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大清乱
27075400000009

第9章 出湖南

八月,湖南长沙。

离木氏夫妇下葬已经过去一月有余,那日之后木家姐妹便随白苍术前往云南。三人决定从水路走,由湖南转广西,再由广西入云南。

临行时孙三一看着白苍术和那对他视为亲生女儿般的木家姐妹什么都没说,可是他那坚定的眼神却像是在说:“放心吧。我一定找回远志!你们一路走好!”

木家没有派一个人随行,一个都没有。只因为那个叫白苍术的青年在那,只要他还在那里,就算是千军万马又有何惧?孙三一很放心,所有人都很放心,白苍术做事也一向让人很放心。

这个跟随木贯众二十年的男人默默地看着远行的三人,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那时候他还是个毛头小子,那时候木贯众还只是普通教众,他们一起喝酒、一起杀人,快意江湖。

渐渐地三人已离开了视线,他还是痴痴的望着,竟有一丝泪流了下来。

他喃喃的道;“大哥,你在天之灵会保佑他们的对不对?我这么做你也会保佑我的对不对?只是,你真的能释怀吗?你真的一点都不伤心吗?”

四野沉寂,唯有清风吹过。那风声呜呜的响着,仿佛在嘲笑这个感慨万千的人。

这十多天来,白苍术故意放慢行进的速度。沿途走走停停,借秀丽的潇湘风光来缓解木氏姐妹的悲伤心情。

两姐妹虽然从小在洞庭长大,但八百里洞庭都没走遍,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木家堡里。偶尔偷跑出去玩也不敢走得太远就马上返回,哪里见过沿途的这些人情地物?

两个刚走出家门的小女孩乍见这大千世界、各种千奇百怪的人事顿时觉得无比的新鲜有趣。白苍术则不断讲些趣事来逗她二人开心,给她们买各种奇怪又好玩的小玩意,带她们走风景最优美的地方,想尽各种办法让她们尽快走出悲痛的阴影。

这些心思,两姐妹都懂,如果你是那两姐妹你懂不懂?你会不会也觉得很温暖?你还会不会愁眉苦脸的?

两姐妹的心情果然一天比一天好,初时还会流泪,如今已有笑容挂在娇艳如花的脸上。如果你是白苍术,你看见一对少女在笑,你会不会也高兴?更何况是一对倾国的容颜,更何况这里面还有你爱着的人!

白苍术着实高兴,他的心思没有白费。

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只有五岁,当他看见那个眉间一点朱砂、如白玉般粉嫩可爱的小女孩时,听到母亲说这就是你未来的妻子时,他就喜欢上她了。

“这就是一见钟情吧!”他后来对自己说道。

他背书很快,却等着两姐妹向先生背完了他才去背,有什么好玩的他看着她们玩够了才去玩。

后来,当他渐渐长大后,知道更多“妻子”这个词的含义之后,他的爱就更加疯狂!

白苍术是家中独子,他母亲生他时难产。其父白靖爱妻心切,决定再也不要孩子,也坚决不娶小妾。以云南白家的盛况,这一生只有一妻而无妾,白靖可谓是特立独行!

这个白家的长子长孙,从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是白家刻意栽培的人才,第三代中的翘楚,无论文才武功俱是超凡脱俗。

白家当代家主、白苍术的爷爷白不凡更视为是掌上明珠!

木紫苏没见过这个传奇的老人,却从父亲那里得知这个老人可是被世人称为“滇王”的!

云南白家,滇之王者!无论你是谁,无论你之前做过什么事,只要进了云南,只要你能进了白家的门,就算是皇帝要找你麻烦也是不用怕的。

当年道光皇帝御笔一挥,亲写诛杀的男人。当年那个朝野震动,整个帝国围捕追杀的人,在走进白家门后,却依然存活至今。

诸君可以想象一下白家到底有多厉害!

走了十多天,才从洞庭走到长沙,这个速度真的不快。

这一日,三人进入长沙城,在长沙最好的客栈“悦君”入住。白家少爷和木家小姐虽然不是娇生惯养,可是却也未受过苦的,自然要住最好的地方!

他们什么都不用做,自然有人打点好了一切。白苍术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就算他是白苍术,就算白家势力庞大,可是在这混乱不堪的年代白家怎么放心?

