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迁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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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黑夜,我带着童月来到楼房的背后贼似的进行观察,结果我发现了奇迹,大楼一层走道的拐弯处建有小阳台,阳台的下面歪长着一棵柳树,柳树的枝桠已经伸到了阳台。我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地对童月说:这儿有希望……

刚刚被异性点燃的希望之火转眼就熄灭了,我像老家山地里入冬的茄子,被突如其来的一场霜冻打得没了精神。我又重新回到现实中来,告诫自己千万不要想入非非,想找精神安慰还不是时候,没有经济基础万万不能做美梦。

但孤独和空虚总是不由商量地纠缠着我,尤其在周末,心情往往会陷入低落,因为那些成双成对的男女总是有意无意地出现在眼前,难免引发自己的伤感和苦闷,有时就跑到老乡国军那里去喝酒瞎聊,实在忍不住寂寞的时候就独自遛到舞厅里消磨,听听一些伤感的曲子释放憋闷的心怀。

又是周末了。天已经黑下来,我漫无目的地朝学生区走去,我不知道我想去何方,要去寻找何人,我只是朝那个方向闲逛而去。我低着头走在那条林荫路上,突然听见一个声音似乎是在喊我,虽然没有听清到底是不是在喊我,但那一刻我已经感到有人站在了我的面前。我抬头一看,竟然愣住了,眼前的这个女生似曾相识却又叫不出名字来。我说,刚才是你在喊我吗?女生说:“是啊,你不认得我了?我是童月,你真不记得我了吗?”

“刚才脑筋突然短路,想起来了,我还是你跳舞的老师呢,怎么会记不得。”我说:“你要去哪里呢?”

“我是来找你的啊,你说你会去找我,可这些时间怎么不见你去找我!”童月带着责怪的口气对我说。

童月是来找我的,我心头一热,难得有女生主动来找我啊。除了助读中心来找我办事的女生外,从来没有女生找上门来。

“有事吗?”我一急,话竟然问得太他妈唐突了,可是已经说出去了,没有办法再收回来。幸好童月是个单纯的姑娘,没有多想,换着是别的女生可能一转身早走掉了。

“没什么事,我就是来找你,看你在不在。”童月接着又问道,“刘老师,你是不是准备去跳舞?”

我顺势说:“是的,没有事的话,我们一起去跳啊?”

童月没有丝毫犹豫就跟着我一起来到我们初次相识时的那个舞厅,跳了几曲,我的脑海里总呈现出她和那个男生单独在教室里亲近的镜头,我无法静心跟她那样跳下去,就提议到外面走走,其实我是想试探她和那个男生的事。可童月却没有看出我的心思,顺从地和我走出了舞厅。

我们来到教学楼后面的斜阳坡,挨着坐在草地上。就在我们周围,有几对热恋的情侣正在草坪上翻滚,有的还发出了一种特别的刺激的声音。有一对就在我们身边亲热,当他们发现旁边的我们时马上就转移了地方。我和童月假装听不见这些声音,但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们默默地坐着,手上抓些小草把玩。凉意逐渐深入,我移动着屁股挨近童月,童月有些紧张,她说她有些发冷。我说是有点冷了,接着就猛地一把抱住她。童月害怕得全身颤抖起来,她摇着身子想把我的手拽开,可动作并不那么强烈。我也就把她抱得更紧了。

“你放开手。”童月对我说。

“放开可以,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件事?”我说。

“你说吧什么事?”童月坐着不动了。

“你知道我去找过你吗?上上个星期六我去你们寝室找你,你不在,你的同学说你去找我了,结果我发现你在教室里跟一个男生在一起,而且很亲近,还掰手腕呢。当时我心里很难受,就悄悄走了,本来说不再找你了,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我不该来找你是不是?你不要想多了,那是我们班的同学,我和他没有什么关系,就是同学而已。你找我?你知不知道我也找过你呢,有天晚上我找到你的宿舍,敲门没有人,等了半天也不见你回来,我不知道你去哪里了……你以为就你找过我!”

说到这里,我发现童月突然感伤起来。我关切地问道:“怎么了童月?我错怪你了。”

“没什么,都怪我自作多情来找你!”童月的情绪突然低落下去。

“你想哪去了,我不就是问问情况嘛,你想什么了。如果我不喜欢你,我说这些有意思吗?”

