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公路从龚滩下行约10公里就到了西岸的洪杜镇。洪杜镇是乌江流经贵州的最后一个重镇,也是乌江上的一个重要码头,乌江从源头奔流到此约870多公里,再前进一段峡谷就全部进入重庆市境。洪杜镇属于沿河的北大门,其历史长远,早在唐代就设置了洪杜县,隶属黔州。新中国成立后,洪杜辖属沿河县的塘坝区,1992年10月正式建镇独立。
从上游走来,乌江每到一个乡镇所在地都较开阔,洪杜这个地方也不另外,并且比好多集镇还要敞得开,两岸缓坡,不像有的乡镇总有一面悬崖。岸上一溜地停靠着大大小小的船只,河沙坝上摆了许多小吃店和百货摊,往来者热闹不凡。从江边翻了一段石梯就到了集镇上,找到镇政府,镇党委两位副书记对我还算热情,向我介绍了洪杜镇的基本情况。洪杜镇现有人口9400多人,土地面积76平方公里,辖7个行政村1个居委会,镇上人口3000多。距沿河县城陆路130公里,水路80余公里;水路距重庆市的彭水县城比到沿河县城近30多公里,而且是下水,从洪杜乘船至重庆市只需10小时左右。
在洪杜镇境内,从上世纪60年代开始,多次发现、发掘了春秋战国时期的古文化遗址,汉代砖窑、墓群,宋代珍贵陶瓷等宝贵文物。很遗憾的是,听说当年发现时由于群众没有考古方面的知识,不少有价值的文物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有些文物被村民抢到家里藏了起来,有的村民甚至把汉砖用来砌猪圈,至今不让人观看,怕来人不怀好意。真有点滑稽好笑。不过,这说明洪杜有其重要的地理位置,祖先们早就在这里聚集兴帮。然而上千年过去之后,现在的地方官员提出了他们新一轮的发展洪杜思路:倚靠贵阳,面向重庆,依托乌江,挤进长江。计划在3年内,投资600万元修建洪杜大码头。发展洪杜,建好洪杜、让洪杜重新让世人注目。
不过现在的集镇有可能要被搬迁,如果下游彭水电站修建,现在的集镇将被淹没。洪杜镇已计划搬迁至下游7公里乌江岸边的王坨,到时再回头来看现在的洪杜可能就是另一番景致了。
在镇上吃了中午饭后坐船过江进入酉阳境内,沿一条粗糙公路下行,突然间,走在异乡的感觉如强烈。虽然江东的风土人情及语言和江西的没有区别,但已经是两个不同的省(市)了,陌生感油然而生。
滚滚乌江离开洪杜后很快又爬进了峡谷。
沿路向前走去,很快就进入了山谷,天快黑的时候却不见前后有村寨,我有些着急。因为睡袋早在上游就卸掉了,万一没有人家户可住怎么办,我闷着头朝前面快速行进,我不可能后退。正在我无计可施时,从前面山弯处开来一辆摩托车,我顾不了什么风度,急忙拦在中间。摩托刹住了,骑者大约四十多岁,被我这一拦已差不多瞎懵了。他问我做什么?声音很大。我把情况一一作了说明,并问他到前面的村寨还要走多远,这个老大哥方才惊魂甫定,对我说,到石盆最快也要走三几个小时。看来在天黑前是走不到了,怎么办?我问这个老大哥能不能带我到石盆,他说家里有急事,必须尽快赶回去。也许是借口也许是真的,但我没有权利怀疑人家,人家也没有义务帮我这个忙。他轰了下油门,我很着急,正犹豫不决时,他问了一句,回洪杜的话可以带我转去。从乌江源头一路下来走回头路并不算多,现在看来又得走回头路了。我说,好吧,就跨上了摩托的后坐。返回洪杜岸边,已是晚上8点过钟,他叫喊一个熟人从洪杜那边开来一只小船把我们接到西岸,分手时,我给他10块钱他拒绝了。他说,顺路的事,用不着。
我摸黑再次来到镇上,在一家小旅店要了两个菜吃完便住了下来。临睡时我问店主,次日有无船只下彭水县城,我不打算在下面江边的鹿角、万足这两个地方停留了,想直接赶到彭水县城。店主说,清早6点钟有支班船下彭水县,但太早了,天还没有亮,路都看不见。我说没办法,只能这样。我休息时,向店主作了个要求,希望她清早叫我一下,万一睡过了赶不上这趟船。女店主叫我好好睡,到时她叫我就是了,不会误我的事。然而晚上我还是没有睡好,翻来覆去总不能入眠,老壳沉沉的,眼睛胀胀的,身上湿湿的,难受的要死。好不容易熬到凌晨5点过钟,还没等女店主叫我,我自己开灯起床了。
我照着随身携带的手电筒摸到江边,大船上灯火通明,很多人正从西岸的各个地方照着电筒赶到这里。上船一看,船舱里差不多坐满了人,听着他们的交谈,觉得有不少人是做生意的。但从口音上却分辨不出是贵州人还是重庆人,因为沿河、酉阳、彭水几个相邻县的口音大同小异,即使有区别、当地人听来明显,可我这个外乡人是难以鉴别出来的。
