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应该重新定义,因为它之中的人群有了新的含义,而且在含义的深处,处处出售着廉价的“美丽”和并不美丽的人。
新美人大约都是二三十岁,拥有姣好的的面容和妖娆得能让男人的眼睛发亮的身材,她们往往利用成功男人或有成功潜力的男人来实现自己的愿望,达到其不可告人的贪婪目的。
她们像鱼群一样成群结队,在这座像海洋又像超级商场一样的大城市中不屈不挠地穿行。她们出入各种豪华场所和各种豪华车辆,她们漂亮、冷漠、花枝招展而又暗藏机关。
她们像警觉的蛇一样盯住那些三、四十岁,甚至是五、六十岁的成功的男人们……她们追求的就是享受、金钱、地位和肉体的快乐。
这所大学当然是属于这座城市的,像鱼群一样的新美人理所当然能觅到其生存的水草和水域。
本来还不该说她们是“新美人”的,毕竟她们还含苞欲放,清脆欲滴,一些世俗的字眼过早地加在她们稚嫩的头上,仿佛有点不合时宣,但是,当你稍稍留意这块看似圣洁的芳草地时,你会诧异你眼中的景物:成排的豪华私车有序地等候在女生楼下,打扮入时的校园小姐不时地从楼上款步而来——“Hello,mybaby”,接着一声甜蜜的接应,一对对浪漫情侣双钻进了装有车门的黑黑的洞口……
……新美人啊,新美人,你们的贪婪为何如此强烈?难道你们就不需要纯真的爱情吗?无休止的欲望只能让你们把自己关闭在黑色的牢笼里,人世间除了钱,除了地位名誉,更重要的是真情,难道你们的心是麻辣烫做的吗?
说句实在话,我并不想把蕊归于“新美人”一族,那样对她似乎有点不公平也有些不情愿,我总还是幻想着她能良心发现:她碰到的我是人世间最好的男人……
可我,我还是失败了,很惨,很惨。蕊早已是“新美人”中的一员,我只不过是她的曾经利用过的梯子而已。
“都是我自—找—的?如果不这样,谁知道你还要骗我多久——你是你自己的,这我管不着,可你为什么要让我无止境地等待呀?当初在‘乡村啤酒屋’表白时,你并没有反对,你只是要我再等一段时间,等你的心情好一点再谈。你为什么要让我充满希望地等待你呢?你为什么还要一次又一次地接受我的帮助呢?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你既然接受了人家的一片盛情的关照,你就应该付出他所期待的那一部分。”
说到这儿,我已经顾不得太多了,我不知道,说了这些话就等于永远地告别。我已经把自己推向了悬崖边,从此,与蕊的世界更加遥远。说话的口气到了这种地步,想必也是死期已定了,这已不是爱的表白,而是爱的清偿。
此刻的蕊处在深深的沉思当中,或许她在反省吧。她并没有急于反驳我,她正在思考着怎样应付我这个烦人的男人。
接着,我的批判演说又开始了。
“本来,我已原谅了你的一切。对你的过去,我虽然痛苦,但痛苦过后我依然接受,毕竟那时候你还没认识我;对你的利用,我已表示出最大限度的理解,在中国这样一个社会,本来是女人依靠男人的社会,说白了就是女人利用男人,这其实也是这个社会的公理。人们都说女人最注重男人的事业,说到底女人对男人的利用已是这个社会的定义。可是,你在认识我之后还有那么多插曲,我还可以忍受吗?可是你同时或不断地利用几个男人,这又符合逻辑吗?
“我本以为:你的日记只是即兴之作,并没有代表你的真实想法和态度;你会被我的真挚而火热的情感感化,从而放弃原有的不光彩的企图,从而接受我的一片真情……我真希望用我一生的努力来感动你,我不相信我火热而纯真的热情融化不了冰山的一角……也正因为是这样,我明明知道前边是险滩或许是死亡,但在爱的召唤下,我一次又一次地向自己挑战,我真是风雨兼程、举步难艰。我曾不止一百次地说服自己放弃,可我每一次都向自己妥协了,我真的忘不了你。按照一般的逻辑,看完你的日记,我就应该马上离开,永远都不要理你……如果是那样,我就不会有那么多痛苦。可是我他妈真没用,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女人,我已经深深陷进爱的泥潭,我不能自拔——于是,我准备通过自己似火的一腔真情和在事业上的不断进取来挣取爱的回报。为了你,我放弃了其他的所有对我有好感的女人;为了你,我做梦都想着如何去干一番大事业,我更加努力的写作,我更加刻苦地学习。
“我以为我的努力会换来你的理解,会得到你的爱的回报……可是,天啦,‘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天啦,你还要我怎么样呢?为了你,我早已是面目全非了;为了你,我早已不是原来的我了……”
说到最后,我已泣不成声,一个男子汉竟然在一个女孩面前痛苦流涕,这该是怎样一种悲哀呀!
