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来到县城已经半年,虽然乡亲们都打心眼里羡慕我,但我知道这并非长久之计。天知道,有一天,报纸上的一则广告再次把我引向不可预测的茫茫人生。我离开了团县委,走向离故土越来越远的城市
这个赶场天,正好是星期天,我带着那床夹杂着汗臭的破被子来到团县委,石坡山有几个人知道了这个消息,就说我有本事,进了县衙,了不起。有的还说,不晓得这狗日的找了什么关系,比他行的多的是,就没有这机会,偏偏他就遇到了好人,真是怪了。其实他们哪里知道内情,我只是人家暂时的佣工,和在石坡山挖土没有什么区别,无非是我想离开石坡山比他们的心情要特别和强烈。
下午我抱着被子走进了罗主任的办公室,罗主任当即带我打开打字室的门,她说:天气不算冷,晚上你就暂时将就在那根长木凳上睡吧,以后存钱了,你想租房子也可以。罗主任还说,明天就正式上班,现在熟悉一下打字机。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打字机是什么样子,我想像中的打字机以为是在电影上看到的“嘀嘀嘀”那种,没想到眼前的打字机是一坨大铁块,底部平整,中间是个铁盒,装着无数的字钉,上方是平滑机,右手捏住圆球把手可以任意滑动,那个像缝纫机的针头如探照灯似的在键盘上晃来晃去,发现那个要打的字就按动把手一下,随着很有节奏的“咣当”声,要打的字就刻到复写纸上了,然后再用滚筒对复写纸进行油印,原来红头文件就是这样制作出来的。罗主任给我演练了一遍,她说,熟练的话可以一分钟打上几十个字。她强调,要尽快熟练,不然工作开展起来效果很差。
下班时,罗主任把三间办公室的钥匙都给了我,她说,早上早点起来,把几间办公室都打扫一下,然后再用拖把拖一次。
罗主任走了,我关上打字室的门坐了一会,然后走到打字机旁边观察这个机器。我小心翼翼地捏住那个圆把,在键盘上晃来晃去,但我不敢随意按动,后来我还是大起胆子对准一眼就看到的“上”字钉按了一下,只听哐当一声,啄头准确地啄到了键盘上的上字。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随便乱打,没有难度,如果真要打一篇文字,那可难了。键盘上密密麻麻的字钉,看上去眼睛都是花的,好不容易才能找到要打的字。还没有正式工作,我心里就开始急了。我怕熟悉得太慢被人家看不起,甚至叫你走人。事实就是这样,人家找你个农民来,目的就是要你能做事,做不了,即使人家不叫你滚蛋自己也呆不下去。
天黑了,大街上人影开始稀疏,我看着大街上往来的人们,思绪却在周遭的过去翻腾。我问自己,这是真的吗,不是在做梦吧。就这样天马行空地想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天空很快就伸手不见五指了,我趴在窗台边,县城街道的灯光若隐若现,偶尔看见一两对情侣从昏暗的一颗白炽灯下走过,情态是那样的亲密而温馨。
我有点饿了,我打开房间里的电灯,然后又关上,走出打字室。我从衣袋里掏出罗主任交给我的钥匙,核对着试开另外两间办公室,实际上真正的办公室只有一间,除了那间打字室外,另外一间是器材室,乱七八糟的东西塞得到处都是。确认完三间我以后每天都要打扫的屋子后,我来到大街上,在一个饭摊上简单把肚子填饱就匆匆返回了打字室。我把从家里带来的被子折一半摊在有靠背的长凳上,睡上去后用摊出来的另一半盖着身子。然而上半夜总是不能入眠,也不知是因为想事情大脑停不下来,还是因为从来没有在县城里睡过觉,适应不了街上嘈杂的声音,总之到了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做了个被人追赶的怪梦:我跑到了一个山水清秀鸟语花香的地方,我看到一股泉水像一匹白布从山崖上挂下来,我向着美丽的山涧走去,突然被一声大喝惊醒了。醒来才发现是街道上有人在打骂。这时,天还没有大亮,但窗外已经露出了白光。我爬起来,拿着带来的那张发黑的脸帕走到水管边,就着水龙头把脸抹了几把,然后开始打扫卫生。大约花了半小时把三间屋子打扫一遍,还包括走廊。结束打扫完罗主任吩咐的卫生区域,虽然没喘气儿,但额头上却冒出了不少汗珠。一看时间,才早上7点钟,离这些坐机关的同志们的上班时间还有一小时。
