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花因斯氏探险,而大为激励与注意,于俄都与从仆化之普斯[通译作“霍?布斯”]相合,渐次出发长途。化之普斯是英国青年,少立花一岁,并在俄都雇一更小一岁之翻译,组成三个少年的探险队,带了大行李,从俄都乘火车轮船,越出俄境,入塔尔巴哈台,由此向新疆省城乌鲁木齐先[前]进,到处迎送之人皆以为奇。
立花自乌鲁木齐越天山山脉,道出吐鲁番,先探古高昌国之都址,此处经其他探险家几度发掘,然亦非佛徒所能拱手不顾而行之地。
立花于此将行李分为二份,一与化之普斯,令从天山南麓西行至库车,于该处等待,本人则磅、面包八百磅,步入罗布沙漠,搜寻楼兰旧址。二人惜别时,化之普斯流泪而别,对主人负托之责,认为自己义务。立花目送身着古[土]耳古式防寒服,骑于马上之化之普斯,及不易屈服之古耳古少年护卫,在飘雪中带行李而行,先由哈密道至鲁克沁,在第一回探险,即作土耳古族王邸之客,受漠色珍味羊肉饭餐应为酬答欢宴,赠以爱马一匹,因获得一笼无核葡萄,由此重骑马背,向土道前进。
立花则从南首过罗布泊湖畔,北向步入沙漠中心,更取南向而返,因获得罗布沙漠探险家名誉。楼兰国,自汉之匈奴政策以来,诗中常见。法显出敦煌,经十七日,旅行五百里恐怖的沙漠后,始达鄯善,即楼兰,二百余年后,玄奘三藏由印度归来,从今企尔企思(Cereen),往昔之折摩驼那出发,向东北进行,经一千里而达纳缚波国,即楼兰,此皆有明白记录。距此六百五十年后,则楼兰已埋没沙中,故大旅行者之记述中,已不及楼兰,然从前记之位置言,或距离言,无论如何,当在罗布沙漠之那一方面。
立花由鲁克沁出发南下,越克罗克山脉之秃山,眺望无数冰冻碱湖,而达罗布沙漠之北端。该地湖水,亦概带碱味,栖有野生骆驼,该处或即太古川系遗迹,粘土之小山,如波涛起伏。
过此地带后,有如细筛过的流沙,此亦罗布沙漠,绝无一草一叶一虫,所可笑者,只有自己所作之速写图与磁石[谓指南针],日出于沙没于沙,立花驼背遥瞩,登落沙丘,完全似小舟在大海摇动,时或立于沙丘之上,用望远镜决前进目标,而以为该方面,岂无埋没古代都市可搜索?
如是前进,幸得发见一尚未经人迹之古城址,于此张起天幕,开始发掘,数日后得相当收获。通过枯死森林,发掘废域古村,而渐达罗布泊湖附近小村阿布达拉,此处已第三次来访,蒙村中长老欢迎,赠以冷冻生鱼,皆自湖或河所捕者,饱尝罐头食物及羊肉之立花,觉非常珍美,不知不觉间,于沙漠中度过其二十一岁之元旦。约又一月,从高昌渡罗布沙漠,得几多收获,而步入南山山麓之聚落察哈雷儿,由是向西,不满十日,出车尔成[城],准备万端,向此方最近之库车,渡达克拉马加思大沙漠,而与化之普斯晤面,此立花之预定。当斯氏因南北横断此大沙漠,是从和阗沿珂达思河[今译作喀拉喀什河]而行,或沿开利亚河[今译作克星亚河]北上,在无此河之地域,沙漠真[正]中,只赖磁石而北行,真破天荒举动,为前无古人之捨命冒险。
立花因《大唐西域记》中记有崑仑之南,喜马拉耶[雅]之北,西藏中央,有周围八百里称作无热恼池[今译作阿耨达池]之大池,周围饰有金银琉璃,水清如镜,八地菩萨,化作龙形栖息池中。池畔东面,从银牛口中流出珈恩地斯注入东南培恩珈尔湾;南面从金象之口,流出伊恩达斯河[即信度河],注入西南阿拉皮尔海;西面从琉璃马口,流出阿姆尔河而入西北之阿拉尔海,北面从狮子口,流出达利姆河而入东北之罗布泊,即楼兰海,再潜流地下,现于积石山下,而成黄河之源[以所述,见于《大唐西域记》卷一序论]。自读此神秘记述,感到兴味以来,此达利姆盆地,已变成其久至梦魅之国,现跋涉罗布泊地带,已得偿其几分宿愿,欲纵断此大沙漠,而在秘密国西藏之白地图上,印自己之足迹,并引一不灭朱线,此年来最大诱惑,且异乡同伴,只化之普斯一人,想其对我,必一日三秋之感,而不论如何困难,亦置之不顾。
