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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马国志也道:“党校就是现在这么个状况,关键的问题,其实就两块,一个是经费,一个是人才。但归根到底,还是经费的问题。经费一解决,什么事都好办了。刚才安邦同志也汇报了,整个一个党校,除了人头费外,一年的业务经费才200万。这与我们党员干部教育的现状,十分不相符啊!”

“我来说两句。”吕专瞅着马国志说话的空当,插话道:“经费问题确实是困扰党校的一个大问题。但是,我想提个不成熟的建议。今天正好康书记和王书记都在,如果不妥当,就当做……”他笑了下,继续道:“党校的将来,应该是除了正常的党员干部教育之外,一定要开门办学。我们现在基本上是封闭的。门一打开了,什么都好办。”

这不是……丁安邦朝吕专望望,又望望马国志。吕专又道:“怎么开门办学?这里面我想了想,一是利用党校的人才优势,为经济服务,也就是为企业服务;二是在党校内部建立良性的竞争机制,比如课题的竞争,人才的竞争。换言之,就是要让所有的人都动起来。这样,我想……”

吕专停了话头,康宏生笑着点点头,说:“很好嘛!党校是党的理论阵地,就要有创新精神。我看吕校长的意见可以考虑。伊达同志啊,你说呢?”

“当然。不过,党校有党校的特殊性,它不同于一般的高校。它的首要任务还是服从于政治需要。因此,可以有步骤地进行改革,进行创新。至于经费嘛,

一是要节流,二是要开源。市财政也会争取多解决一些的。”王伊达这话说得原则,但是有分量。一个老资格的市委副书记,说起话来,就有一股子内在的底气。

汤若琴起身,给康宏生书记续了点水,又走到王伊达边上,王伊达笑道:“国志啊,小汤也是个人才吧?怎么就……”

“啊,今天……”汤若琴没等马国志说话,先解释了:“今天办公室搞会务的同志孩子生病,请假了。”

“啊!”王伊达笑笑,指着汤若琴,对康宏生说:“这小汤,黄同同志可是很看重的。”

康宏生朝汤若琴望了下,没有说话。周天浩这时开口了:“刚才几位校长都汇报得比较全面了,我也没什么补充。我还是想说说综合楼的事。”

马国志咳了声,周天浩却没有停:“党校综合楼的建设,是我分工负责的。现在,楼盖成了,可是……刚才康书记和王书记也看见了吧,一些同志不断地在搞各种小动作。这很不正常。因此,我想借这个机会,请求市委在市纪委调查的基础上,正式作一个公布。国志校长也快到龄了,我想也不能带着这问题,回……”

“天浩啊,这事宏生书记已经指示过了,就不说了吧。个人的事情是小事嘛!”马国志抢过了话头,道:“宏生书记,伊达书记,汇报就……”

“好,就这样吧。”王伊达又问康宏生:“宏生书记,你看……”

康宏生低头喝了口茶,王伊达就说:“这样吧,宏生书记还想单独了解一下情况。我看,先就国志同志吧。”

马国志把茶杯子端了起来,又慢慢放下。丁安邦和吕专,以及周天浩,还有汤若琴,谁都没有说话,起身出了门。到了走廊上,丁安邦对汤若琴道:“食堂那边是不是还要去看看?”

“好的,我就去。”汤若琴甩了下长头发,下楼去了。

吕专站在走廊的东头,正拿出支烟,点着火。党校四个副校长中,只有吕专抽烟。确切点说,只有吕专现在还在抽烟。马国志、丁安邦、周天浩从前都是不折不扣的烟枪,后来陆续戒了。而吕专,压根儿就不曾戒过。他烟瘾很大,一天要两包多。不过,他对烟的档次要求不高,中华可以抽,五块钱的双喜也可以抽。听说有时,有些班的学员给他送上一两条好烟,他往往会拿去换低档一些的。他的妻子黄小雅,原来在市医院工作,前几年辞职跟人做生意,结果据说赔了一大笔,现在连人影也难见着,到处躲债。吕专平时很少回市里的家,经常一个人住在党校老宿舍楼里。私下里,党校有些老师说,吴旗到处告马国志就跟吕专有关。当然,丁安邦是不相信的。一个堂堂的党校副校长,怎么会……

丁安邦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吕专下午怎么会跟马国志一道回党校了呢?是碰巧,还是……

