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花旦(中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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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歌词:二十三条似明灯(2)

王大庸皱着眉头盯着几个干部贪污挪用的数字。听见小杨提到积极分子红三宝,就马上把目光移到红三宝自己作证并承认的那些数字上。他随口说了一句:“要是把红三宝的那些加起来,说不定任务就完成了。小杨你试加一下,他们五个人总共是多少?”

杨红梅一边拨算盘,一边随口说:“加起来也是白加。人家红三宝是群众,又是咱们培养的积极分子。上面的政策明明是不整群众嘛。”

杨红梅完成了加法,惊奇地叫起来:“王组长,加起来粮食是二万七仟伍佰公斤,现金是三仟零四拾六元伍角,不但达到了下达的任务,还有超额。”

王大庸说:“超额了最好,还有奖,咱们还可能被提拔……可这个红三宝是群众,是积极分子呀?”

经过了一个漫长而翻江倒海的夜,王大庸终于在黎明前找到了兴奋点。

红城大队社员大会在戏楼上举行。

尽管这样的大会三天两头(甚至有时每天)举行,大家早已习以为常,但今天人们似乎感到了异样的气氛。

工作组长王大庸在戏台正中的桌子后居中而坐,杨红梅居左。往日右边用来作记录的积极分子红三宝的位置被中学生红星代替。他一脸茫然,不知所措地坐在那里,一会儿很不自在地看着向自己投来诧异或羡慕目光的乡亲们,一会儿低头看桌面上的材料。

三宝同往日一样,哼着“二十三条是明灯”的歌曲健步走上戏台,当他一眼看见自己的位置被踌躇满志的红星占领时,愣了一下,停止了哼歌儿,走向王大庸轻声地问:“组长,我往哪儿坐?”

王大庸没好气地说:“你愿往哪儿坐就坐哪儿,反正今天这儿没你的位置!”他一脸的庄严,没有平时那样开玩笑的神态。三宝就显得很扫兴地随便蹲在墙角。

人到得差不多了。杨红梅就起头,让大家唱歌:“二十三条,预备——起!”

二十三条似明灯呀,似呀明灯,

两条道路指得清呀,指呀得清;

社会主义道路最光明呀,

资本主义道路行呀不通,行不通!

早交代,早退赔,

争取早日把队归。

重新做人受欢迎,重新做人受欢迎!

大伙儿一边起劲地唱着,一边纳闷:领着唱歌儿一直是三宝的“任务”,今天怎么张组长亲自领唱?三宝咋了?

红三宝也是这么想:我咋了?

这种疑问立马就有了答案。《二十三条似明灯》的歌儿唱了两遍之后,王大庸干咳了两声,用鹰一样的目光把戏台上的人扫视一遍,神情显得庄重严肃。接着他大声说:“今天,我给大家宣布一条惊人的好消息,什么好消息呢?大家可能料想不到。现在我宣布:把漏网的‘四不清’干部红三宝揪出来!”

这时站在红三宝左右的两个民兵后生立即上前,把红三宝揪到了工作组面前的空地上。这一条消息把整个会场都给震住了,显得鸦雀无声。也许三宝在进入会场的一刹那间已经意识到了会议与自己有关,所以此时的他显得无奈和沮丧,低下了他那一向比较高傲的头。

王大庸宣判似地说:“红三宝,男,现年四十三岁,上中农成份。一九五八年三月担任红城大队基干民兵排第三排排长,同年五月,又担任红城大队文艺宣传队副队长,属于基层干部,按照规定也在‘四不清’干部之列。可这个犯有重大贪污盗窃错误的四不清干部,工作组进村以后,把自己伪装起来,假装积极,以揭发其他人来掩盖自己的犯罪事实,既阴险,又狡猾。但是,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任何资产阶级的东西都难以蒙混过关。今天,我们揪出了漏网的‘四不清’干部红三宝,是四清运动的重大成果,是******思想的重大胜利。也是无产阶级**********的胜利。我们要为此欢呼!”

王大庸带头鼓起掌来。红立昌和张九龄的掌声格外激烈。这下子王大庸马上把脸色一沉,指着红立昌他们道:“你们得意忘形什么呢?你们都是一丘之貉(他念成各),都是吸食人民血汗的寄生虫,你们也都站起来,向人民群众老实交代,承认错误。”

红富贵几个“四不清”干部和齐翠花、李桂花三个四类分子也都乖乖地站起来,站到三宝的两边。

王大庸呷了一口水说:“红三宝的揪出,使我们红城大队的四清运动取得了重大进展,超额完成了四清运动的各项任务。但是运动还没有结束,**********才刚刚开始。运动马上转入下一阶段,也就是退赔阶段。歌儿不是唱了吗?早交代,早退赔,争取早日把队归。交代了,退赔了,还是党的好干部,还可以当我们广大贫下中农的带头人。就看你态度积极不积极,行动迅速不迅速?今天会议开得很是成功。大家再唱一唱《二十三条》,帮助帮助他们。小张你给大家起个头。”