大体计算,此行须二十五日,故充分准备食粮,燃料及饮用冰块,集合驼队,出发之际,使骆驼饮相当之水,于是出发,一日终了,已觉满目漠漠,似被沙涛所吞。第三日,登高沙丘一望,只见阿尔企思之白银陵线,第四日已消灭于沙平线之彼方,目所见者,只单调骆驼足迹,此外是悬于驼颈之铎音,为是一周、十日、十五日,夜则张天幕而眠,朝则载于驼背,默默登落沙山,向北前进,但希望之破片,完全不见,渐渐深入沙漠中心,已至进退两难之日,正似捲于大洋波涛中,骨髓亦醉于沙中,感觉不安与恐怖,但逃亦无从逃脱,立花断然依赖磁石向前先行,一群则跟随于后驱上沙丘高岭,以为又有所发见,但多次皆失望。最感不幸者,季节近春,赖以活命之冰块,已被暖日融化,预定二十五日,不料第二十日,已全部融尽,骆驼死去一只,其他驼亦渐形衰弱。如此下去,将至全部死尽。然纵有金钱,亦无可奈何,因只得减轻行李,除速进外,别无他法。于是将不重要行李留下,剖割空食粮盒,作成十根箸形小竿,贴以新闻纸,竖立沙上,以作归途目标,至于化之普斯别后之发掘品,照像干片、测量器具等,用绒毡包裹,罐头食物、银钱袋、手枪等与最后之命运有关,亦只得带走,此时情状,真与在此大沙漠西北部遭难九死一生中之海台伊恩氏所著经验相似。
已无一滴之水,咽下面包及肉类时,极感苦痛,初尚有垂[唾]液,后则唇舌干燥,全身皮肤,似树皮一般,咽下食物,更如一针之刺着咽喉,立花无可奈何,仍目望磁石,决向北前进。
全部生命,均操其手中。次日又死一驼,土耳古人已有一人落后,此外皆跟随立花进行,偶见柽柳一丛,半埋沙中,业已凋落,干尚活,土人因惮其全力掘井,然绝不见水。立花见此情形,剪枝剥皮,将其水分磨擦皮肤,以防几分干燥,一行人均学之。进行中见沙丘变成粘土,此定为涸竭之河床,渐渐见水溜,群声欢然,不管水之腐败,掬水争饮,不料饮水之人,不久或呕吐或腹泻,倍感痛苦,于是复向左右,搜寻水源,尽皆腐败有毒之水。立花依旧促进,果又见半埋于沙中而有青叶之森林,且有一野羊,因受人声惊动,从森林飞奔出来,既见动物,近处必当有水,且必有人家,一行又现绝处逢生之欢悦,勇气前进,又发见沙上有最近走过人迹,无疑可以遇救。
更前进,见有芦苇冻结于冰,知已近泰利姆(Tarim)流域,于此发见牧人,而得救护。
预定从南向北踏破大沙漠,居然成功。立花在此最后一瞬间,深信佛天救护。立花急于达到目的,不暇休养,将行[李]留下,请村人之知库车者为导,不分昼夜,出天山南麓,仰望天山之白皑伟容,马首向西,直抵步入库车之道,极思见忠仆化之普斯少年之动静,听其学讲日本语之声。
即幸抵库车,惊悉化之普斯因患天花已死,尸体已运英国总领事馆。立花失望丧胆,悲痛无限,从事善后,将其灵柩运至疏勒(Kasbgal),于彼福音堂举行悲哀葬仪,遗骨纳于英人茔地,并为建墓,本有在库车探险发掘之计划,今得法主之命令,为此突发之悲哀事件,不得不放弃,此立花第二重痛苦。不久又从本国传来法主逝去飞报,重重凶报,致不顾身世而痛哭。
立花搜索疏勒附近之遗迹,此处前番斯氏及培氏亦来过,收获殊少,往时佛教全盛期遗物,几绝无所见,而到处为****寺院,福音堂、天主堂之高塔钟声。他决定了西藏探险,将库车携来之大行李,命人送至和阗等待,另组成一队,来夏之登山期来临之前,从葱岭(Pamir)山坡之遗迹探访,于四月初李花盛放中,向叶尔羌进行。
到处山谷中,听到牧羊之角笛声,桃李竞放红白之花,步山径,涉川流,遥望飞瀑,倾耳鸟鸣,探佛教东渐之迹,与捨命旅行于寂寞沙海相异,真有“溪声广长舌,山色清净身”之趣,而感觉愿投入此大自然怀抱,自己仿佛画中人物。他第一回之探险旅行中,从沙车[叶尔羌]过加珈克,越一万九千尺之冰河加拉珂拉姆(KaraKoram),而至印度之加希米尔一事,时常想起,雄心勃勃,胸中描写着“Altyn tagh”[即阿乐钦山]与崑仑山脉之征服。
于五月中,下达大沙漠最大之町和阗,该大町往往受大沙漠突然卷起黑风之洗礼,于晦暗天日,远闻雷鸣、是禁忌沙漠旅行之晴期,渐次访问大陆的夏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