我提着拖把站在走廊上,考虑着要不要把二楼也清扫一下。这栋房子为砖木结构,楼板全都是木的,上有红油漆,即使很斑驳了,但住起来还是很舒服的。我知道,这里过去整个都是电影院,后面是放映厅,前面一楼是过道,二楼三楼是电影工作者们的放映室和工作、住宿的地方。后来电影院修了新楼,搬走了。团县委和老干局就搬到了这儿,还外加一个两人的单位——老龄委。老干局使用的是二楼,团县委和老龄委挤在三楼,老龄委的办公室从团县委门口往里走,站的地儿一间大一间小,上班的也是一老一少,老的快退休了,年轻的也就20多岁,还是个女的,长得十分好看,据说情感有点特别。这当然是后来和上上下下的人混熟后无意中获得的情况。
想了想,我决定把一楼到三楼的走道都打扫打扫。楼道很脏,不但到处是污物,而且灰尘结得很厚,软绵绵的,走过时,跟着脚跟扬起细细的一片黄烟。我扫了一次,拖了两遍,木廊走道才基本露出它的本色来。我以为他们来上班时会感到特别的奇怪,以为要表扬我如何热爱劳动,没想到,他们一如往日,没有任何反映,就像没有发现地上和往日有什么不同。
第一天的工作就是熟悉打字,随便拣一篇文章练习。罗主任告诉我,在练习时一定要熟悉键盘上的字钉,字钉的分布有规律,同一种偏旁部首的都在一块,记住了偏旁的区域就等于知道了某个字位置的途径。
她说,要尽快熟悉,熟能生巧。罗主任怎么说,我就怎么使劲点头。那天,杨书记来得有点晚,具体什么时候来的我不知道,反正我有点怕他,因为谈话的那天我就知道他对我不感冒。他走进打字室时,我感到非常紧张。他说,来了,开始练字啦。他在我背后站了一会说,打字室不能长期住,团委有个复印机要从外面搬回来,那条长凳子得搬出去。
我说,我想办法去外面住。
罗主任后来对我说,不听他的,他是说得凶,好多事都说在那里摆起,等他把复印机搬来了再说。我知道罗主任是在关心我,但我不能让她为难,书记是一把手,任何事情都是一把手说的算。这个道理我是早就明白了。一个多星期后,一篇几百字的团委工作简报我一天时间可以打完了,如果白天打不完我就加夜班,还打不完就不睡觉,无论如何不能拖到规定的时间外。办公室的卫生我是天天清扫加拖把,一到三楼走廊的卫生我三天两头搞一次。其实我后来根本不想干了,可是一想到做好事开头容易放手难,你做了人家也许不在意,可你不做了,人家就未必不在意了。为了这个我只有坚持。
不久,杨书记果然把复印机从外面搬进了打字室,他还教我如何使用,并告诉我,等我打字速度快了,要把打字、复印作为业务对外经营。他说,我的工资没有别的途径,只能从这里面提取。
罗主任见杨书记把复印机搬了进来,知道我再不能住在打字室了,就帮我在街道边找了个晚上勉强可以安身的地方。但是条件很差,一楼开的是羊肉粉馆,二楼住的是卖羊肉粉的全家人,顶上平台边的那间小屋子没人住,一方面因为狭小,更主要的是夏天太热,屋子里就像一个火炉,晚上根本睡不着觉,这是后来才知道的情况。
我把那间夏天像火炉的房间打扫干净,把堆在旁边的几块木板铺在地上,把自己的破被子直接放上去,新的蜗居就这样更新了。
打字、复印的工作我很快就上路了,杨书记把对外打字、复印的业务牌子挂了出去。好家伙,这一挂可把我忙坏了,天天都有人来打字、复印。罗主任私下对我说,平时我们的材料都拿出去打,现在你来了,把你当成赚钱机器了。其实我知道罗主任的心思,她的想法是,我的本职工作重了,就帮不了她送文件和起草一些简报之类的文稿了。团委虽然还有两个人,但一个人被借调了,还有一个人长时间在外面跑,只有罗主任坐班,杨书记虽然经常来,但一般坐在办公室的时间不长,一眨眼就不在了。所以我差不多成了罗主任的工作伙伴,有什么事她就喊:刘土你过来一下。我就应声走过去等她吩咐。有一天,她带着我把几十份打印好的简报送到县里的几十个部门,有县委办,有政府办,反正有上级也有平级的局级各部门,我眼睛都转花了,却记不住这些地方的位置。她带我送简报的目的是为了下次让我单独完成这差事。她每进一个办公室就把我介绍给人家,说这是我们打字室的小刘。到了第二次送简报,果然罗主任就让我单独行动了,她把签收本和一摞简报交给我说,锻炼一下,接触一些人对你有好处。没有好处还不是要送,我心想,难道没有好处就可以不送?
