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进演武厅,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血。整个地面都被鲜血浸透了,脚踩上去黏糊糊的,腥气翻涌。
孟江白心中凛然。鲜血对于他来说一点也不陌生,残杀和死亡早已司空见惯,可是看到这样的场面,他还是被深深的刺痛了。
这完全是一个修罗场!到处都是倒伏的尸体和断肢残臂,每一柄随意丢弃在地兵器上都沾满了鲜血。
场地正中,一个血人以刀柄支地,肃立无言。他已断了一臂,身子微微颤抖着,表情却狰狞可怖,死死地看着一步步踏进门来孟江白,眼中像要喷出火来。
而厅边的白玉台上,一身雪白貂皮的年轻公子却正坐在桌边悠闲地喝着茶,百无聊赖的晃着脚,看也不看厅中,仿佛是在另一世界里。他身后站着两个美艳的奉茶使女,都被这血腥的场面吓得面如土色。
“少公子!”杜苏向白玉台遥遥拱手,“鸿大侠应邀而至!”
付亭轩眼睛一亮,一下子挺起腰来:“哦?来得正好!这些人打得难看得紧!一局好容易才打完,最后剩下的一个还残废了。”他挥挥手,“来人!把场子收拾了!叫下一局的人来!你!是叫什么……楚……楚什么?快快,下去!”
孟江白冷着脸看他大呼小叫,几十个家丁拥进场中,七手八脚地把尸体残肢装进麻袋抬了出去。
杜苏斜斜瞥了他一眼,笑道:“鸿大侠可知道比武的规矩?”
孟江白道:“正要请教。”
“其实很简单,生还者胜。”杜苏一抚掌,“一局十人,唯余其一。”
孟江白心头一颤。其实他看着场上情形,也早已大致猜出,只是觉得过于残忍,不愿相信。
“好。”他沉吟了一刻,伸指在剑铗上一弹,“我却有一请。付少爷若答应,我便入场。”
“哦?说来听听?”付亭轩扬眉道。
“让陈氏公子凌华一同入场,一较高下。”
“啊?什么?这……”杜苏张口结舌。
“我听闻陈凌华乃付少爷身边第一高手。他不下场比试一番,哪里知道这评出来年饷一万两的高手武师是否货真价实?若是大费周章地评比数月,聘得的人却还不如公子凌华,岂不白白惹人耻笑?”孟江白冷冷笑着,握着剑柄的手心却微微有些冒汗。
付亭轩一张脸阴沉了下来。陈凌华此时并不在场,想必也是怕与孟江白撞见不好相与,因此特意安排他回避。
“说得有理。不过,陈公子目下却不在府上。”付亭轩语调缓慢,“不如鸿大侠先过一场,活动活动筋骨。我这便派人去请,等陈公子到了……”
“我已然到了。”陈凌华的声音忽然从后庭传来。
孟江白猛然抬眼。陈凌华一身暗金长袍,腰里配着镶金宝剑,一步步走上白玉台。他斜斜瞟了一眼孟江白,朝着付亭轩一拱手:“以武会友,正是凌华所愿。鸿大侠单人只剑,纵横天下,神出鬼没,令人神往。有机会讨教,凌华求之不得。”
付亭轩沉吟了一会儿,终于道:“也好。不过,陈公子乃是我世交之友,并不领赏,如此,规矩倒是难做了。”
“不见生死,岂知高低?”孟江白高声道。在陈凌华进入视线之时,他胸中的火焰已砰的一下燃烧起来。其实,无论做不做规矩,只要陈凌华下场与他对敌,那么生死便掌握在他的手里。管你规矩如何,他绝不会轻易放过。
“哈哈!这位大侠说的甚是!”忽然,一个嘹亮的声音从右厅传来。
敦实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背着长刀的灰衣少年大步踏进演武厅,走到孟江白身侧一丈处站定。在他身后,数十个服色各异手持兵器的武师气势汹汹地跟着走近。
“原来位列‘江湖八景’之‘天’的江南付家,竟然尽是这等一面丧尽天良,一面又胆小如鼠之辈!”灰衣少年倏然拔刀,直指付亭轩,“你既然立下这生死决斗的规矩,害死了这许多英雄好汉,现在要放出手下的狗,怎就知道爱惜他性命了!”
付亭轩面孔迥然涨得血红,一口气憋住说不出话来。陈凌华面色却一青,一道锐利的目光闪电般劈了过来:“你是何人?”
“常州张翰!”
“噢——”陈凌华忽然诡异一笑,“斩佞刀,原是响当当的少年英才!不过怎么也跟狗一样,闻到了金子味儿,就甩着尾巴扭着屁股来了杭州?还亲兄弟齐上阵,画押拿钱时一个个信誓旦旦眉开眼笑,栽了跟头啃了屎,便眼皮一翻正气凛然了!哼,你那哥哥死得确是窝囊了点,不过杀他的人此刻也已死得透了。不如,你也一起跟去,再将那凶手在黄泉里浸死一次?哈哈哈……”
“住口!放肆!”忽然,一声雷霆般的怒吼从厅外传来,脚步声如滚滚的波涛轰隆隆地砸上厅内众人的心头。余音未尽,练武厅的大门已“哐”的一下碎裂开来,轰隆倒地,磕成碎片。
孟江白背后肌肉一紧。凛冽的寒风好似一柄锋利的长剑直刺进来!
白玉台上,付亭轩和陈凌华的脸猛然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