“你喜欢我,你喜欢我什么啊!我很笨的,我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对未来我感到很迷茫,我觉得自己是个没有希望的人。你的话说的太早了,我很怕的。”

童月的话让我很吃惊,就像是从我的心里说出来一样,既充满了迷惘、忧愁,又表现出了自我意识的觉醒:悲观并不消极,感伤但不颓废,骨子里隐藏着一种坚韧、独立、自尊。

我的手不但没有松开,而是把童月抱得越来越紧了:“童月,你的话怎么这样沉重,这和你的年龄有点不相符,我们好像有很多共同语言,能把你的心事说出来让我听听吗?”

童月沉默了很久,说:“你不是想知道那个和我掰手腕的男生嘛?告诉你,他确实是我们班的同学,他在追我,但我没有办法。我还不想考虑这个问题。”

“那你喜欢他吗?”我有点沉不住了。

“说不上讨厌,但也说不上喜欢,首先我不想考虑这个问题,大学里谈恋爱,人家都说是闹着玩的,我可不喜欢玩游戏。再说了,我不会喜欢一个没有经历的人。”

童月的话让我感到有些震惊,但同时又让我感到很担心,“童月,你好像经历很多,不然不会有这样的心态,我能做你的朋友吗,做你的知心朋友,倾听你的心声……”

童月坐直了,我也把手松开了。

“以后再说吧,我们才认识多久,你了解我多少呢,当然了,我也不了解你。我们可以做个普通朋友,我更愿意把你当成兄长。”

童月说罢便站了起来,站在蒙胧的夜空下看着远方,而远方却是沉沉的黑色,我想这时的童月心里一定充满了困惑和遐思。她就那样站着,很久都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心想和她多呆一会,可说出来的话竟然是:“我送你回宿舍吧。”童月马上回应道:“好,走吧,你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

我这人想得窄,自尊心也特重,只要女生拒绝我的好意,我从来不执意坚持,因为我担心人家误解,以为我对她怀有什么企图,所以我的德性很不招女生喜欢。童月叫我不要送她回宿舍,我心里咯噔一下,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愿意我送她呢还是出于一种客气,或是真的怕麻烦我,我猜不出童月的心思。然而我还是执意把童月送到了她们那栋女生宿舍楼。

所有的女生宿舍楼,按规定电灯已经关闭,校园里一片静寂,楼上有几个窗户还透出蜡烛燃烧的朦胧灯光。大概是有的学生为学习还在挑灯夜战。

我们走到值班室门口,童月上前去推大门,糟了,门被关死了,怎么也推不开,童月轻轻喊了几声“开门”,里面根本没有反应。我们在门边惶惑地站着,过了几分钟,童月又再次喊开门,可还是没人理睬。完了,怎么办?童月虽然没有责难我,但我却感到十分内疚。

我想了想,带着童月来到楼房的背后贼似的进行观察,结果我发现了奇迹:楼房的第一层走道拐弯处建有小阳台,阳台下歪长着一棵柳树,柳树的枝桠已经伸到了阳台。我观察了一阵,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地对童月说:“你看这儿,有希望,可以从阳台上翻进去。”

童月走到柳树下仔细看了看,说,那我试试。

童月曲着腿脚,双手抱住柳树杆,我一手托着她绵绵的屁股,一手扶住他的右小腿,我们一齐用力,童月一下跃到了树丫处,然后勇敢地把右脚探到树丫前端,左手攀住上方的树枝,上半身向前倾过去,瞬间抓住阳台,用力一蹬,人就跨到阳台上去了,紧急着“咚”一下跳进了里面的走道上。我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时才落了下去。

童月走到三楼的阳台阶梯上对我轻轻地喊:“你回去吧。”

我向她招了招手就掉头走了。

走在回寝室的路上,我的心里像蜜一样甜,除了我母亲,我从来没有这样感触过女性的温暖和美丽,尤其是她的勇敢、毫不娇气的性格让我十分感动和欣慰。我说不出有多满足,也说不出有多幸福,我兴奋得一夜没睡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