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响起喜庆的鼓乐声,人影穿梭,踏得冰雪碎裂成污泥。
“小姐,喜轿到了。”云姿手捧着鲜红的盖头,说着话却不敢抬头看甄碧林的眼睛。
“嗯。”甄碧林一身大红的喜袍,看着镜中红唇乌发的人,静得如同一尊雕塑。她缓缓转头,看了一眼墙上端正悬挂的画卷,叹了口气,道:“把画都取下来吧。”
“啊?”云姿不太明白,“小姐……要……要带走吗?”
这四幅画正是四年前孟江白在流云阁现场所作,第二天甄碧林便遣人找遍杭州买了回来。自孟家遭难孟江白离家,甄碧林便将四幅画一齐挂在了闺房中,日日思忆。
“你只管取下来就好。”甄碧林说完,又转过头去不看。
云姿只得低头应声,搬来桌椅垫脚,小心翼翼地把墙上的画取下,拭净了轴上的积灰,接着一个个整齐卷好。
“小姐。”云姿将四卷画递到梳妆台上甄碧林的手边。
白玉般的纤手轻轻落在卷轴上,从一头抚到另一头。来回摩挲了几次,忽然颤抖着放开了。
“都烧了吧。”
“什……什么?”云姿睁大了双眼,脚下几乎一个趔趄,“这可是……这可是……”
“是什么都没用了。”甄碧林打断她,轻叹了口气,“我们已经再也……回不了头了……”一句说到末尾,她还是没忍住哽咽,眼泪夺眶而出,洒在卷轴上****了一片。
“小姐……”云姿已泣不成声,“别……别这么说啊!就算……就算真的……真的不能跟孟公子……在一起,也不要烧了这画儿啊!留个念想也好啊!”
甄碧林抿紧嘴唇,坚定地摇了摇头。
“就算小姐不要,留给孟公子也好啊!”云姿坚持道。
“不。”甄碧林擦去眼角泪痕,“烧了。”她站起身来,拈起妆台上的盖头自己盖上。
“你不要陪我去陈家了。”甄碧林道。
“什么?”云姿大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怎么能不去?”
“你留下照顾老爷夫人。”甄碧林缓慢而坚决地道。
“可是……小姐一个人……”
“我不要紧,是好是歹,总不过是这样了。”
“小姐……”云姿眼泪立刻涌了出来。
甄碧林摇摇头,鲜红的盖头轻轻颤了颤。她缓缓抬步,走向门边,背影寥落。虽是一身艳丽喜庆的吉服,却丝毫没有一点温暖的味道。
“如果他回来,你告诉他,我……我很抱歉,没能等到他。那画,你记着,一定烧了,不要给他。”
云姿泪如雨下。
“叫他好好活下去,不要再记挂我了。”鲜红的裙幅一动,她终于迈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