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秘书长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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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齐鸣笑笑,嘴上说:怎么可能呢?你看我,像吗?心里却在打鼓。如果说男人心中最后还有一种温柔的期盼的话,那一定是幽情。幽情有多种,有深或浅。但既是“幽”,必定是地下的,是神秘的,是暗许的,是美好的。张敏钊以前在南州,就与湖海山庄的老总有过“幽情”。在张敏钊出事后,为张敏钊奔波最多前后想办法的,也还是这个女老总。因此,在南州这块地上,很多人说起张敏钊,也许有些痛恨;但说到女老总阎丽丽,却更多的是欣赏,是佩服。一个女人家啊!这样的红颜,或许正是张敏钊最大的幸福!

阎丽丽没有收过张敏钊的任何钱物,甚至倒贴。她要的只是张敏钊的人,张敏钊彻底倒了后,阎丽丽变卖了所有资产,用于案件的打理。现在据说到了南方,只在南州留下了一座优雅的湖海山庄。走在阎丽丽留下的湖海山庄里,齐鸣经常想到她。在很多人心目中,女人往往是一些当官的倒霉的祸水,一些新闻媒体也不断渲染。其实,齐鸣知道,一个当官的要变坏,要腐败,岂能是一个两个女人所能左右的?女人永远站在男人的身后,男人走多远,女人才能走多远。

想到这,齐鸣禁不住想起温雅的笑声。温雅平时看得出来是很注意的,只是上次喝茶时,他才第一次看到温雅也有很脆弱的一面,也有很洒脱的一面。那天,本来温雅是请他和方良华秘书长一道的,可是方良华父亲生病没去。他们喝着茶,不知怎么地温雅就谈到了她的过去。一个女人,特别是一个成功的女人说起过去,是很有意思也很危险的。温雅流泪了,也许是喝多了酒,也许是往昔岁月的痛苦。温雅小声地哭泣着。齐鸣想劝她,却无语。

最后还是温雅抬起了头,说了声对不起,失态了。她这一说,齐鸣的心突然一颤,再怎么坚强的女人,最终都是脆弱的。水做的骨肉,总有外溢的时候。

齐鸣用手轻轻地拍了拍温雅的肩膀,温雅没动。茶的清香在包间里缭绕……

“唉!”齐鸣现在想起温雅当时的柔弱,从心里头笑了一下。

雨继续在下,程一路过来想给齐鸣书记汇报点事,这把齐鸣从刚才的情绪中拉了回来。程一路把几张打好的纸放到齐鸣桌上,说:“这是王超书记来的汇报,我看了。有些地方我觉得还要斟酌。”

“是吧,说说”,齐鸣道。

“我想对开发区的汇报还是要实事求是些。这半年,开发区基本上处于停顿状态。汽配城因为涉及环境问题,是不是……”程一路说着停了。

齐鸣思索了会,说道:“这没关系。开发区短时间的停顿,不能否定它的以前嘛。汽配城项目,还是要大张旗鼓。环境问题是要重视,可是这样不行,那样不行,招商从何而来?经济又怎么发展呢?一路啊,我看你再考虑考虑,好吧。”

“这也好”,程一路拿着文稿准备出去。齐鸣道:“南日集团的员工说下午要来上访,我看这问题就请你亲自过问一下。不能再拖了。拖到他们到省里到北京,就更麻烦了。”

“当然是要解决。可是他们的要求,一时实在难以满足。”程一路有些忧郁。

“我看不行,先请财政解决一部份。当然是一小部份。另外,请汽配城也安置一些老的员工。这样可以划解一些矛盾。”齐鸣望着程一路。

程一路点点头,说当然可以。齐鸣就给赵守春市长打电话,把这样处理南日问题的意思说了一遍。赵守春也没表示反对。齐鸣说:“就这样吧,要快!”

程一路出了齐鸣办公室的门,边下楼梯边想这主意一定又是方良华出的。秘书长就是给主要领导出主意的人。他以前当秘书长时也这样。本来他心里还有点窝气,但一想到这,也就释然了。

“工作总得人来做吧,何况南日集团的事,是涉及民生的大事。”程一路想。

8

中午,程一路将鲁胡生找了过来,还有南日原来的几个中高层管理人员。他让办公室在金凯悦安排了一桌酒席。又让王传珠先过去,说等人到齐了,再通知他。

一直坐到十二点十分,程一路才起身。一进金凯悦的包间,鲁胡生等一干人就站了起来。鲁胡生咋乎着:“团长,可是您请客啊。不是专门来批判我们的吧?”