马国志这个人,虽然也是老师出身,但是城府极深。即使丁安邦这样跟他共事了好几十年的老同事,也很难摸清楚他的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以前,马国志没当常务时,经常和当时还是部主任的丁安邦他们在一块打牌、喝酒、聊天。马国志擅长说段子,而且说起段子来自己一点也不笑。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冷幽默”。后来,市里要提常务副校长时,马国志就凭借着丁安邦这样一批好哥们儿,硬是击败了市直要过来的一位一把手,自己坐上了常务的交椅,并且创造了党校从副校长中直接提常务的先例,也直接导致了王伊达的表态。在官场上,谁都希望自己的朋友能上,多一个朋友上了,就更多了一条路。可是,事实往往是,朋友上了,就不再是朋友了,至少不再是以前那种交头割肉的朋友了。距离决定一切!级别上的相差,其实就是最大的距离。

康宏生书记今天来,听汇报可能只是一个形式,现在才真正地进入了正题。马国志会说些什么呢?马国志现在的话,应该是有分量的。从党的用人方针来看,没有哪一个领导愿意用“有病”的干部,或者无能的干部,甚至是不放心的干部。出发点都是好的,只是后来的操作上,或者说后来人的发展太不能让人操控了。康宏生来,也恰恰说明了在市委书记的心里,党校常务的配备,已经提到了日程上。并且,他心里对人选已经有所考虑,但是举棋不定,甚或举棋难定。既然大的方向已经明确了,在现有的三个副校长当中产生人选,那么……

丁安邦想着,心里突然一凉。按照任职年限和年龄,都应该是……可为什么不能定呢?市委书记还亲自来过问。这说明了什么?只能说明情况并不是按照常理来进行的,而是……

周天浩大概知道自己是最后一个谈话的,因此早早地下楼去了。在楼下,他稍稍转了圈,又上了楼。在二楼,他看见丁安邦在发呆,吕专在抽烟。他也没停,径直上了四楼,在财务部门前停了会儿。他没有朝里看,而是轻轻地咳了声。接着,他听见里面也传来轻轻的咳嗽声。这是他和祁静静之间的信号。除了他们两个,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推开门,祁静静已经站在门口了。

“不是开会吗?听说市委书记来了?”祁静静上前用手环住周天浩的脖子。

周天浩低头亲了下祁静静的额头,说:“在个别谈话。我就来找你‘谈’了。”

祁静静脸一红,嗔道:“就知道贫嘴。都两个星期了,也没见……”

这两个星期,周天浩一直在忙着博士论文,天天和妻子吴雪一道泡在图书馆里。这些年,虽然也在党校教书,但说老实话,知识的更新已经太慢了。读中央党校的在职博士后,他还真的学了些东西,至少思想观念上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夫妻两个泡在一大堆资料里,边读边摘,边摘边讨论,竟然……上次和祁静静一道到市里,是两个多星期前了。祁静静前年从复旦大学分配过来,她的叔叔是南州市财政局的副局长。财政是老爷,要解决侄女儿的就业问题,就不是难事。祁静静分来后,先是在公务员培训部待了半年,然后就到财务部来了。财务部现在一共四个人,主任徐风,副主任空缺。还有两个,一个是快退休的老王,基本不上班,另一个就是祁静静。整个财务部的工作,事实上是祁静静承担着。祁静静的办公室是一个两间连体的套间,外面一间是她和老王的办公室,里面一间是财务储藏室,同时也是祁静静的午休室,室里放了一张小床,铺了素净的青花床单。对于这床单的气息,周天浩是很熟悉,也是经常回味的。但是,办公室毕竟是个人多眼杂的地方,不到万不得已,或者安全无误,周天浩是不会进这小套间的。

周天浩用劲抱了下祁静静,然后回过身,开了门。

祁静静脸还是红的,显然她是有所期待的。可是,周天浩已经把门打开了,她便道:“喝水不?”

“不喝。”周天浩望着祁静静,心里却想着康宏生书记在底下,现在是不是正在和丁安邦谈话。而丁安邦,又会说些什么?对于即将开始的这次人事变动,周天浩从内心里来说,是对自己没有抱太大的希望的。三个副校长当中,自己年龄虽然最轻,但另两位,相对于副厅级职位,也不算大,甚至正合适。从资历上,他就更没有竞争的实力了。丁安邦和吕专,都在他之前提的正处。上周末到岳父家,岳父还问到这事,周天浩说不想太参与了。当然,如果有可能,也绝不放弃。吴昌茂说这态度很好,年轻人嘛,就得拿得起放得下。你有优势,绝对不能放弃。但是,考虑到目前的状况,也没必要去死争。这位前任市委副书记,最后语重心长地对女婿道:”不参与不等于放弃!这事我适当的时候跟伊达同志和宏生书记说说。弄清楚了,再考虑下一步,切切不可盲动。”

祁静静问;“这次是提常务吧?”

“大概是。”周天浩答着,手机响了。是丁安邦,让他下去,说轮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