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支歌吧,鲁兵对自己说。于是,鲁兵唱过了母亲又唱故乡,唱过了《十五的月亮》,又唱《望星空》。看着在月光下发亮的刺刀,细品品歌词,鲁兵油然产生出一种自豪感来。月亮渐渐被雾气笼罩,但远方的萤火却仍然闪耀,不时传来昆虫儿细微的鸣叫。鲁兵又记起琼瑶的诗来:月朦胧,鸟朦胧,萤火照夜空;山朦胧,水朦胧,小虫在呢哝……花朦胧,人朦胧,但愿同入梦……
但愿同入梦,与谁呢?
(七)
“请坐,老陈。”业务处长许小辉见陈天军走进自己办公室,也客气地站起身来打招呼。陈天军把那张藤椅往电风扇下挪了一下,坐在了许小辉的对面。
“是这样,老陈,今天请您来想谈你们所战士王桂的事。”许小辉说到这儿,用目光看着陈天军。
“哦。关于上次说王桂在驻地谈对象的事,经我了解,好象不存在。为此,我专门找他谈了话,对战士我们还是要抱着负责的态度,不能轻意相信一些谣言。”
“老陈,你可不要藏着护着,要实事求是,战士在驻地谈恋爱可不是一般的事,这是严重的违纪行为,我们处理起来绝不手软,不管他平时表现怎么样。一码是一码。”许处长说到这儿,口气严肃起来,不知不觉中摆正了处长的位置。
“据我了解,那女孩在分部小店做临时工,和他是一个县的老乡,平时也就打打电话,按说这也很正常。再说,王桂平时表现不错,所里还要他下一步去挑大梁呢!”陈天军极力在为王桂开脱。
“唉呀,老陈,你可不能护短。无风不起浪,据你们所的周林反映,他就多次在星期天看他们俩在一起,这能说正常吗?虽然那女孩是临时工,但也是在驻地,更何况在分部的军人服务社,一个战士和地方上的女青年拉拉扯扯,在部队影响多坏?!”
“哦?”陈天军没想到周林这小子把事情直接汇报到了机关,让他处在被动的局面,心里说不出恼火。他原本想在机关为王桂说清楚,然后再找王桂深谈一次,让他不要为此影响自己的前途。一个农村出来的小伙,努力到今天多不易呀?毕竟还年青嘛,还应该多帮帮才是。这下好,被周林这张破嘴给捅得不可收拾。
“不是不帮你老陈,我知道你们所现在技术力量簿弱,正是用人之际。不过,这个王桂这样发展下去肯定不是办法。不行,今年让他退伍!”
“我看暂时还是缓一缓好。我再深入了解一下,找他谈谈其中的厉害,让他注意一下就是了。王桂还是好同志呀。”陈天军为了缓和一下气氛,哈哈笑了起来。“至于退伍问题嘛,还早,到时再说,怎么样处长?”
“老陈,你……”
“好,那先这样,我上楼找政委还有事,我们改天再谈吧。”陈天军没有给许处再说话的机会,起身走了。许小辉感觉还没有把话说尽,陈天军就走了,看来老实人也有耍滑的时候。冲门外大叫一声:“蒋参谋!”
“到!”蒋大勇的办公室就在隔壁,听到处长叫自己,立即跑了过来,“处长有什么批示?”
“通知各单位,晚上7点在操场点名!你准备一下,重点讲一下作风问题!”
“是!”
“他妈的,鸟兵稀拉!”蒋参谋出门后,许处还坐在那儿自言自语。
政委赵林瑞坐在办公桌前正批阅着文件,看到陈天军进来,轻轻地把文件放下,热情地给陈天军让座。他是一名很敬业的部队主官,不仅素质全面,而且作风正派,在干部战士中有较高的威信。特别是对部队的管理 ,更是事无巨细。他今年才四十出头,但长相却显得老一些,瘦削的脸庞总是写满着严肃,眉宇间露着一股正气。
对于陈天军这样的基层主官,赵林瑞从内心感到敬佩。和自己同年的兵,自己正团了,他还是个老营级。尽管这样,人家抓工作实实在在,老黄牛一般。到哪儿一站,简直就是面旗帜!如果都能像老陈这样,工作可就好做了。
“老陈,最近身体怎么样?”赵政委关切地询问道。
“谢谢政委的关心,还好。”
“要多注意身体呀,你比前阵子可瘦多了,下一步还有好多的工作等你做呢!”赵政委说着,把一杯茶递给了陈天军。
陈天军把茶放在面前吹了吹,抿了一口,然后把茶放在茶几上,静静地望着政委。
“老陈呀,关于上次调职的事情,请你不要有什么想法,呵呵。下一步,我们会继续积极为你创造条件。你看,上面刚来了文件,军区要表彰一批“老山沟,老基层”,经党委研究,决定把你当作基层的典型推出去,回头让政治处的贾干事为你整材料,特给你通个气,呵呵。”
“一切听从组织安排,我只是做自己应该做的,政委抬举我了,呵呵。”陈天军笑着说。
“好,好”赵林瑞很开心,“工作上还有什么困难吗?”