“和尚尽是乱说。我为什么批判你们?”程一路边入席边笑道。

鲁胡生坐下了,其它几个人却还站着。程一路道:“都坐啊,今天是我程一路的客人。来,坐,坐!就围着这坐吧,圆桌是不分主次的。我做东,所以在中间。你们都坐!”说完,他看其它人仍然站着,就起身将他们一个个地安排好,然后让服务员上酒。

王传珠低声说:“程书记,中午可是禁酒的。”

“我当然知道。可是今天是请南日集团的客人。没酒怎么行?何况和尚又是我的老战友,不喝行吗?”又侧头问鲁胡生,“和尚,是不是啊?”

“这个当然。只要书记不怕禁令。我们平头一个,还怕什么?”鲁胡生哈哈一笑,其它人也跟着笑了。

酒一开张,三两杯下去,先前有些拘谨的气氛渐渐放松了。

程一路举着杯子,站着道:“说起来,我还得感谢南日。因为南日,曾经给我的家庭和孩子帮过忙。这我记得。不能因为蒋和川外逃了,就把整个南日集团一棍子打死。南日曾经为南州经济的发展作过很大的贡献。市委市政府都记得。今天,南日正处在一个转折时期。市委正在考虑,盘活南日的资产,重振南日。到那个时候,还得依靠在坐各位的大力支持。我这杯酒,先敬大家了。”

满场没了声音,只有程一路喝酒的滋滋声。待程一路喝完,所有人的杯子也都尽了。

鲁胡生脸开始发红,大声说:“我先以为这是鸿……,鸿什么,什么宴呢?”旁边有人提醒:“是鸿门宴。”

鲁胡生接着道:“管它什么宴。关键是程书记,老团长的宴。团长,对吧?这就好。刚才团长的话讲得人心里舒服。大家是吧?”

跟随鲁胡生来的人,也都附和。大家一起来敬了程一路副书记和王传珠副秘书长的酒。王传珠是不沾酒的,程一路有敬必喝,敬酒的频率就越来越高。不觉间,五瓶白酒底朝天了。

王传珠跟了程一路多年,当然知道程一路副书记的酒量,而且,在上面一再重申中餐禁酒的时候,程一路还这样开戒大喝,必定是有他的用意和目的的。因此,他只看着,并没有制止。

再开一瓶的时候,程一路发话了:“和尚哪,我看你们个个酒量都是不小啊,可是男人的气魄都是不大。除了上访,大概不太会干别的事了吧?”

程一路这一问,鲁胡生和其它的人都一时梗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

过了会,鲁胡生才道:“书记批评的有道理。可是,除了上访,我们的钱还会由蒋和川自己送回来不成?”

“这当然不会。蒋和川最终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但指望他将所有的钱都退回来,绝不可能。说实话,政府也不可能把这个包袱全部背下去。何况你们集资本身也是市场运作的行为,并没有政府干预。”程一路停了下,望望大家。没有人做声,脸上都是些无奈。又继续道:“我和市委齐鸣书记汇报过了,也和守春市长他们碰了头。南日的问题一定要解决,特别是涉及到一些因集资而返贫的员工。但是,大规模的全部性解决,是不太可能的。财政担不住啊!这就要请大家理解理解。”

“我们也知道政府的难处,但我们的难处更大。”有人咕噜道。

“这其实也不假,大有大的难处,小有小的难处。我们都在困难时期,所以更要互相理解。上访是解决问题的一种方式,但不是最好的方式。到最后,还是要南州市委市政府来解决问题。”程一路望着一桌子人,“我也在想,怎样较好地解决南日的问题?想了几天,结合外地的一些经验。我以为在座的同志们都有责任有义务,来出点子,出计策,把南日集团重新发展起来。你们有技术,有管理经验,有市场,又有市委市政府的支持,怕什么呢?资金问题,我将协商银行给以帮助。只要重新搞起来了,把管理制度更加规范化,南日会重现辉煌的。大家还会为着这些集资,天天上访吗?我看不会。大家说呢?”

