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白悸坐镇连城,一闻王襄败于空云山,二闻俞通败于灵山,三闻赵由进兵不能胜,不禁勃然大怒,无计可施,遂差使再往靖西请费辽,每逢与群臣议事,皆曰:“雷州集结各州主管屯兵十余万,其力不可小觑,赵元帅素好斗狠,今与战无益,不如调兵遣将以为固守,后令卫伍越北,集重兵出濮关东,首尾攻之,必胜无疑。”白悸自思曰:‘四国现处自治,调兵尚需谨慎。’言毕眼观庭下,并无别计,又见林腾不语,白悸甚恼,高呼曰:“子良先生奈何一言不发?”腾曰:“众大臣之言甚是,白禄屯兵数十万集结雷州,先武元帅必不能敌,不如教卫伍出濮关,攻打中州以东。”维曰:“四国尚属自治,不可用兵,白禄既知卫伍已反,不如请二人集兵临濮关外,对内只传操练,消息传至雷州,白禄必然惶恐,然后令赵元帅进军,必胜无疑。”白悸自觉此言最善,遂令郭颜为北军总管,手馈令符前往天府,协同卫湘伍臣出濮关。
消息急报雷州,白禄召集群臣议事,当时楚承在下,正逢午后歇庭复议,乃将此言告诉管由,由曰:“四国自从还乡之赦,尚属自治,东西两境又分李忌李章,全境百十余城刘氏又守一半,未必全从白悸,此时卫伍临濮关恐其未必真心,只为威慑,待吾三军自乱耳,右将军可以上书,差一文笔熟练之人,就说卫伍乃忠贞之臣,出兵剿灭白悸指日可待,以安其心,然后发付细作往返于四国之地,就传卫伍出兵只为剿灭白悸,别无他意,或可遣使持盟主令游说诸刘氏,不必劝其出兵相助,只说观望亦可笼络其心,待破了赵由,则濮关之敌不必忧矣。”楚承将此言告诉白禄,禄曰:“少枫亦有谋略可破敌乎?”沫曰:“若能安抚卫伍,一月内可破赵由。”众问其计,韩沫不慌不忙向白禄使眼色,白禄会意,遣散群臣,沫曰:“赵由庞墅、阿什满分南北中三路进军,中间庞墅一路最为紧要,若能使其不动,先破南北则必胜,若欲破敌尚需如此。”言毕吩咐用兵,恭阳西川一部退守沭邮、上富关,兵临濮关,全军虚打旗号,据守关外,对外只称迎接北军,又令冷俊徐端出雷州,进最安,敌北下之阿什满,再令杨双张匡守城,其余尽归中军出雷州南下,此四路军安排妥当,又令吕衡腾印化装成商旅,前往四国游说诸刘氏、东西李氏,并发付细作,前往四国散播卫伍谋反。
韩沫寻找楚承,叙礼毕,又再拜,似个礼数未少,不像以往那般直接,再三客气曰:“将军上书羞煞满堂众臣,沫自愧不如。”承曰:“炎通年长于我,自从相识乃倾心为友,不必与他人那番言辞罢?”沫曰:“若非为吏,故以如此,朝堂置会于礼,安敢不尊?”楚承默然,想起破敌用兵之事,又问曰:“盟主点兵时可曾用我?”沫曰:“沫寻将军正为此事,其余南北欲破敌兵,都在将军身上。”承曰:“只我一人能做何为?”沫曰:“庞墅有一妻一妾,每逢出战必随行之,若能囚此二人,诈称纵火,庞墅必救,到时一剑将庞墅刺死,中军一路无主,必先乱之,先破南北,再回师破其中,东州则可以收复,此事除非将军武君不可胜任,因此说胜负都在将军身上。”承曰:“若不能成,岂非是陷三军于危难之中?”沫曰:“若将军能去,定可成功。”
楚承略思一阵,寻思曰:‘此事尚需和无霞商量。’沫曰:“盟主已告诉武君,只等与将军同行。”言毕再拜,楚承无话可说,辞别韩沫回驿馆寻找白妤,二人商量妥当,当时白禄听闻韩沫献计,心里有一阵嘀咕,你当是去踏春?这是孤身两人前往敌营千军万马之中,一不小心丢了性命,逃不脱被活捉下狱,受尽千辛万苦,这老父亲放心不下,听闻女儿未走急忙追出。且说雷州南城有处花园,名唤醉美园,多枫树,甚为美丽,贺资全境多有知名,当时天气九月份,枫叶早红,白妤心知前事艰难,遂与心上人在此泳秋,白禄追到此处,止住身后几个兵卒,自进花园与女儿相见,但见:
满天秋色,枫叶浓红,风吹席卷一地,日照盈霞红玉。香烟几处飘渺,芦藤绕枝芽茂。父亲女儿一见,落得分别映景,羞煞心头,临别之际,又嘱曰明年枫叶更红,与女儿喜气洋洋嫁衣裳。空口无凭随便说,留得到时无言清,谁莫名。
女儿心疼父亲,挥手送别,与楚承一同走远,竟落下泪,常言天崩地毁犹不惧,只怕伊人泪落霓裳,楚承瞧的伤心,上前安慰曰:“又不是不回来,我与母亲分开,可没这样过。”小姑娘一听笑出了声,二人又打又闹前往仙嫡。且说庞墅在仙嫡东外四十里安营,每日缓慢行军,只待时机一到便南北同发,白楚两个沿途打探消息,白妤平常会易容术,将楚承打扮成个农家汉子,丢了几分俊俏,自己却成个小媳妇儿,没了几分姿色,见庞墅军营联络十余里,分三个头尾身,周围有许多细作,楚承背着捆柴满脸犯了愁,曰:“如何能勾搭进去?”妤曰:“若是每日关闭寨门却进不去,这般四周打开,如何不易?”言毕不与楚承详解,教他背柴往山里走,边走边说,下山的路见到几个灵山军,二人佯作逃开,灵山军见了急忙追上,楚承四处赔礼,其中有个头兵来盘查,承曰:“我们两口都是山下的村民,进山砍柴,见漫山都是大兵,因此不敢走。”言毕陪些软话,这些灵山军虽信,却都为了夺功,将二人带到军营里,慌告上司说捉了两个细作,几个上司问了许多话都被白妤搪塞过去,只是不教白楚走开,分配到火头军里做事,每日埋锅做饭,没手艺也边学,这差事又合二人心意。
庞墅每日在营,身边联络三个营寨,随行的一妻一妾恐惹人议,坐落在东北角,近则百步不远,楚承每日烧火打探,妤曰:“杀了庞墅,不免他身边的人不乱,若能火烧其粮草,则庞墅不死,中军也一定大乱。”言毕与楚承商量,一个趁夜烧粮一个前往绑妻妾,那日天气不暖,冷气逼人,庞墅自与参军斗棋,忽闻帐外嘎吱一声响,左右曰:“大风强劲,吹断了一杆帅字旗。”墅曰:“大战在即,此杆却断,主吉凶若何?”左右曰:“决战将至,风吹杆断恐非吉兆,主有劫营之意,还望三军转向垓心。”墅曰:“吾三路兵发雷州正待时机,彼此分散可以急行,八方不见敌兵,安有劫营之卒乎?”左右再劝,庞墅不听,当夜大醉早歇,至后夜白楚分出两营,约定动身。
白妤自去烧粮不说,只说楚承前往东北军营,见周围五个五个官军往返巡查,楚承曾在逍山与四师傅善口技,拱起猪声,几个门兵听闻曰:“不想这山里有野味?”寻声找过去,只是不见有回,你当是怎样?早被楚承打翻在地,木栏后多草,无光无灯,楚承脱身卒装换起,又出野猪声,将旁边的两个小卒唤来,再打昏了,但见其余的军士走远,楚承出来一个转身偷进帐里,但见两个豪床相距不远,睡着两个美人,着薄纱裙,旁边桌上有个婢女也是穿的少,帐内香气蔓延,吸的人心爽,楚承蹑脚走到中间,不想那小憩的婢女迷糊着眼轻柔几下,见到个大兵模样的人吓了一跳,只是尚未出声,楚承上前唔起她的口,那使女只是呜呜的喊,楚承见帐边有薄纱布,急忙取了来,一块儿胡乱的绑在手上,一块儿胡乱的堆在口里,床上的两个美人一动不动,睡在梦里不醒,正当看着两个大美人惶惶无神,忽闻帐外一阵喊曰:“西营起火。”
楚承大喜,料想白妤得手,遂将床上的两个美人绑起,拖到好地方,打翻了油灯在帐外放起火来,消息急报庞墅,那酒醉的脑儿急忙清醒曰:“若烧了粮草,要汝等性命。”言毕与属下赶往,又一心腹报曰:“东北营起火。”庞墅大惊失色,恐怕伤了两个美人儿,那要向西去的脚忽然一转,到了东北角,见帐外十几个大兵搬运水土,墅曰:“安排看守的人都滚到哪里去了?”话未决,但见内帐无火,只是外面着了几处帷幔,里面的两个大美人儿高呼救命,庞墅料定无事,又要逞英雄,止住身后跟随的心腹,孤身一人钻到帐里,顺着声寻过去,见三个姑娘被绑在一起,庞墅尚未回过神儿来,楚承在后拔剑在手,只用一合便将庞墅刺死,庞墅站住回身,脑袋里无言,一命呜了呼,楚承见此不敢久留,起身抄到后面一条小路,跑路无了身影,身后站住的头兵呼喊庞墅名讳,一句也不见回,众人慌了神儿,面面相觑,恐出事端,皆不顾帅令钻进帐里,见庞墅自倒于地上,无了气息,又见被绑在旁边的两个大美人,情知中计,急忙出帐,就令封锁要道,教休走了刺客,后世有谚语曰:‘庞墅救妻不救粮,必死无疑。’此言被后世人民所笑,沈知儒有篇七言,单赞楚白这一段事,其诗曰:
十月枫红送园中,笑过三城眺映笼。扮得柴家夫妻人,朦胧一口过将松。
火烧西营连辎重,夜刺微明挑剑声。他日败得南两路,何日曾忆中军卒。
赵由屯兵召城,听闻符素伏成退守西川,雷州军自乱,遂吩咐十几路使臣,教说庞墅阿什满一同出兵,合围雷州,不料阿什满攻其北,赵由出仙嫡南,皆待庞墅辖制中军,白禄徐端两路兵马以逸待劳,全胜而回,雷州之危自解。赵由兵退酸阳与阿什满合兵,恐白禄来攻,遂无心出战,每日修筑城墙以为固守,再后来听闻庞墅被刺身亡,粮草被焚,副使穆肃、臧武统辖官军退守东城,亦不再战,赵由每日愤怒,将此消息上报连城,白悸再选良将,此事暂且不提。且说赵由每日与阿什满相见,那心里总不是滋味,你当是怎样?常言一山难容二虎,赵由也是武将出身,当初白禄破靖西时,赵由常闻阿什满之名,便有比武之心,后来阿什满威震南北,连斩十数名将,赵由心中愈发不乐,今日二人就在眼前,赵由又是官长,遂有心比武,又恐世人说自己不能容人,偏将傅纹知道赵由的心思,曰:“阿什满乃是靖西降将,楚承与其有旧恩,遂攻李节时百战百胜,今遇旧主屡战屡败,恐非用心用命,元帅可以此言痛斥于满,看他如何答复,到时除之有名也。”赵由自觉此言最好,遂吩咐傅纹干事去矣。
后日在东城校场,傅纹亲点三千精锐,赵由身披金甲,手握长剑,一挥手鼓角齐鸣,又握拳声动立停,曰:“吾与卿等同受君主恩德,出山建功立业,平叛天下,白禄黄通等贼坑害天下久矣,今其首尾难防,必败无疑。”庭下皆呼曰:“将军威武。”赵由大喜,一一把盏至各将军面前慰问,最后至阿什满面前却取最小一樽,曰:“满将军屡战屡败辛苦,特此一樽,幸勿挂怀。”阿什满挑起一双圆眼,满目狰狞曰:“吾屡战屡败,不似汝这般屡败屡战。”言毕一口气将那酒杯摔在地上,左右曰:“校场之内将军何太无礼?”满曰:“吾据此城时临千军万马未尝落败,庞墅那厮,大战在即欲宠女色,致使粮草被焚,三军共知,汝来说我屡战屡败,只恨主上用错了人,要你来做威做福。”赵由大怒,喝令左右将其拿下,甲士一发全上皆被阿什满打翻在地。
赵由怒气冲天,令左右让开,拔剑直取阿什满,二人斗不过三合,属下急忙向前隔开,同声劝曰:“元帅息怒。”由曰:“阿什满,汝随楚承时连战连捷,今日心存旧恩,屡战屡败,恐汝徒有虚名,今若不证实心意,定要汝之首级。”阿什满挣脱开来,大声曰:“怎样证法?”赵由不动声色,目视傅纹,傅纹会意,向前曰:“久闻满将军从事靖西之时,为十虎将首,威震南北,只恨未见其实,今日东州内有只花皮大虫,曾伤了数十人性命,活捉在此又害了百余猎户,将军若能降服此兽,方能表露忠实之心。”此言一出,惊得满庭武将失了颜色,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更有上书者曰:“大敌当前正是用人之际,渴望元帅三思。”满曰:“以搏一虎,何有惧哉?”由曰:“好,满将军自愿证实,非吾所迫。”又谓劝谏之臣曰:“汝等且见,是满将军自己主意,何有惧哉?”言毕吩咐抬出铁笼,在校场中间堆起一圈围栏,但见那十几个大汉抬出一笼,又见那只大虫咆哮犹如雷震,惊得众将失了颜色,都躲的远远,莫敢近前。
那只大虫瘦的肚儿,恐怕三天未进得食,趴在笼口要吃人,众甲士上前抬至栏口,打开大门,那只大虫嗖的一声钻进围栏里去,在里面叫嚷,周围的官军皆往后移,赵由向前取一块儿彘肉扔进,不过两三分钟,连同着血水骨头都被吞进肚子里,由曰:“满将军岂有退却之心否?”说时迟那时快,赵由话音落地,那只大虫耐不住饿竟然一跳,吼了一声惊天动地,活捉了个近侍官,扼咬其颈然后吃起肉来,拿刀的军士、操演的卒兵都吓破了魂,谁敢向前?赵元帅正说着话,头一回也惊出一身冷汗,怕丢了颜色,尚未躲在后面,双手做防状,常言一群胆小如鼠的人方才见识出个真英雄,那阿什满身上沉重,一头取下铠甲,丢了银盔,从旁取条木棒,径直丢了过去。