她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往日活泼可爱的样子不见了,昔日一笑醉千人的神态没有了,她变得可怕起来。是我的言语过于偏激?还是她过于悔恨?
“难道是我错了吗?受害者可是我呀,是我的日记被人看了,而不是我看了人家的日记呀。而现在,我却成了被批判的对象——你凭什么?”
蕊带着哭诉说完了这一段话,然后伤心地抹起眼泪来。
我想不到我的一席话不仅没有感动她、说服她,反而触怒了她。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差异?男人可以动之以理,晓之以情,而女人则不行。女人不会和你讲那么多道理,女人是信哄的。多么大的委屈,只消得男人们几句哄骗性的漂亮话,她们就会眉开眼笑。可是,出身高干家庭的蕊既不信理也不信哄,我想,我拿她真是没有办法了。
事已至此,再强求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我突然想起一位哲人说过的话:“因为我爱你,所以我离开了你!”这是疯话吗?不是。相反,它是绝顶聪明人的名言。
记得冰心老人在90岁的时候曾对女作家铁凝说过,对爱情不要找,要等。此话对铁凝产生过深刻的影响。想想一个90岁的老太太能说出这样的话是件多有意思的事情。
女作家池莉认为,爱情是稀有的,不是随处可见的。有些作家,像三毛和琼瑶她们制造出一些美妙绝伦或者令人断肠的梦幻般的爱情,好多人就认为这梦幻在生活中也同样存在。其实,她们的小说某种程度上是想告诉人们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并不是每个人都必然地能拥有它,爱情甚至是属于少数人的稀有的珍品。
爱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看来,我和她的故事该结束了。调情是轻松的,两性之间的事是严肃的(周国平语)。我不能再自欺欺人了,对她对己都没有好处。一段糊里糊涂的情感不归路,一程昏暗无光的石子经,也应该走到了尽头。
一年啦,差两个多月就是一年啦。快节奏的现代社会竟然还存在着古典的牧歌式求爱方式,实在是一个千年难得的绝世神话。这一年来,我把自己都装扮成了什么?简直“高尚”得像进口的欧洲哈巴狗,简直“执着”得像追日的夸父。可我又得到了什么?什么也没有。我拿自己的一腔真情却换得了一脸的冷若冰霜,我拿一年的青春光阳换得了一副虚假的媚态和一颗伪饰的心……
离开她!忘记她!我和蕊又一次面面相对,今晚,该是我们最后一次交锋了吧?离开她吗?忘记她吗?这恐怕是我唯一的选择,我还是犹豫吗?
我们就这样站着,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我是男人,还是我主动一点吧:
“我以后再也不会来找你了。从此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以后,再也不会有我这样的男人来烦你了,你可以放心地按照你自己的人生信条去恨去爱,因为你是你自己的。感谢你曾经给我的快乐,感谢你伴我走过一段人生路——你永远会留在我心底深处的——我会在多年以后的某个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夜晚想起你,我会在异地清凉的钟声里念着你——我会写一部长篇小说,把我和你的故事刻在记忆里。如果有一天,我们还能再相逢,但愿,我碰到的不是你一个,而是一个英俊潇洒、高大威猛而且有才有能的他拥着你以及你们的爱的结晶……记住,我会写一部长篇小说,女主人公就是你……”
说完,我猛地转过身来,风一样地跑开了。我害怕自己的泪水再次被她看到,我也害怕她的泪水,我的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她已经泣不成声了。
我就这样跑开了,留下了她一个人木然地站在那儿……她的爱也许在别处,我的爱也应该在别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