“二十三条似明灯呀,似呀明灯,

两条道路指得清呀,指呀得清……”

三宝在两个青年民兵和哥哥大宝的护送下,糊里糊涂地回到了家。

大宝一路上喋喋不休地埋怨着三宝:“我说让你不要太积极,让你悠着点儿,你就是听不进去,还说我思想不开窍。如今可好么?真格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你承认了那么多的数字,咋能退赔得起呢?唉,事情到了这一步,你也不要胡思乱想,咱们兄弟几个帮你想办法。你可千万把事往长远看。大跟妈也老了,你还有娃娃妇人哩,娃娃伙儿还小,你要想开些。”

三宝一言不发,倒头就睡在炕上了。

红星整天忙着帮助工作组整理四不清干部的旁证材料。每一起贪污或挪用事件的每一个当事人都要两个以上的旁证材料,工作量很大。

又忙了半夜,当他要回家休息的时候,杨红梅却让他等一会儿。她从皮箱里取出一包饼干和一袋花生,让他吃。她说:“忙了一天一夜,一定累了饿了,你吃点儿。”她像是在下命令。

看到那么多好吃的,红星真有些馋了。饼干只有干部才吃,而花生除了小的时候在河北随母亲演出时,一位阿姨曾给过他一包外,好多年都没有见过这东西了。那花生真是好吃极了,咬破那个“麻屋子”,就取出那颗蚕豆大小的红豆来,他顾不得剥去它的“红帐子”,一口咬破,嚼得咔嚓咔嚓的,满口的香味。后来小学语文课本中有它的谜语:麻屋子,红帐子,里头睡下个白胖子。念着这个顺口溜的谜语,使他对那睡在麻屋子里面的裹着红帐子的白胖子产生了许多联想和渴望。如今虽然成了大人,但那“白胖子”的诱惑还是很强烈的。因为小张几乎用命令的口气让他享用她的小吃,并且已经用手叭嗒叭嗒地剥开了好几只花生壳,自己也咬着吃起来,所以他也就不好再客气了。

他吃着美味的花生,也琢磨着她的心情。他已经不是不谙世故的小青年了,而是一个二十有三的大小伙子。他在某些方面已经是个经验丰富的“过来人”,所以工作组杨红梅这些天来对他的举手投足、语言眼神,他都有所领悟。但他毕竟是一个农村长大的青年,是在学校接受了严格教育的即将步入大学校门的中学生。她呢?她应当是飞进山窝里的金凤凰。她高挑的个头,鸭蛋形的脸,双眼皮包着一对杏核似的大眼睛,白里透红的肤色和恰到好处的鼻子和嘴唇,都显示出了她与农村姑娘截然不同的魅力。那口爽朗的普通话像广播里的播音员一样动听。他最喜欢听她的说话。听说她是已经结了婚的少妇,她的男人同她一样,也在机关工作。她怎么会看上一个农村的中学生呢?

他用一个“过来人”的心理和目光审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他发生过关系的两个女人顺子和冯菊花,都是她们主动进攻自己的,因而他懂得一个******女人的心理。她离开丈夫将近一年时间了,她一定很需要男人。想到顺子和冯菊花热烈的神态,他的下身迅速膨胀起来。他觉得她似乎已经发现了自己裆下的秘密,顿时脸红起来。他对她说一句:“夜深了,我该回家了……”就起身欲走。

她也发现了他杌陧的表情,她等待他来接近自己。可没想到他却提出要走。她觉得今晚这么好的机会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他要是走了,这一夜她是无法入睡的。生理需要使她的理智失去了控制。她想,自己如果不主动,他一个憨头憨脑的毛头小伙子肯定不敢动手动脚,就走过去伸出手,握住了他的大手,说:“谢谢你为我们帮忙,再坐一会儿,再坐一会儿……”

他感觉到了她那只纤细滑腻的小手使出的力量,也感觉到了她面部传过来的热浪。他也本能地攥紧了她发热的小手。她顺势扑到了他的臂膀上,把发烫的嘴唇贴在他同样发烫的脸腮上。他搂紧了她。

她用手指了指套房。他拥着她进入了套房。

他们在炕沿上急风暴雨般的完成了第一次。

当他起身要走的时候,她紧紧搂住他不放,用哀求的口气说:“星,上炕吧。”

他脱光了衣裤,躺进她绵软的被窝里,他拥着她凝脂般的身体,使出浑身解数,把她弄得妖声不断。她像一个久渴的乳牛,品饮着清清细流泉水。紧紧搂着他健壮而带着汗腥味儿的胴体,不让他离开自己。就这样,他的激情一次又一次地在她的身上喷涌,一连三次。

第二天一大早,红星就被工作组长王大庸叫去。王组长要带他到公社汇报四清工作进展情况。红星想起昨晚临走的时间杨红梅说的话,就问王组长:“晚夕能回来吧?”

王大庸说:“说不定。要是汇报完工作,办完事,就回来。怎么,你家里有事?”