随行的都是白家武功超绝的好手,甚至还有一个在白家地位超然的老人也来了,那可是连白不凡老爷子见面也要叫一声大哥的!

连这样的人物都来到了湖南究竟为的是什么?

这些人都在暗中保护,并未露面。自然不会有人不识相的去紧跟在身边,那里可有白家未来的主母呢!

守制期间两姐妹身着素服、白纱遮面。虽是如此却也风情万种!像她们那样的容姿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极美的,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

几个精致的素菜,一壶淡酒,让车马劳顿一天的三人吃的很是舒服。房间很大,床很软。饭后白苍术就出去了,两姐妹则舒舒服服的躺在大床上休息。

白苍术回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三件乐器,一把古色古香的玉琴、一把琵琶和一管紫玉箫。琴是给木青黛的,木紫苏独爱弹琵琶,白苍术则最喜箫声的悠长悲鸣。

小时候三人常在木家花园的石亭内合奏古曲。煮一壶上好的君山银针、点上一炉檀香。茶香阵阵、袅袅香烟。悦耳空灵的音乐,朦胧凄迷的烟雨。

这样高雅古朴的乐事谁能不羡慕?

三人有时候玩得高兴了连饭都不吃。这几件乐器虽不如木家的珍贵,却也是古物。两姐妹这些日子旅途无聊时很是希望能弹唱一曲,只是走得匆忙,只带了些随身的物件,平常玩的那些都没带来,见到这些乐器自然是欢喜无限。

木青黛拿着琴高兴的道:“术哥哥,你真好。这些日子不弹琴手都痒啦!来来,就让小妹为二位弹奏一曲。”说完正身端坐,琴放身前。

琴在手,小妮子的气势顿时变得庄严肃穆,宝象如佛,既有魏晋名士之风又有女儿家独具的妩媚娇柔,恰如一朵空谷幽兰,美不胜收。

木紫苏看着这个双生妹妹,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青黛从小就聪明伶俐,比之她还要聪慧一分,性格也比她开朗活泼。两人因容貌极其相似,顽皮的时候就互相扮着玩。木紫苏眉间的朱砂是陈流云用秘法点上去的擦不掉,木青黛就自己点一个,再穿上同样的衣服。结果就是除了木氏夫妇外谁也分辨不出。

二人经常用这个法子去胡闹,去骗教书先生、去捉弄下人,当然还有那个每年都来的白苍术。白苍术经常把木青黛错认为木紫苏,本来是“夫妻”间的悄悄话却糊里糊涂的就对木青黛说了,事后自然要贿赂小妮子为他保密。

小妮子用这个法子敲诈了白少爷无数的“钱财”。这些过往的趣事浮上心头,虽然三人早已过了胡闹的年纪,但这些事,在现在却成了最宝贵的回忆。

你是不是也有些平凡却美丽的记忆呢?那只属于你自己的秘密?

木紫苏下定决心,她要用生命去捍卫这个纯洁善良的妹妹幸福。

“叮”白嫩修长的指头弹出了第一个音符,也把木紫苏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小妮子一派大师的风范,双眼紧闭,身体微微前倾,她的灵魂已飞到琴中。

琴音如泉过青石般缓缓而行,让人不由自主的放下全部的心思投入到琴曲的意境中去。泉水缓缓的流淌,越过青石,慢慢的流进花丛中,滋润着那鲜艳的花朵,微微的花香,却更似情人的发香,这琴音就像你最爱的人在耳边喃喃低语,温柔甜蜜。

那是怎样的柔情啊,让你沉醉刹那,却回味千年。此刻你还会烦恼吗?此刻你是不是只想亲吻她的脸庞?就算下一刻是离别,你也会放下一切,因为这一刹那就已足够。你还能求什么?又岂在朝朝暮暮?

算尽了一切,却算不出那欢喜是不是远在天边,放下吧,放下那过往的云烟,尘世的繁华终究比不上对她的思念!

一曲弹罢,悄然无言。白苍术回到房间后,一滴泪水轻轻的滑落。那俊逸的脸上有着不符合年纪的落寞。

这首曲子叫做《悟》,每个人悟的都是不一样的,可又有谁能真的悟?

缠绕本心的欲望,目空一切的狂热。

卿本菩提,为何自惹尘埃?

在这夜凉如水的长沙城,你在想着谁?又是为了谁辗转难眠?

次日,三人登上白家大船,向衡阳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