虽然路线不熟,但我跑得快,30多个部门用的时间顶多是他们送文件时间的一半,不过结果却有点不理想,物资局这个狗屁单位,我反复转了几圈都没有找到,我询问别人,有人说这样走有人说那样走,大抵是自己懵了,并不是人家没有说清楚,最后汗水都急出来了才把这藏在深巷里的单位看了个明明白白。
快下班了签收栏才全部到位,我长长的喘了口气回到办公室交差。罗主任高兴地说:“你都送完了,其实送不完明天早上还可以继续送的。”
不到一个月时间,我不仅熟悉了自己应该做的,还能够帮罗主任起草文稿,送简报,跑腿的事情都几乎被我包了。我还写了不少团的工作方面的先进事迹稿子寄到地区的报纸和省里的报纸,包括团刊,不久有几篇稿子变成了铅字。不仅罗主任高兴,连杨书记对我也刮目相看了,杨书记还邀请我到他家做客,对我态度完全两样了。那热情我还一时有点接受不了。后来我和杨书记走得很近,他夫人在省里读书,一个学期很少回来,孩子都是他们的父母带,他也差不多是单身汉了。后来他经常把我叫到街上吃东西,吃完就去他那里睡觉。晚上经常和我吹牛,一吹几个小时,他不忌讳说他的过去,说他的恋爱过程,说他的事业,什么都跟我说,可是那时我涉事不深,说不出自己的见解。然而他越是这样对我,我越是觉得压力很大,我生怕怠慢工作,把事情做得不好。
二楼老干局的张局长见我工作踏实肯干,有一天把我叫到他办公室从头到尾对我的情况进行了解。当他知道我的情况和在团委拿的钱很少做的事挺多后,就问我愿意到他们办公室干活不,钱肯定比在团委拿得多。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人家是一片好心,我不能不识好歹,但是我也知道我不能答应他,我是罗主任给我来县城的机会,虽然待遇和付出不能成正比,但人却不能见利忘义,这个道理我是明白的。再说,我和杨书记现在的关系已经很不错了,过去他不了解我对我冷漠,现在了解我了把我当朋友,已经很难得了。我怎么能离开团委去老干局呢。张局长见我不说话,对我说:“小刘啊,不急,你想清楚了,再告诉我。反正都不是正式工作,都是临时的,用不着考虑那么多。”
后来我没有主动找张局长表示我的想法,大概他已明白了我的心思,再没问过我那事,大家见了都装着没有过那回事。毕竟他们都是机关里的人,工作上互相之间还有往来,考虑到万一让团委的人知道了有多不好,何况还在一栋楼里上班,何必非要弄出点什么不友好的事来。
一晃我来到县城已经半年,增加了不少见识,了解了县里很多机构的工作性质,也让很多机关里的领导们认识了我。由此,村里的人们对我更是刮目相看,尤其是把我踢出婚恋门槛的那户人家,路上碰到我,脸上的表情是何等的复杂。然而这些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因为这些东西并不能改变我的生活状况,倒是让我不安的心又有了新的躁动,虽然还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样的变化,但我知道肯定不能就这样一直下去。当然我不可能把我的想法告诉杨书记和罗主任他们,至少是暂时还不能说出来,即使他们知道了我的不安分,但尚且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做出什么决定。就在这段时间,我萌生了一个念头,想读书的念头。
