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了,转眼间又过了一个月,到了南方炎热的七月。
我每天都在互联网上潜水,希望能遇见盈盈和雨微,告诉她们,我真的真的很想念她们。我那两部手机一直畅通无阻地开着。插着雨微那张SIM卡的老爷级手机,曾经响过十几次,但每次接听电话后,原本兴冲冲的我,除了失望,失望,还是失望。那些电话无非都是“先生,您要发票吗”,“先生,您要办证吗”,“先生,您要六合彩特码吗”,“先生,您要小姐陪您过夜吗”等等,诸如此类的最有中国特色的电话广告!
我真的想把旧手机关闭了!但如果我把电话关闭了,要是真的有那么一天,雨微给我打电话,她肯定找不到我的。哎,没办法,只能让手机开着了,继续忍受无聊广告的信骚扰。
我期盼的好事始终没有发生,但坏事却主动找上门来了。
七月底的一个深夜,小利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一个可怕的消息:薇病了,病得很重,她得的是白血病!小利和薇在大学时不是同一年级的,但在同一个宿舍里住了两年,感情很好。大学毕业后,她们一直保持着联系。
那一夜,小利告诉我很多关于薇的事情。
在大学卧谈会的时候,薇经常谈起和我的那段青涩的初恋。薇依旧是很爱我的,但她无法忍受我对她的不冷不热,所以选择了和我分手。尽管她找了那个男生做她的男朋友,但她从来也没有爱过他,她心里总是想着我,但每次遇见我的时候,又很恨我,只对我报以漠视。她曾经很想和我破镜重圆的,但固执却让她始终没有迈出那一步。大学一毕业,她就立即和那个男生分手了。他们的分手很干脆也很彻底,因为薇从来也没有爱过他。可以说,那个男生是我和薇的爱情牺牲品。之后,薇为了治疗自己内心深处无法治愈的伤疤,只身躲到西部支教去了。大概是六月份的时候,她查出自己得了白血病。她只好回到上海去治病了。为了薇的病,薇的家人在短短几个月,就花光了自己的所有积蓄,但她的病,丝毫没有起色,而且是一天天加重了。医生说,药物只能暂时保住薇的生命,如果再不进行骨髓移植的话,薇很快就会象花朵一样凋谢了。骨髓移植手术要花费三十多万,薇的父母只筹集到了十万,还差二十多万啊,缺口太大了!还有,医院一直没有找到匹配的骨髓。如果在八月底再不给薇实施骨髓移植手术的话,薇将必死无疑!
小利在电话里,一边诉说着薇的悲惨境况,一边轻声地哽咽着,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坚强的女人哭得如此伤心欲绝。小利希望我能救助一下薇,毕竟她曾经是我的女朋友,也曾经那么爱过我。
我说,我会的!我会救薇的,我会竭尽全力去地去救她,我曾经答应过她,承诺给她一份不打折的爱情,结果我没有做到。那么,在她危急的关头,就由我补偿她吧!
挂了电话后,我就连夜写了一封声情并茂的筹款和寻找骨髓捐赠者的求救信,发到了我们论坛的救助同盟版面,并请熟识的版主帮忙给我置顶一周。另外,我还写了一篇拍卖公告,打算将自己的所有收藏品——包括邮票、图书、画册、电话卡、艺术品等等能拍卖的东西,我都用上了,必要的时候,我打算把我那台唯一的破旧的计算机和半新的手机也卖掉。我也把那封拍卖信一并发到了我们论坛的救助同盟版面,也置顶了。我希望在一周内筹集到二十万给薇做手术。
时间,在一天一天地过去,眨眼间,便过去了七天。我在论坛发布的那个求救和拍卖的帖子的总访问量已经突破了一百万,大量的网友被我的真诚所打动,并踊跃捐款。但由于时间仓促,我开设在银行的公开帐户只是筹集到六万元人民币,还有十四万的缺口啊。如果筹集活动能搞一个月 ,我相信我一定能募集到二十万的,但薇等不了那么久了!她十月底之前就必须做手术了,而且越快越好!还有,我要为她找一个匹配的骨髓捐赠者。时间不允许拖得太久了啊!怎么办?怎么办?
尽管很多网友都在踊跃竞拍,,但出价都不高,总共加起来,也不过五万。寻找匹配的骨髓事宜,就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一点回音。哎,看来薇很危险了!