那花皮大虫见了来人,弃了踩在脚下的肉,撅起尾巴走过来,向那阿什满张开一嘴血口,旁边看守的军士早躲到一边去了,腾出条长方四五丈的空地,赵由教人擂鼓助威,军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阿什满卷起衣袖,双手凭空搁起,围着校场两个半圆来回走,那大虫许是见识出个能人,不敢妄动,只是吼几声大叫,说话一眨眼快,阿什满走了半圆,一抄手顺势夺了地上的那根圆木棒,全身转一个圈,使尽力气劈打过去,那大虫眼尖,向左侧一躲,木棒打在石板上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段,那大虫见此似个捉住了好时机,猛扑一身直通通上去,将阿什满推在地上,阿什满吃了一惊,一脚从后踢来,踢在后股腰上,那大虫吃了一疼,两只爪力气松了,阿什满趁势挣脱起身。
当时丢了木棒,力气失了一半,口里鼻子喘着粗气,只等大虫先动,自己却不敢走,那大虫又疼又气,耐不住等就要吃人,尾巴一甩便追过来,阿什满见此不敢动手,豁出了身子只顾躲,这便是再快的人也跑不过一只虎,阿什满听闻身后响声欲近,回头一看,那大虫已扑上来了,阿什满跪地一蹭,朝着头顶也不知道打到什么地方,正好打在大虫的腋下肚皮上,这一拳力气大,大虫皮下又软,经不住打,竟翻在地上。阿什满急忙起身追上,骑在那大虫的胯背骨上,揪住花皮一阵打,常言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这是一只伤了数十人性命的猛虎?更有力气,头上背上一阵疼,浑身用力挣脱出来,把两只爪来搔头解疼,阿什满见其落了下风,浑身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追上前去只用一脚,凭空没踢到,自己却摔在地上,那只大虫也被打急了,十指锋利的尖爪都伸出来,一跃扑到头上,阿什满掏出一双皮肉手挡住,胳膊上、手指里都渗出血来,正当支撑不住,两只手腾不出来,脚下一踢又把大虫踢开,蹲的站起了身,闪电一般压在那大虫的脖上,揪起花纹皮,一连打了二十几拳,那大虫挣脱半响,脱不开身,只见鼻里、眼里、嘴里都流出血来,叫嚷的声也似有哀求之意,闷闷的响,不似往日那般威武,阿什满打的双手肿起,冒出青红筋,又见大虫不动,遂松了口气,慢吞吞的从头上爬下来躺在地上,三军见此无不骇然,良久一阵喝彩,皆道声好,赵傅在旁也看的出彩,寻思着要这大虫害了阿什满性命,不想事情如此,后有诗曰:
承武堂上欲害臣,大虫嘶嚎教吃人。一棒扔掷两化圆,劈空跺地两断弦。
一兮试拳腋下捶,一兮锋爪掏心肺。骑得龙头三十拳,十气九喘丢命魂。
赵由置樽大碗,拱手向前,敬曰:“将军威武。”言毕三军喝彩,后世皆知阿什满徒拳打虎,震慑赵由,天下有名传也。话分两头,且说此事传至连城告诉白悸,不免忧心忡忡,此时费辽从靖西返回,白悸亲自向前问计,辽曰:“吾知赵由乃一先锋之辈,不可为将,君主执意如此,以致大祸酿成。”悸曰:“吾已知过,如今还请仪臣为帅,前往东城再思破敌。”辽曰:“辽愿在此处用谋,不想前往东城,若欲任将,今日城内尚有大贤,可以用兵以十破百,君主奈何不用?”白悸听闻,急问是谁。
正是:换帅台上易良将,破得雷州百十军。不知费辽说的是谁,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