天知道我怎么想读书呢。也许我发现了自己最大的问题,没有知识,没有文化,没有文凭,这些是想改变自己命运的最大障碍。所以我想读书,但我知道不是想读就能读。我没有资格读高中,我只能从初中开始,可是我年龄大了,不但不合时宜,而且钱是个最大问题。要不只能破釜沉舟把自己的家当全卖了,可是我不能保证将来就一定有前途。万一无成,在农村,这个脸是丢不起的。我曾经给省城《林溪》编辑部的郑老师写过信,讲了我渴望读书的想法,那怕是到省城花点钱进修一下也好,或者帮我在省城找份差事,比如看大门什么的都可以。我和郑老师有几年的联系了,缘起我向他们编辑部投稿。虽然他不知道我长什么样,但我知道他人很好,对我很关心,不仅仅是对稿件不厌其烦的退稿、批点,而且对我的生活十分关心,每次给我退稿,总要给我写封信问候几句,鼓励几句。这对我来说实在是难能可贵的,增添了我对生活的信心和勇气。虽然他也一直没有给我在省城找到什么合适的事情,但他总是对我说,我一直留意着你的想法。这,无形中给了我精神、力量以及希望。因此我一直没有放弃这一想法。我梦想着某一天他给我来信说,我已经在省城给你找到了一份事情,望你安排好家事前来省城。我就这样做着梦,做着被乡亲们嘲笑的美梦。
因为白天夜晚干活,再加上休息不好,吃得很差,营养不足,后来的时间里每天总是晕头晕脑的,甚至有时还十分疼痛。我发现自己瘦了不少,可杨书记和罗主任他们都没有感觉,还觉得我挺能干,希望多揽些打字复印的活来让我干。我能说什么呢,我只能任劳任怨,老老实实的干下去。
一天下午我从外面送简报回来,天气很热,满头大汗,衣服都贴在了背上,罗主任见了,叫我休息一会,说今天就不用再打字了。我顺手拿起桌子上的省报,翻看着每条新闻,翻到第二版时,我突然发现右下方有一块招生启事。我的眼睛比看任何一条新闻都发亮,我仔细看了两遍,直到完全明白了上面的内容。招生单位是省某某单位与W大学联合招收自考助读生,学制两年,学完所有课程,考试合格发给国家承认的专科和本科文凭;要求报名者具有高中学历或同等学历,对高考落选生优先录取云云。具体招生简章汇0·5元备索。我对备索两字不甚了了,私下反复推敲。罗主任没有发现我的情绪变化,只顾研读手里的文件。下班时,我又把这张省报悄悄带回住的地方,晚上又认真进行研究。最后我大致猜出了备索两字的意思,汇5毛钱到那个单位,人家再给寄具体的招生简章。
晚上我心情错综复杂,前后左右想了很多,一时兴奋不已,一时又黯然沮丧。我失眠了。
失眠的结果是,第二天我到邮局汇出了5毛钱,我想,等看到了简章再作最后打算和决定。
半个多月后,我收到一封来自那个与W大学联合招生单位的信,信封是牛皮纸做的,标准的规格,右下方的单位名是红字印刷。我打开来看,果然是一份招生简章。简章上内容分得很细,专业、学费、学制、报名时间、住宿等等有关事项都分门别类列成表格说明。我最注意的是两个问题,一是费用,二是专业,对我来说,首先是考虑费用的承受,然后是专业的选择。其实要说我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我只能选择中文专业,我自认为自己可以在中文方面进行修造,其它的就只能望而怯步了。我在初中勉强混了三年,语文始终比其它科有悟性。如今离开读书的日子已经很长,数理化的知识差不多已经还给了老师,眼目下只有语文可以自学可以修炼。我以为自己看了不少书籍,语文的知识可以和一个高中生等同了。到底如何没有谁检验过我,总是这样任由自信心膨胀。下班时我又把招生简章带到住的地方,把上面的内容反复进行推敲,我生怕把哪一个事项搞错。
晚上我又失眠了,我知道这个打算没有人会支持,我和谁商量去?我找不到人商量,我只能自己拿主意作决定。眼下还得把它作为秘密暂时隐埋起来。