红星当然不能说出杨红梅让他晚上再来的事。但他忘不了她的那渴望的眼神和那销魂落魄的情形。为了能对得起她,愉悦她,他晚上回家后就自个儿烧了热水,在猪食糟里洗了个澡,之后又擦上了洋硷,把那健壮的身子洗了一遍又一遍。要是晚夕住在公社回不来,那让她多失望啊?他对老王说:“王组长,小杨也同我们一起去吗?”

王大庸说:“她留在家里还有许多事要办。要是村里连一个工作组都没有,那些‘四不清’干部说不定又要生出什么花样来。”

一路上,王大庸很是关心红星的学习和前途。询问了他的学习和生活情况,也再一次提到了那次他撕扯公告的事。王组长说:“那件事要不是我姓王的网开一面,顾及你的前途,爱惜你的才华,这时候恐怕咱们走不到一起,你早就蹲监狱了。四清加上**********,运动的风头可不是好撞的。你要知恩当报呀。好好工作,运动结束了我把你推荐上报,当个脱产干部。”

到了公社,王大庸汇报了工作,上报了红城大队四清的重大突破,超额完成了上级下达的四清任务。红城大队的四清成果排名由倒数第二名一跃上升为前三名,工作团长老岳显得很是高兴,表示要发简报,号召四清没完成任务的几个后进大队要学习红城经验,大挖潜力。王大庸还当面把红星介绍给了团长岳志明。岳团长握着他的手说:“好嘛,搞革命运动就需要这样有文化的青年人。下一步你要首先做好你父亲的思想工作,让他带头退赔,重新回到人民群众一边。他这个人是延安的老党员,本质还是不错的。”

红星受宠若惊,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

中午,王大庸领着红星在公社食堂吃了饭。是馒头和粉条炒鸡蛋。下午,办公室工作人员给他们开了一间房子,让他们起草简报,整理材料。材料一个接一个,整理完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他们只好住下。小房里支着两张床,是公社专门设的客人室。

红星昨晚折腾了一夜,今天又是走路,又是写材料,忙了个不功;乐乎,加上天气热,他感到身体非常疲乏。就一遍又一遍地打着哈欠。王组长显得很是兴奋,他让红星先睡,他还要翻阅一下全公社四清简报。红星就脱掉外衣外裤躺下了。

他想着应该回去到小杨那里去。小杨一定是坐在罩子灯下在等自己。自己说得非常肯定:我一定来。可如今自己却躺在公社的客人室里。小杨应该知道,我的身子由不得我自己。她见老王没有回去,就一定晓得我没有回去的原因。唉,我要是能像孙悟空那样,会变化就好了——变个鸟儿连夜飞回去,再从门槛底下的猫眼里钻进去,摇身一变,突然出现在小杨面前,那她该是多么高兴呀?

红星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了一只鹁鸽,飞过了葫芦河,越过了红城城头,降落在白老大娘家的屋檐上。屋里还亮着灯,白老大娘还没有睡,他不敢进屋,悄悄地飞落到窗台上,静听屋里的动静。一会儿,白大娘屋里的灯灭了,只剩下西头厢房里还亮着。他就从猫眼里钻了进去,小张还在灯下写材料,它冲着她“喵呜”地叫了一声。他庆幸自己还能变猫。小杨看了一眼那只猫,挥了一下手,说了一声:“去去去,哪里来的野猫?”自己乘势打了一个滚,恢复了模样,小杨被吓得连连后退,嘴里“妖怪,妖怪”地喊着。他说:“我不是妖怪,我是小红,王组长不让回来,我变了一只鹁鸽飞回来的。我还能变猫哩。你不要怕,我是专门来看你的。我把身子洗得很净,不信你看。”她搂住了他。他扶起她的头,一看,哎呀,咋不是小杨,咋是冯菊花?他一下子惊慌起来,兴味索然。这个死皮不要脸的****,差点儿把人缠死了,好不容易摆脱了她,她咋能在小杨的屋里捉弄自己?她啥时候也学会变化的。这家伙比自己还厉害,她竟能变成工作组小杨的模样?他连忙推开了她的头,赶紧提起裤子,准备离开。她却抱住他的腿不放。她说:“星,咱们到炕上吧?”他一看,却是杨红梅。他们就到了炕上。和上一次一样,都脱光了衣服。他说:“我昨晚洗了澡哩,是专门为你洗的。”她说:“谢谢你,星。你就是不洗我也喜欢,我就喜欢你身上男人的汗腥味。”

杨红梅今晚兴致极好,搞得他舒服极了。好大一会儿,他难以控制,体内的能量一股又一股地喷射出来了。

红星突然从梦中惊醒。他努力回味梦中的事,觉得小杨不可能赶到公社跟自己同床做爱。自己原本是睡在客人室里的,那边床上还睡着王大庸组长,他还在灯下看书吗?他扭头一看,那边床上灯也灭了,黑乎乎地啥也看不见。他忽然觉得有人动他。他吓得打了一个冷颤。这是谁呢?他敛声静气,闭上眼睛,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