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美丽的石羊河,过去的辉煌全都藏在历史之中。八大支流孕育了灿烂的文明和历史,但现在都面临衰败和苍老。回顾历史,我们更能明白石羊河的苍老和衰败,并非从现在开始。据《民勤县志》记载,民勤盆地在清康熙年间就有生态恶化现象。19世纪初期以来的200多年间,沙漠已侵吞农田26万亩,村庄6000多个,汉代的三角城遗址和唐代的连城遗址已深居沙漠达6公里之远。20世纪50年代以来,沙漠化速度呈加快之势,其北部沙漠推进了50~70米,侵吞耕地6000余亩;西部沙漠东移30~60米,使近7000亩耕地失去耕种能力;另外还有8万余亩耕地产生了不同程度的沙化。70年代以前,盆地丘陵、洼地大都为湿生系列的草甸植物,后来急速退化,目前已被旱生植物所代替,大面积的天然林木和20世纪五六十年代人工种植的沙枣林相继衰败、枯死,已失去再生和自然繁衍的能力,削弱了防沙固沙和对绿洲的保护作用,使土壤、植被不断向沙漠化和盐渍化方向发展。盆地盐渍化面积从20世纪70年代不足20万亩,发展到目前的60多万亩,其中重盐碱化土地就达40余万亩,且还在不断向南扩展,程度也在加重。
石羊河流域荒漠化程度在加剧,加剧的速度令人触目惊心!植被退化,沙丘活化,沙化面积逐年扩大,全流域土地沙化面积累计达300万亩,草场退化面积累计达225万亩,流沙压埋农田累计达48万亩。北部沿沙漠地区灌草植被逐年退化,沙漠以每年8~10米的速度向绿洲推进,沙漠区内的乔、灌林及草甸大片萎缩、枯死,成片的人工沙枣林、柴茨灌草及沙生植物枯死,固沙能力减弱,覆盖率下降,风吹沙起,沙尘暴肆虐,直逼金昌和武威。临近沙漠居住的农民,由于风沙灾害,水质变坏,已有不少背井离乡,留下了一片残垣断壁的凄凉景象。
面对石羊河的苍老,面对明天的太阳,我们不仅要偿还祖先的债务,而且还要创造新的辉煌。面临无法回避的现实和残酷,我们在抗争中充满希望。
二
民勤青土湖,石羊河在这里找到了归宿。然而,这条河在这里演绎了无法言说的悲凄。
民勤,古称镇番,位于河西走廊东端,石羊河下游,地处腾格里沙漠和巴丹吉林沙漠的夹缝之中。早在3000多年前,先民就生活在这块神圣的土地上,东面石羊河环绕,西面古云川水跨过,南接闻名遐迩的古城凉州,北抵美丽动人的神沙窝。20世纪初期,其尾闾青土湖(即湖区)水域面积大约120平方公里,芦苇丛生,碧波荡漾,环境优美。随着流域人口的增长和灌溉农业的发展,青土湖水域面积逐渐萎缩。40年代末,水域面积尚有约70平方公里。50年代中后期,水域面积快速缩小。1959年青土湖完全干涸。70年代,国家出版的五万分之一地图上已无青土湖一名。昔日“碧波荡漾,芦苇丛生,野鸭成群,游鱼无数”的石羊河尾闾青土湖,已成了沙漠大举入侵绿洲的通途。江湖变沙漠,不过几十年!
20世纪80年代,“风沙紧逼北京城”的警钟,引起了上至党中央下到老百姓对生态环境的关注。卫星遥感图片显示,在我国北方,西起塔里木盆地,东至松嫩平原西部,一条东西长约4500公里、南北宽约600公里的黄色带正呈扩展趋势,黄沙每天吞掉1.5亿元!