“这倒是个好主意。关键是资金。不过有程书记亲自说了,我们信!”鲁胡生对着其他人,问:“你们看呢?都说说。”

大家一人一句,都说了点意见,其实都和鲁胡生的差不多。一个焦点:钱。重振南日,其实也是他们的希望。一个大厂子,好几千万的设备,成天躺在那里,让他们看了也心疼。而且,南日化工的产品,市场一直看好。这些人当中,就有原来的市场部经理,只要大家团结了,再造一个新南日绝对是行得通的。

一想到新南日,鲁胡生这些老南日的员工,个个都开始兴奋了。

程一路看着,从内心里也感到兴奋。南日蒋和川出事后,程一路就曾想过南日的未来。但是,人事一直在调整,连自己的未来也变幻莫测,他哪有心思去过问?现在齐鸣书记把这担子交过来了。他就想不仅要问,而且要问好。而问好南日,关键就是要问好人,问好路子,从根本上去解决问题。他不太赞成方良华秘书长提出的先从财政拿点钱,暂时应付一下的做法。治标不治本,后来的麻烦更多。

大家讨论着,有的已经在开始设想南日的未来了。程一路插话道:“如果大家同意,我想在最近就请经济委的同志,到南日去。先开展资产评估,然后通过民主方式,确定南日的领导层和下一步的发展方案。大家既然没意见,就要多动动脑子,多出出点子。南日是你们的,希望能越快越好,越早投产越好。”

鲁胡生哈哈大笑着,这个爆脾气一直没改。笑完说:“我们下午就开始筹备。明天就请经济委的人进集团吧。”

“这个好!我就清楚你们能行!”程一路很高兴地举了酒杯,“来,我们再干一杯,为着南日的未来!”

“干!”满场的声音都有些激昂。

酒喝完后,鲁胡生陪着程一路单独坐了会。鲁胡生说:“我没料到团长会来这一招。”

程一路也眯了眼:“没料到?你啊你啊!这么多年了,怎么就知道上访。上访能解决问题?糊涂!我最近特地上网查了查国内化工市场的行情,应该说还是比较好的。特别是南日,设备都是进口的,有领先的优势。放着这些优势不用,却整天想着上访,还像话?”

鲁胡生的脸因为酒,已经红得看不出再红了。程一路看着他的窘样,也不再说。两上人就一前一后出了金凯悦。

程一路上车时,鲁胡生上前道:“嫂子还好吧?”

“好,还好!”程一路边打招呼边关上了车门。

程一路没有到市委,而是直接让叶开把他送回了家。他刚要开门,门却开了。

“叔,你回来了?”荷花站在门口问。

程一路点点头,荷花说:“中午正好没事,过来将那些衣服晾晾,天太潮。叔,我去泡茶。”

“不必了,我要睡会。你忙完就自己走吧。”程一路进了房间,他的头有点发昏。最近一段,他感到有些疲乏,尤其是酒后,头容易发昏。“年龄大了,一岁年纪一岁人哪。”边躺下,程一路边想。

等程一路醒过来的时候,荷花已经走了。衣服整齐地叠在旁边。闻一闻,有亲切的阳光的味道。程一路想起小时候,母亲在时,常常把家中的被子拿出来在阳光下晒,晚上一钻进被窝,阳光的味道就袭上来。既暖和,又温馨。又想起张晓玉。张晓玉也是喜欢晒被子的,不知现在在澳洲,她还保留着这个习惯没有?

程一路看看钟,已经快五点了。晚上他还有一个应酬。他让叶开五点半过来。自己就到书房上网。他打开邮箱,想看到张晓玉的邮件。可是没有。只有程小路的一份短信。儿子写道:“妈妈正在融入澳洲。我很好!”

这孩子!程一路看着这简短的信,感到里面的意思很多。儿子很懂事。去年,张晓玉和她的澳洲外语老师走得有点近,儿子就很快给程一路提醒了,并且一再要求让妈妈回国。儿子对他妈妈说:“我一个人行,爸爸更需要你。”而且,他还在信中告诉程一路:时间和空间可以改变一切!何况一个人?