正当我一筹莫展的时候,秘书小姐阿MAY又出现了。
“在发什么呆啊?”阿MAY俏皮地笑道。
“在为筹款的事啊。”我苦闷地说道。
“从现在起,你应该开怀大笑了。” 阿MAY依旧微笑。
“怎么回事?”我不解地问道。
“你看看这个。” 阿MAY把倒背在身后的双手伸到了我的前面。
我大吃一惊。原来,阿MAY的左右手各拿着一张大额的支票。一张是来自北京的,签章是李茵艾,金额为一万美元;另一张是来自英国伦敦的,签章是吴爱盈,金额为一万英镑。
天啊,那两笔款项加起来就有二十多万啊,加上原先募集到的六万,就接近三十万了。薇的手术费终于有着落了,而且还有宽裕,我要让薇接受最好的治疗!噢,感谢仁爱的上帝……
我立即向主管领导申请长假,准备连夜飞往上海,飞到薇的身边。主管领导很善解人意,居然很爽快地同意了,还表示,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在上海分公司那边上班。我们上班很容易的,只须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根网线,在哪都可以上班。
我谢过主管领导,便飞快地赶往羊城机场,乘坐当天夜间八点的飞机,直飞上海……
薇正在危重病房里,象木偶人一样,被插上了各种各样的管子。她身边的仪器一刻也不停地工作着。
薇戴着一顶洁白的羊毛线帽子,帽缘几乎盖住了她的耳朵。她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得跟病房里的主色调接轨了。病房里的一切都是白的,包括薇身上的病号服、病床、枕头、枕巾、被单、被子、窗户、天花板、地板、墙、桌椅等等,所有的一切的一切。都是白的,不是圣洁的白,而是惨白的白,没有一丝血色,给人一种死亡的味道。原来,我们离死亡已经接近零距离了,似乎捅破一层薄薄的白纸,我们就可以和死神来个亲密的接触。那一切让我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在疲劳和恐惧中,我居然昏昏沉沉地睡去。
朦胧中,我感觉到我的脸颊痒痒的,好象被几根枯树枝抚摩着一样。我下意识地用双手抓住了那些“枯树枝”,再勉强地睁开疲惫不堪的双眼,缓缓地抬起了头。原来我抓住了薇的右手,一只瘦弱得只剩下皮包骨的惨白的抖动不停的枯枝样的手。
“薇,你还记得我吗?”我低声问道,脸上不表露任何感情。
薇淡淡地一笑,艰难地点了点头,用微弱得如蚊子翁翁声的声音,很艰难地说道:“廷……我……睁……开……眼……睛……看……到……你……时,虽……看……看……不……清,但……直……觉……告……诉……我,是……你……是……你……来……了。我……真……的……没……想……到,你……会……那……么……远……地……赶……来。谢……谢……谢……谢……你。”
“没事的,薇,你好好休息吧。别说太多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我轻轻地把薇的右手放回了被子里,再把被子盖好。薇莞尔一笑,慢慢地,慢慢地闭上了泪光盈盈的双眼。不经意间,我看见两颗饱满的泪珠,像流星一样,从薇那惨白的脸上划过,留下了两道淡淡的泪痕……
第二天,天一亮,我就去找薇的主治医生,让她给我安排骨髓的匹配检验。医生说我远道而来,身体疲惫,不适合做骨髓检查,那样会伤身的。我坚持说,救人如救火,恳求医生给我做骨髓匹配检验。医生经受不住我的死死纠缠,只能同意给我做骨髓匹配检验。
很快,检验报告出来了。遗憾的是,我的骨髓的一切指标都与薇的完全不吻合。我的血型是一种极特异的血型,是世间极少有的。我是从来不做血型检验的,就是那一次,我才知道,自己的血型是如此的特异。如果我受伤大量流血,几乎是找不到合适的血源的,真的很可怕……
一眨眼间,就过了七天。我的假期用完了。我只能到公司设在上海的分号,申请了一台笔记本计算机,在薇的病房的窗口外,拉上了网线,一边陪护薇,一边紧张而忙碌地工作。就那么短短的七天,我便瘦了将近十斤。原本医生是绝对不同意我在危重病房一带工作的。后来,我找了医院院长和薇的主治医生,用唇枪舌剑对他们实施了攻坚战,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才终于得到了他们的特批,允许我一边工作,一边陪护薇。但我不被允许在危重病房里工作,只是允许在病房外的大玻璃窗处摆上桌椅工作。在那个位置,我可以清楚地看见病床上的薇,我认为那样就已经很足够了。
那些日子,薇在清醒的时候,什么也不说,只是咬着牙,忍受着巨大的苦痛,始终微笑地望着我在病房外的窗口紧张地工作着。每隔几分钟,我也会望上她 一眼。只要她有什么需要,我便会仍下手头的工作,马上想办法帮她解决……
当我在上海绝望地呆到第十四天的时候,医院那里传来了好消息:从台湾骨髓库送来了一份骨髓,各项指标都与薇的骨髓指标相匹配。医院可以马上给薇施行骨髓移植手术了。
薇的骨髓移植手术相当的成功。转眼间,又过了七天,薇在逐步恢复中,气色越来越好,原本苍白的脸,开始出现血色。我估计薇已无什么大碍,会安全度过排斥期的。我想我应该功成身退了。于是,在薇手术后第十二天的一个清晨,我趁着薇熟睡未醒,便留了张便条给她,告诉她,我回羊城了,希望她好好养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然后,我便离开医院,乘出租车到上海的分公司归还笔记本电脑后,便径直赶往上海的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