在民勤,沙尘暴肆虐无忌,年均风沙日多达139天,已有10万亩耕地和58万亩林地沙化,395万亩草场退化,近5万亩土地因盐渍化而弃耕。
在河西走廊,黄沙不懈地推移,正在将金张掖银武威大敦煌等绿洲分割包围,呈现出一派萎缩之势。在整个甘肃省,2004年6月17日中新社的消息称:荒漠化威胁甘肃省,三成半以上土地已被沙漠吞噬,荒漠化土地分布在河西五市及白银、庆阳、甘南、兰州、定西、临夏等11个市州的38个县市区,荒漠化土地占全省总土地面积的42.5%。在全国,国家林业局防沙治沙管理中心副主任胡培兴早在2001年12月便发出了这样的警告:中国土地沙化每年扩展2460平方公里,扩展速度每年达一个县,中国沙化土地面积已达196万平方公里,每年沙化损失高达540亿元人民币。
弹指一瞬间,时光演绎了几多沧海桑田的变化:潴野泽、白亭海、柳林湖、青土湖、泉山、青沙窝井……民勤可考查的历史,留给人们的依然是一片海的壮阔与迷茫,这些沾带着水雾灵秀的地名的嬗变揭示了这块绿洲让人惊叹的历史。
历史是无言的,就像方块文字定格在了史书里静静地等待后人去读。如今的绿洲民勤,泽海不在,湖泊干涸,维系生命的枯井也一天深比一天,曾经以水为荣的子民已沦为生态难民,一批又一批地远走他乡……
民勤盆地现状绿洲面积约1313平方公里,比20世纪50年代减少了289平方公里。全流域年超采地下水量达4.32亿立方米,其中民勤盆地超采2.96亿立方米,其北部湖区生态已濒于崩溃,“罗布泊”景象已经局部显现,我们来看一组数据资料:民勤地表水已由20世纪50年代的5.42亿立方米减少到现在的0.8亿立方米;民勤县从20世纪60年代就开始向地下要水,大量提取地下水维持农业灌溉;煌辉村从1997年开始严重缺水,全村15000多亩地现在实际播种只有800亩,大部分要么沙化,要么被弃荒;该村超过300米的深井就有5个;民勤县每年净超采地下水就达到4.288亿立方米;群众长期饮用含氟量较高的苦水,恶性肿瘤疾病发病率增高,年均近百例;3万多生态难民背井离乡;民勤年降水量110毫米左右,而年蒸发量高达2644毫米;湖区54万亩白茨现保存面积不足15万亩,近30万亩耕地被迫弃耕,其中10万亩已沙化;民勤县各类荒漠和荒漠化土地面积达2288万亩,占全县土地总面积的94.5%;位于民勤县境内的亚洲最大的沙漠水库——红崖山水库出现干枯;……
三
1958年,红崖山水库开工建设。
建成的这座沙漠水库,水库面积30平方公里,设计库容1.27亿立方米。这样大的水库,只有西面依红崖山而建,其他三面都是人工所筑,而且又修建在沙漠中,这在全国甚至全世界都是罕见的。红崖山水库属亚洲最大的沙漠水库,1979年被中央电视台列为“中华之最”,被人们誉为“瀚海明珠”。可是,在“之最”和“明珠”的背后,石羊河下游的生态因为断水,在悄悄发生着变化,从库区到石羊河的自然归宿湖区,距离180公里,也就是说人为地把石羊河拦截在180公里之外,180公里长的河道,再也得不到自然流水的滋润……
这是不得不思考的一组数字:20世纪50年代,石羊河上游来水年径流量达6亿立方米。到90年代,已不足2亿立方米,2000年后仅为6800万立方米。
2004年8月,民勤红崖山水库,这个被誉为亚洲第一大沙漠水库,这个有着“瀚海明珠”美称的生命工程,却在仲夏季节迎来了它最痛苦的一刻——干涸。
夏天的红崖山水库应该是最美的,也应该是最吸引人的。库内游鱼簇簇,野鸭嬉水,水鸟穿梭,黑鹤长鸣。库中有一座沙丘,鸟类时来歇脚,骆驼时来饮水,游人时来沐浴,骆峰雄姿,天光漠色,都蕴含在水光波影之中。
“聚龙亭”是水库风光的精华所在地,仰视红崖山巍然屹立,平视库面碧波万顷,水天一色。放水时节,河水从输水洞飞流直下,气势宏伟。无论你轻波荡舟,还是观雁飞鸭鸣,听蛙声晚唱,都会使人流连忘返。
然后是石羊河的水源断了,狭窄的河道干枯了。没有了碧波荡漾,没有了水鸟嬉戏,没有了游人履足。站在皴裂的库底,面对那些干裂着的淤泥,能感觉到石羊河对着苍天的祈求,能听到她无言的呐喊,一丝微风吹过,一股令人窒息的腥臭翻卷着死亡的气息。持续干旱的床面上干涸的裂缝到处可见,裸露的库面,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与红崖山毗连的黑山头上,种植的松、柏、丁香树等,因为缺水而变得无精打采。这座沙漠水库,肩负着民勤县的人畜饮水和近70万亩耕地的灌溉任务。水库的干涸,让世代生活在两大沙漠夹缝中的民勤人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和挑战。
回望历史,3000多年前,这里就有人类生息、繁衍,创造了“沙井文化”。
西汉武帝时,在县境置武威县、宣威县,后又置武威郡。前凉除置宣威县外,收祖厉流民在汉武威县附近置祖厉县,北魏置襄武县及武安郡。唐初置白亭军,后降为白亭守捉。之后,历五代、北宋等朝,先后为吐蕃、回鹘、党项等民族所据。明洪武时,置临河卫。
洪武二十九年(1396年),置镇番卫。清雍正二年(1724年)改为镇番县。民国十七年(1928年),以人民勤劳朴实改为民勤县。
民勤的历史不缺水,但民勤的现实因缺水而改变。
同样,红崖山水库的干枯,不仅仅危及民勤,同时牵扯着整个石羊河流域的苦痛和萧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