深夜我好像得到了上帝什么旨意,迷迷糊糊对人生有了开悟。冥冥中好像有人对我说:刘土啊你还想什么,这么简单的道理还用思考,对你来说,自己跌倒和被别人把你摔倒都是一回事。眼下你只是这里的一个临时打字员,钱又少,活又多,又没有前途,有什么放不下的;如果人家不要你了,你会甘心回家去继续挖土吗,打死你都不想回去是吧,既然这样想,那就大胆地作出决定,别再前怕狼后怕虎了;去省城读书,不外乎是要变卖你那破房子吗,不卖你没有钱读书,卖了又关乎名声大计,怕人家说你是败家子,对吗?有什么嘛,有个外国人不是说过,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反正你是横竖都想跑出石坡山的,不成功便成仁,站着死,睡起死都你一人,有什么可忧心忡忡的……
第二天中午,我用团县委的信笺给省城的郑老师写了一封信,告诉他我决定到省城读书的事。我觉得我身边没有一个人可以理解我,只有远在省城的郑老师算得上是我的知音。因为这之前他的来信对我总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并且讲的道理很令我感动,句句都说的贴贴实实,不仅给了我启迪,还给了我生活的信心。我给他写这封信,希望他去省城的那个单位给我问问这个事,是不是真实的,一方面也是为了打探他对我这个决定有什么看法。信寄出去后,我就天天盼望郑老师的回信,虽然我已无心干这个打字员了,但我并没有怠慢工作,照样不声不响的加班加点的打字做事。
郑老师的回信在我估算到的那天如期而至。他对我说,他专门去那个单位询问了有关事宜,招收在校助读生是经过有关部门批准的,倒是没有假。但他对我的决定非常担心,他说读书本来是个好事,但对我破釜沉舟的方式表示不能认同,他认为我把后路都断了,如果读完书找不到事情做,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因为这和正式的大学生不一样,统招统分的学生没有后顾之忧。他说,W大学和省里那个单位联合招收的自费助读生,实质上相当于一个培训班,两年后就算能拿到自考文凭,你拿它是没有出路的,找不到工作等于白花钱,对我来说生活的路就越走越窄了。叫我一定要三思而行,千万不可草率行事。
虽然郑老师没有武断否定我的决定,但言下之意是不赞成我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态度。
他越是这样说,我越是下定了决心,越是不可动摇信念。我决定亲自去省城报名。
当我把自己的决定告诉罗主任和杨书记时,他们都很诧异,不敢相信这种事是我刘土可以想可以做的,他们都为我捏了把汗,觉得我的想法太随心所欲,太想入非非,太过于天真,太异想天开……杨书记听说我的决心已无法更改,惊叹之余只说了一句,你这是背水作战啊,不成狗熊就当英雄吧。
临行前他送了我个笔记本,上面签名写到:“人生的路难而崎,祝君一路顺风!”倒是罗主任坚持她的反对意见,不是反对,直接是认为我的想法不切实际,太好高骛远了。她的意见让我不是太高兴,她的意思对我是一种藐视和打击,认为我癞哈蟆想吃天鹅肉,太自不量力了。其实她哪里知道我的境况和想法。如果说她这之前是同情我的话,那现在就是可怜我,我是最反感别人轻视的。我想罗主任或许还怀有另一种想法,觉得刚把我培养成团委打杂的能手,我的离开会增加她的工作量,她可能不希望我就这样走掉。不过,在他们找来新的接替我的打字员时,罗主任送了几沓纸和两个本子给我,她说,这些不起眼的东西到了学校用得着,能少花点就少花点,另外还给了我50块钱。不要看才50块,要顶我在团委干两个月的苦力。
别了,团委!别了罗主任、杨书记!不管将来如何,团县委都将使我铭记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