班船6点钟准时启动。坐在黑咕隆咚的船舱里,尽管船的速度不算太快,但阵阵江风从船尾灌进舱内,冷得里面的人个个缩成了乌龟。有近一个小时看不见乌江两岸,只能凭浪涛声感觉峡谷的宽窄。到石盆这个地方时天才大亮。放眼观看两岸,感到乌江越到下游落差越大,江流越深。过彭水庞滩时船颠簸得十分厉害,原来这个地方是乌江下游危险的险滩,三国时,涪陵郡守庞宏从洪杜督查工作返回时在此罹难。 庞宏是蜀国军师庞统的独子,祖籍山东文登。延熙十三年(公元250年),涪陵徐氏家族谋反,诸葛亮派属下邓芝平乱,为了巩固蜀汉东南边陲的稳定,紧接着命庞宏前往任郡守,当时的郡治设在如今的彭水三连乡。庞宏毕竟是忠将的儿子,有德有谋,有胆有略,到任后安抚百姓,吏治图新,清廉务实,深得民心。延熙十七年夏,乌江上游郡属的汉复县发生伤民案件,县署置若罔闻,庞宏只得亲临处理。事毕返回,船行至距洪杜22公里的险滩时,风雨骤降,整船倾没,船上无一人生还。数日后,其他罹难者都随江流而漂到下游,惟庞宏浮在滩下不肯离去。由于道路险阻,加之又是盛夏,官府只好组织百姓就地把庞宏安葬于乌江东岸。附近的百姓闻讯,自发前往送葬,由于东岸悬崖绝壁,百姓只得在西岸痛哭,悲嚎之声数里可闻,直到夜幕降临送葬百姓才慢慢离去。
清晨江风呜咽,1700多年前百姓的悲哭之声仿佛还在耳边回旋。
庞滩由此得名。1700多年过去了,如今的庞滩和嚎丧坡却被百姓一代代相传下来,可见老百姓对为民做事的好官是多么的爱戴和敬重。
本来这是历史,我们没有任何道理对当时的人和事进行评论。可我顿生两点灵感不得不说,其一,庞宏当时完全没有必要前往汉复事必躬亲,作为一个州长,把县长揪来训斥一顿,然后再叫他去处理,还不行的话就叫他下课,重新换人。新官上任,不说三把火,只要他认真为百姓烧一把就够了。不信他刚上任就不想搞点政绩。这样一来,庞宏就不用去汉复县了,不去汉复就不会罹难于乌江上的险滩。不死的话还可以为老百姓做多少好事;其二,也怪老天不长眼,为什么好人都命不长,好官都当不久。无论从历史中去总结还是看今天你身边的现实,我们都不难发现前人的谚语很有道理。是不是宿命问题,我不敢姑妄言之。但我知道有些事是可以用科学的方法进行解释的,比如好官为什么当不久这个问题,是一定能说清楚,但是谁敢公开进行推理呢。种种原因不一而足,我就不罗嗦了。
船过了六角、万足两个镇及彭水电站选此后,不到9点钟船就靠在了彭水县城东岸。
彭水县主城在东坡,西岸好像都是些工厂似的建筑物。渡口很宽,大约有四五百米。船靠岸时,乌江两岸还笼罩在大雾中,能见度极低,基本上看不到两岸的山川。彭水对我来说,它只是一个地图上的概念,其他也就一无所知。我决定去找县委宣传部了解一些可以见报的“新闻”,找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人家的门,可人家对我的行为并没有什么兴趣,关于历史也好旅游也好,宣传部的领导认为旅游局掌握的材料最丰富,就叫一个同志把我带到了旅游局。我从那里拣了一大堆报告之类的材料,却一点新鲜的东西都挖不出来。彭水县城要比贵州乌江边上的县城修得好得多,并且也要气派一些。这是乌江至上而下横穿的第三个县城,也是乌江进入重庆境的第一个县城。初来乍到,却不知该从什么地方去找“新闻”,好在自己从一些书籍里记住了不少有关彭水的历史。
彭水是个古老的县城。3000多年前属巴国辖管,称巴黔中。公元前316年,楚国占领巴黔中,秦国灭了蜀国。公元前280年,秦昭王又派军直取楚黔中,由司马错率军10万,驾万艘船只,载粮600余万斛从乌江溯流而上攻占楚国黔地。其兵船之多,人马之壮可谓是乌江历史上最大的一次军事行动和水上运输。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彭水仍为黔中郡,只是郡治在现在彭水郁山一带。刘邦灭秦后,实行州、郡、县三级制,彭水为巴郡。汉献帝即位即改巴郡置汉葮县,自随唐改彭水县后一直沿袭到现在。上世纪1983年,经******批准,成立为彭水苗族、土家族自治县。
彭水在重庆市直辖前属四川省,重庆市直辖后归属重庆市,位于重庆的东南部,地处武陵山区,北接湖北,南连贵州,总面积3900平方公里,人口62余万。境区内有茂云山国家级森林公园、神龙谷等自然景观,人文景观有绍庆府、云顶古刹、黄庭坚衣冠冢、红军渡等等。
但这一切我都没有心情驻足游览和观赏,不知怎么的从离开洪杜后,我就迫切希望尽快赶到江尾的涪陵,那里是乌江进入长江的入口,是我行程的最后终点。我巴不得马上就抵达那里,虽然这和我的初衷有些悖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