“哦”陈天军猛然想起刚才和许处的谈话,就把王桂的事详细地对政委作了汇报。
“嗯,这事就先放一放,不要急着下结论。”赵林瑞认真地说,“今年分过去的新兵怎么样?那可是为你挑选的。”
“还不错,特别是鲁兵,很能干。”
“什么样的干部带什么的兵嘛!呵呵!”赵林瑞笑了。
(八)
自那天晚上点过名后,王桂的言语越来越少。在点名时,尽管许处没有直接提王桂的名字,但鲁兵还是听出来了,关于与驻地女孩谈对象的问题就是说王桂的。由此推断,王桂别说考学,就是留队转志愿兵的希望也不大了。
周林现已换上了和军官一样的服装,别看他长得一副尖嘴猴腮,其貌不扬的样子,但这身军官制服却为他凭添了不少的气度。单从外表上看,说是个连副也会有人相信。此刻,他正朝修理所走来,一边走,一边低头用眼瞟身上的这套军装,心里的神气劲就甭提了!
“排长好!”鲁兵和廖家雨远远地就和他打上了招呼,虽然鲁兵也知道周林是兵不是官,但见他穿着和军官一样的制服,就故意抬举他。周林听见鲁兵称呼他排长,从表情上没看出戏弄他的意思,得意地笑了。
“鲁兵,以后可不能这样叫我,还是像在新兵连时一样,叫我班长就行了。”在新兵面前,周林喜欢摆摆老资格。这群新兵蛋子,在新兵连见了我哪个不老老实实的?
“是哩,班长。”鲁兵也笑了笑,“你回来有事吧?”
“过来到储藏室整理一下衣服。”周林说罢,哼着小曲上了楼梯。正巧被陈天军撞见,就把他叫进了办公室。
“有事吗,所长?”
陈天军拍了拍他的肩膀:“嗬!换了装就是不一样!精神多了!呵呵。”
“嘿嘿,还不一样是个兵嘛!”周林在所长的面前可不敢放肆。
“周林,我想了解个情况,听说你对王桂的情况很了解?”陈天军和周林寒暄两句,就直接插入正题,“能不能把你知道的都对我说说?”
“什么情况?”周林装着一无所知的样子,其实他心里明白所长想问他什么。不过,他可不想对所长说。虽然见到过王桂和一个女孩手拉手在商场买过毛线,回来后当做新闻在部队进行了传播,但现在弄不好要和王桂当面对质,他却不肯这样做。于是,干脆装起傻来。
“我听说你多次在外面见过王桂和一个女孩在一起,有没有这么回事?”陈天军看到周林这副装傻的样子,心里很不痛快。明明是你在机关四处传播的,现在倒推得一干二净了,做人一点不厚道。
“其实,我也听说过一些,不过,我不相信,王桂怎么可能这样呢?”周林极力在为自己辩解。
“嗯,没有亲眼见可不能胡言乱语,说一些不负责任的话来,中伤自己的战友!你去忙吧。”陈天军见问不出什么,间接地点了周林一下。
“那是那是。”周林一边说,一边走出办公室,也无心收拾东西了,转身就奔楼梯口,这时,廖家雨和鲁兵正往活动室搬一张连椅,看到周林这么快就下楼去,廖家雨学着鲁兵刚才一样,不知深浅地开起了玩笑:“哟,排长,这么快就收拾好了?!”
周林正一肚子火没处发,闻言气不打一处来:“滚你妈个B,新兵蛋子!没大没小!”廖家雨不知哪儿错了,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我操!有什么了不起!”
李浩的到来,不仅增强了修理所的技术力量,在行政管理上也是陈天军的好助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就和战士,职工打成了一片。虽然初出茅庐,但没一点年轻人身上的傲气和轻狂。在工作上,更是一丝不苟,认真负责。他对鲁兵的印象非常好,这个农村小伙不仅纯朴忠厚,还特别好学,肯吃苦,不像廖家雨那么漂。所以,在平时的工作中,他对鲁兵的要求特别严。廖家雨可以混三年回家,而鲁兵不行,就算将来退伍回家,也要让他多学点技术。也许,这就是人与人的不同。
“鲁兵,你先放下那个,去帮小廖清洗化油器!”化油器在廖家雨的手里洗了半天了,这会儿他还在那儿磨磨蹭蹭地,用小刷一下一下像是为化油器挠痒似的,晕,看样子他是故意在等下班的号响呢。李浩并不想说廖家雨,再说,让鲁兵多做点也是好事,化油器是发动机的心脏,一定要熟练掌握它的构造。
廖家雨把化油器交到鲁兵手里,顺手甩掉了手套,从窗外看见保管队的人正排队奔食堂去,就脱了工作服,对李浩说了声“我方个便”,然后哼着歌,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工间。
李浩一脸的油污,抬头看寥家雨走远,露出一口白牙来:“嘿嘿,这家伙,不知是方便,还是去吃饭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