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大清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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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琵琶曲

水对木氏姐妹来讲并不陌生,无论是谁若是从小在洞庭长大对水都不会陌生。大船有三层,木氏姐妹一层、白苍术一层、白家随众一层。大船顺着景色优美的湘江南下而去。

湘江是帝国的漕运要道,是重要的交通运输纽带。江上客船货船多如牛毛,但是更多的却是潇湘的钓钩子小船。

那是当地渔民赖以生存的工具,在这乾坤倒转的乱世,若能有一只钓钩子在江上独行,再饮一壶浊酒,却也是一种赏心乐事。

只是渔民不是文人骚客,不是富商官员。那种雅兴早已被贫穷困苦的生活消磨尽了。若连饭都吃不上,若是家里的妻儿还在挨饿受冻,无论是谁都不会有这种雅兴的。

在衡阳徘徊一日,购买一些事物。此时夜已深,木家姐妹都已睡下。白苍术却躺在屋顶的瓦片上默默的看着明月。

他喜欢看月,那清辉下的世界就如同神话中的仙境一般让他着迷。“人月遥相望,云淡如清霜。”他喃喃自语的道:“只有你永远都是这么美,这么纯洁。”他轻饮一杯淡酒,心已遨游九天之外。

忽然,一条人影以肉眼难见的速度,从远处飞驰而去,那飘渺的身法,仿若青烟。仅从轻功看,此人已然是武帝境界的高手。

要知,当今武林中将武功境界分为四种,分别是人杰境、地王境、武帝境、神英境。当今天下,练武者不知几多,但真正称为高手,能进入武帝境界的也就百多人而已,步入神英境的,更是只有数十人。

而在衡阳城竟然出现这样一个武帝高手,白苍术不禁好奇心大起,遂一拍瓦片借力而起,施展轻功步伐,尾随而去。

白苍术此时功力,止步于地王境顶层,差一步就可以达到武帝境,从而迈入真正的高手行列。但是五息之后,他便苦笑一声,因为他已经知道是追不上那人了。“地王与武帝虽然一步之遥,却当真是咫尺天涯啊!”他叹息道。就在他将要放弃的那一刹那,前面那人猛然停住身形,像一根钉子一样紧紧的扎进大地。身体连摇晃都没摇晃一下。白苍术不禁暗赞道:“好!”

要知,在高速奔跑时,想要停下岂止是不易,简直就难如登天。这不仅是要控制好身体的惯性,更是要对自身真气操控的一丝不差,否则强行逆转真气,不死也是重伤。

但那人却说挺就停,丝毫没有刻意僵硬的感觉,便可知此人轻功已然登峰造极。

白苍术丝毫不敢弄出一丝声音,他小心翼翼的藏在一颗枝叶繁茂的大树上,只见那人从屋顶落下,闪进一条胡同,不一会,便走出来,一跃便回到屋顶。

此时胡同里有一个衣衫邋遢的青年狂奔而出,白苍术看得出,那青年真可谓是拼了命的跑啊!一眨眼就消失在屋后。

此时那武帝境的高手,却依然站在屋顶,他似乎是笑了笑,那笑容中有着一丝好玩,还夹杂着一丝可怜。只见他撅起嘴唇,挑了挑眉头。便望月不动。

就在此时,另一个人影踏月而来,他全身没有任何动作,双手就那么付在背后。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飞落下来。

白苍术这回是真的惊呆了。能全身不动,却如天仙一般踏月而来,从天而降。这等轻工已然惊世骇俗。“难道这是神英境界吗?”他心里暗道。

就在他的心略微异常跳动的那一刹那,那个如天仙般的男子微微一笑,似乎是不经意间向白苍术所藏的大树瞄了一眼,那眼神中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玩味。然后便身形一闪,不见踪影。那个武帝境的高手也随之而去。

白苍术知道,自己被发现是因心率的异常波动。这并不奇怪,踏入神英境的人已经不算是真的人了,称之为半神也并不为过。他们的感官、感觉已经通灵,稍微一丝异样都必定会被发现。只是他却奇怪,那人的眼神怎么竟然有着丝丝熟悉的感觉。难道自己竟然认识他吗?

