,应该留在原来的城市,而不应该留在这个小城市受苦受累。赫先生手甚至认为郁盻在这个城市打工,倒不如留在原来的城市给他看店。工作轻松,而且领的工资高。凭生活的经验,赫先生怀疑郁盻有苦衷。赫先生得知自己的一位拜把兄弟的女儿名叫晨月,也在郁盻的工厂工作时,脑中突然有了一个巧妙的想法。赫先生连夜赶到了那位拜把兄弟家,特意交待晨月在平常的工作中要留心观察郁盻,看他有什么苦衷,有什么异常的表现。赫先生通过发彩信的方式,把郁盻的几张真实肖像发给了晨月,并把他的电子邮箱告诉晨月,交待晨月每隔一段时间给他发一次电子邮件,把晨月的观察发现如实的告诉他。晨月看赫先生是父亲多年的好友,见赫先生知书达理,毫不犹豫的答应他。晨月本来是在一家高科技公司的办公室工作,工作轻松,空闲时间多,一时间不适应,觉得毫无趣味,所以就跳槽暂时做一份较平凡的工作,与众多人接触,真实体验一下集体工作的乐趣。
了解到了一些幕后故事,郁盻感到吃惊,大口大口的吸气,然后又大口大口的呼气。晨月那双巧嘴一说完,郁盻变成了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脱口而出:“这回你千万别向赫先生说我的不幸遭遇,别说我身体上的一些不适。”晨月不解的说道:“就算我那么说,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你用不着紧张兮兮的,说话说得嘴唇都颤抖了。其实我已经很久没跟赫先生联系过了。”郁盻变得愁眉苦脸的,低声的说道:“赫先生的病情怎么样?”
“‘好人一生平安’,赫先生福大命大,一星期前,国内的一些医学家终于帮他找到了匹配的骨髓,几天前,他才进行了骨髓移植手术,现在身体正在恢复当中。”
听了这话,郁盻感到欣慰,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有了着落,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他看着窗外的轿车,对着晨月敬意的说道:“想不到你是一位成功人士,待在那种普通的工厂,那是大材小用。”谦虚的晨月则一直否认自己是一位成功的人士。她突然晃过了神来,想到了之前一直想问的事情,她站了起来问郁盻:“你和我们那伙人不是相处得好好的吗?为什么突然间要离开工厂回家?”晨月问了这个问题,郁盻不知道怎么回答,心里开始紧张起来,迟迟没开出口。晨月是有穷根穷低的精神,还没过几分钟,接着问:“老家出了什么事?”郁盻没再保持沉默了,没管那么多了,站起来直接说道:“我该离开医院回老家了,反正我的双眼已经复明了,能看清事物了,没必要继续待在这里。”说完话,郁盻就立即快速的整理自己的东西,这样就使晨月没有趁热打铁进一步追问有关他的问题。
阳光耀眼,使人睁不开眼,虽然气温不是很高,但多少有一点令人感到闷热。郁盻把帽子弄湿,然后戴上它,背着行囊走出了医院的大门。晨月把她的车开了过来,想送郁盻回家,被郁盻拒绝了。郁盻知道,如果坐上车,他很快就会到家,沿途的一些事物,他都不能近距离的观看。郁盻的心里是对着晨月充满感激,他大胆的注视着晨月,说了一声“后会有期”,然后转过身沿着原来那条省道继续走。他走不到50米,晨月驱车追了过来,把车停在了郁盻的前方,说道:“我觉得你就像愚公,你用步行回家劳累自己,自作多受,我还是直接把你送回家算了,反正今天我闲着,没有事情要做。”
“我知道你的好意,如果我想乘车回家,早就在车站搭车了,我是想用另一种方式回家,用步行回家,我觉得很洒脱。对了,我有一件事想吩咐你。”
“有什么事?你尽管直说吧,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
“是这样的,请你代替我向赫先生说我生活得很好,感谢他的关心。还有就是……”郁盻犹豫了一下接着说,“你就跟他说,我是一位另类的人,喜欢过着与众不同的生活,你就代我向他问候一声,祝他早日康复。”
看到晨月点了点头,郁盻便放心的转过身,然后继续向前走。他没有再转过身看长发飘飘的晨月,不知道晨月什么时候把车开回。他知道自己的做法有点过分,希望晨月能够理解。
走在幽静、干净的柏油路上,郁盻猛然发现自己经历了一件令自己终生难忘的事。他毫不费劲的走下坡路,感觉自己好像有一件事没有做,使他无法身心舒畅了。想着,想着,他想到了。他拿起了口袋中的手机,发短信,他先插入了一个逗人欢笑的动画,然后再输入了一些感谢之词发给晨月。
发完短信之后,郁盻走起路来轻松多了,踏实多了,心中有一种美好的感觉,有一种收获感。迎着风,他感觉自己就像一片枯黄的叶子,在微风的吹拂下,在空中很浪漫的飞舞着。在这种感觉的陪伴下,他缓缓的一直向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