程一路知道儿子这话的意思。他是相信张晓玉的。但是他也相信儿子作为一个正在成长的男人的直觉。他给程小路回了封信,让他照顾好妈妈。“有时间多陪陪妈妈,不然她一个人会寂寞的。”程一路最后写道。

发完邮件,程一路心里突然有些忐忑,。他想再给张晓玉写封信,可是时间已到,叶开的车子也已经来了。

晚上的应酬是一个不得不参加的应酬。赵守春市长原来所在的西江市现任市长,专程赶来看望赵守春。这市长姓孙,西江原来的副书记。听说是赵守春一手提起来的。齐鸣书记有事,程一路、方良华和政府的江方副市长都过来作陪。

程一路因为中午喝了酒,晚上就不太想喝了。一闻到酒味,他的头就感到发疼。赵守春道:“一路书记怎能不喝?听说你海量。”

“那是以前了,现在哪行?中午陪一个外商,招商引资嘛,不喝哪行?人都软了。”程一路很是无奈。

方良华笑道:“一路书记喝酒来得慢,真让他喝起来了,我们谁都不行。”

程一路望望方良华,却没说话。赵守春先提议大家共同喝了一杯,然后和孙市长来来往往。这孙市长也很年轻,一问,比程一路还小一岁。问完,孙市长道:“那我得敬哥哥一杯了。”

“我该敬你,你到南州来了嘛”,程一路先喝了。

孙市长带来的几个人,有副书记,有副市长,还有好几个局的负责人,一时间你来我往,杯觥光错。程一路虽说没有主动,但酒一杯也没少喝。渐渐的,他感到头疼好些了。也许是麻木了,酒能让人麻醉。他用手摸了摸太阳穴,有点发烫。大概是酒多了吧,他想。

孙市长和赵守春不知不觉地就谈到了西江。赵守春原来一直在西江工作,对西江的了解远远胜过南州。人在一个地方工作,并不觉得有什么。但一离开,可能就会感到自己有一些东西丢在那里了。无论是好的东西,还是坏的东西,肯定有。这些东西,会在你无意识之间,悄悄地把你拉回到原来的那个地方去。也许这就叫情感,就叫眷恋吧!

赵守春问到了很多西江的干部。这种谈话,最大的特点就是离不开人,围绕着人谈,是官员们喜欢的话题。

孙市长说:“刚刚交通局的凡玉泉被双规了。”

“啊,凡玉泉。唉,那小子。我手上的时候还等着提副局长的呢?怎么?双规了?”赵守春似乎有些惊讶。

“是啊,昨天的事。听说是在高速工程上收了一些钱。”孙市长道。

“糊涂!”赵守春骂道。

一桌子的人都无言,程一路看着气氛凝重,就上来打圆场:“来来,喝吧!守春市长,我也敬你一杯!”

赵守春端起杯子,猛地喝了,有些情绪的说道:“现在这些人不知怎么想?要那么多钱干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糊涂啊!那个小凡,我原来是很看重的,年轻,又活络。看现在?唉!小孙哪,我常说我们共产党人,是为老百姓办事的,有工资、有得吃有得喝就够了,你说是不是?”

孙市长立即说:“当然是。我一直记着老市长的教诲。”

“说实在话,去年,组织上让我到南州来,我心里也是很有想法的。我在西江干得好好的,到南州来收这个烂摊子,又是平调。我怎么可能愿意?可是后来一想,到哪儿都是工作。我都五十多了,能干到市长任上,也算不错了。一路啊,你说是不?”赵守春拿眼望着程一路。

程一路正在想着头疼的事,赵守春猛一问,赶紧回过神来,说:“守春市长是有感而发啊,很有教益。”他这话说得原则,其实他根本没听清楚刚才赵守春的那一番话。但这回答却又分别是针对着刚才赵守春的话的。这也是程一路多年在官场行走练就的本领,人们说有三大语言是中国最精粹的语言:黑道语言,是一黑到底的语言;相声语言,是一笑到底的语言;而官场语言,则是一悟到底的语言。官场语言关键要悟,所谓言简意赅,既简又赅,除了官场语言,谁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