他压下心中的疑惑,不再理他。

几息之间,已然随风飘远。

在衡阳徘徊一日,众人继续前行。

这一夜,皓月当空、星辰棋布,月华清辉淡如烟,照在湘江之上更显凄迷朦胧之美。江上清冷寂静,只有几盏孤独的渔火点缀其中。时而有大鱼跃江而出,在空中翻腾数息之间才落下去。

它们才是这江中的王者,而我们却偏偏喜欢征服,征服一切的狂妄自大。从地下到空中,妄图征服一切自然之物,到头来却徒有可笑尔。

其实最应该被征服的就是我们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很久没有这么圆这么大的月亮了,木家姐妹没有掌灯,二人坐在窗边,临窗而望。时而看看跃江的鱼儿,时而看看岸上微弱的灯火。在这寂静的夜里,只有滚滚水声入耳,显得格外的孤寂、冷清。

这些日子以来,二人都避而不谈那场惨剧,只怕勾起对方的感伤。只是在这个静默的夜里,在这圆圆的月下,在看到岸上渔家温暖团圆的灯火,第一个想到的还是“家”这个概念吧!

木紫苏看了一眼伏窗的妹妹,她眉间有一抹淡淡的哀愁。“她也是和自己一样的!”她知道小妮子的心肯定不好受,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她取下壁上的琵琶,微笑着道:“妹,听姐姐给你弹奏一曲好不好?”木青黛掩去愁颜,微笑着道:“好啊,这下可有耳福了呢。”那娇艳的笑脸在月光下更显得风华绝代。

木紫苏排除杂念,进入物我相忘的心境,江风穿窗而入吹起她青丝三千,宛如一朵初生的白莲盛开在尘世间。白皙修长的十指在琵琶弦上轻轻拨弄,一曲悦耳悠长的曲子便从船中传出,洒满江面直上云霄。

这寂静的夜,这铮铮的琵琶,仿佛是有奇异的魔力般让整条船上的人都安静下来。那琵琶声中带着无法诉说的凄苦哀怨之情,那沉重的哀愁就像倾盆暴雨一般,让人那么的无可奈何。

那少女孤独愁苦的心事又与和人说?是不是只好交付给那清亮如凤鸣般的琵琶?是不是只能默默的在音乐的眼泪中独自感叹那些不敢提及的回忆?那不想让别人看见的心情又该如何表达?那闷在心底的情怀又该怎么释放?

那就在夜色里默默的弹一曲琵琶吧!就像那儿时在风中摇摆的白莲一样,安安静静的守着只属于自己幸福的记忆。

纵然月华如水,又怎及那些再也无法触摸的流年?

一曲琵琶酒一锺,鲛绡红悒泪痕红!

白苍术躺在第二层听着这久违的琵琶声,三年了,三年没有听见她弹琵琶了。那种想念别人怎么能懂?

淡淡的思念慢慢汇聚,最终变成汪洋大海般的汹涌,吞没了少年的心。他守制三年,慈母仙逝,父亲大病。那时候他是多么的希望能听她弹奏一曲!

那种思念的寂寞就像残忍的毒蛇,一口一口撕咬着他年少的心!

一层住的是白家的随众,那地位超然的老人对月独酌。在这样一个夜里,在这样一曲琵琶声里,他想起了很多的往事。岂非上了年纪的人都爱回望从前?

这时敲门声响起,一个似是弱不禁风的人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可是你再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他眼角的皱纹。那绝不是二十多岁的人该有的。他真实的年龄恐怕只有这老人和他自己知道。

他的容貌平凡无奇,只是那脸色就像是生了一场极重的大病一样,苍白的毫无血色。

他拿起桌上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他虽然不喜欢这酒,可是自己的酒都喝光了,只能喝这酒。

“师父,弟子查清那些船的来历了,和我们没关系。”老人没说话,只是摆了摆手,白脸男子便安静下来。

他知道师父是在听琵琶,其实他也不想说话的,无论是谁都绝不忍心打扰那悦耳清音。只是那件事毕竟关系到众人的安危。

这个矍烁的老人静静的听着,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或许他根本就什么都没有想。只是他那常年枯涩呆板的脸上竟然浮出一丝笑容。这让白脸男子惊奇不已,难道这琵琶声真的有魔力不成?

一曲弹罢,恰如乐天先生所说的那样。

“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那老者一杯饮尽,似是自言自语的道:“木家的小姑娘很好!很好!”他一连说了两个很好,这就让白脸男子更加惊讶了。这个名动江湖五十余年的男人什么时候如此夸奖过别人?

从没有过,在他的记忆中从没有过!

由此可见,湖南木家俱是人中龙凤矣!

有女如此,更可想而知其父其母的风采。

白脸男子不禁想到白老爷子说过的话“生子当如木贯众!”那还是当着白靖的面说的,而白靖也不生气,反而是笑呵呵的表示认同。

可就是这样的男人竟然就那么死掉了,他也为之惋惜不已。

忽然间,一阵掌声传来。

只听一男子道:“闲梦江南梅熟日,夜船琵琶风萧萧。能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中听到这样一首琵琶曲,小生虽死亦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