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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玫瑰别墅(4)

她将一些寻人启事这里那里地到处贴着,电线杆子上、墙上,和那些治性病的广告贴在一起,写启事的纸大小不等,复印过的照片贴在上面。

风沙在街上茫然地吹着,裹着一些树叶打着旋,吹着她干枯的头发。

郑小燕用浆糊贴上最后一张启事后,忽然就捂着脸头俯在那张启事上呜呜地哭了起来,风把她的哭声传得很远很远。

在拥挤的人群里,她忽然看到了一个和冯威龙相似的身影,她的心突地一跳,磕磕绊绊地向着那个身影飞奔而去,不顾撞着的人对她的谩骂。到了跟前,却发现那个人不是冯威龙,她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无声地哭起来。

路过的一辆公共汽车里好像有一个跟小树相似的身影,郑小燕的身体忽然就神经质地抖动了一下,她疯了般地撒开腿就朝那辆公共汽车奔跑。“停下!停一停啊!”她挥着手嘶哑地喊叫,然而她的跑和喊,跟那辆远去的公共汽车相比,是那么徒然无力。

直到那辆车已不见踪影,她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望着吞没了车的方向发呆。她抹一把脸上,满手指的鼻血,这才发现,脚上的鞋子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一只。

“前面出车祸啦!”

忽然又听到有人喊,她激灵了一下,恐惧地往前奔去。

她被马路牙子一下子绊倒了,摔出了鼻血,她爬起来顾不得抹一把继续跑——

“闪闪,请闪闪!”她哭喊着扒拉开人群,还好,遇车祸的,不是自己的亲人。但再看她,已耗尽了力气,脸色惨白地一下瘫坐在了地上。

原野上,一个女人踉跄走着的身影由远而近。

是郑小燕,连日的奔波和担忧,使她整个人看起来傻了一样。

她累了也饿了,便坐下来,从包里拿出干面包和一包榨菜,边吃边喝几口瓶里的水。瓶里的水喝干了。前边有一个湾,她就爬起来走过去,蹲在湾沿上,撩起一捧水喝一口,再洗一把脸,干渴的嘴唇舒服多了,再往塑料瓶里灌满水,然后继续赶路。

一只老母鸡咕咕咕地率领着几只黄绒绒的小鸡在田野里觅食,一阵大风刮来,树叶哗哗地响着,那老母鸡以为出了什么事似的一下张开翅膀将那几只小鸡护在下面,老母鸡紧张得毛发直立。

此情此景使郑小燕联想到了小树日常生活里的点滴情景、欢声笑语。“小树!威龙!你们应应我,应应我啊!”她对着一片空茫喊着。

“这些树、庄稼和路,你们是有眼睛的,如果会说话,该多好,你们很可能就看见过威龙和小树从这里路过,可是你们说不出话来!”她抱住一棵树哭喊起来。

这天,一个开东风雪铁龙轿车的男人在郑小燕贴的一张寻人启事前停住了——

郑小燕正在向路人打听,她的手机忽然响了。

她打开电话听:“喂?”

“你是在找冯威龙吗?”对方问,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声音好像是故意变调的,有些异样。

“是啊是啊,你知道他的消息吗?你是谁?”郑小燕急不可耐地追问。

“我曾看见他和一个女人在东郊一栋叫玫瑰别墅的小别墅里出现过。”对方匆匆地撂下这句话后便将电话挂了。

“喂?喂?”郑小燕还在对着电话喊叫,只是里面早没有了声响。

“东郊的玫瑰别墅?”郑小燕自语了句,扭身走去。

这天,蓬头垢面的郑小燕风尘仆仆地来到了玫瑰别墅的大门外。

“威龙!”她站在玫瑰别墅的大门外喊。

别墅的大门紧闭着,里面没有一丝动静。

“小树,我的儿子!你在哪里啊?”郑小燕有气无力地喊,她的嗓子已经哑了。

别墅内,窗帘终于被撩开了一角。冯威龙、叶玫瑰两个人隐身站在那里看着外面。

此时,小树正躺在床上香甜地深睡着。

冯威龙在窗帘后看着郑小燕,烦躁道:

“她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肯定要找我离婚的!简直像个摆脱不掉的鬼影子一样。郑小燕,在我公司濒临破产的落魄时刻,你是怎样待我的?你是生生地往我伤口上撒盐啊,这个时候你又来找我干什么?”冯威龙越想越气,“你喊吧,你就是喊破了喉咙我也不理你!这些生过孩子的中年妇女,对别的男人再也不具有吸引力了,便死死地拽住自己的丈夫。”

叶玫瑰穿着丝质的睡衣从别墅里出来了。

两个人相视的第一眼,似乎情绪都很不平静。

“是你?叶玫瑰?你们俩,又在一起了?”郑小燕惊诧万分道。

叶玫瑰气恼道:“郑小燕啊郑小燕啊,你也有今天!你竟然还有脸来到我的家门前,想当初,你是怎样害我的?”

“冯威龙他人呢?”郑小燕问。

叶玫瑰恨恨地看着郑小燕,烦躁地嘟囔着:“我在午休!我刚刚睡着!我从未见过冯威龙!睁开眼看看,这是高档别墅区,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来的地方吗?”

“可有人说在这里看到过他!”郑小燕说。

叶玫瑰脸上的表情抽搐了一下说:“他是来过这里,可又走了。”

“那他说去哪里了吗?”

“去北市了。”叶玫瑰随便编了个地方。

“北市?我这就去北市找他们!”郑小燕赶紧擦了把眼泪,转身离去了。

黄昏里,小树正端着那个小木碗蹲在院角处吃饭。

叶玫瑰走过来了。

“阿姨,我要去找我妈妈!你知道怎样才能尽快找到我妈妈吗?”小树讨好地问。

叶玫瑰眼睛兀地一亮,此刻,冯威龙正在屋里睡觉。

“不远处有一条河,河边有客船,你坐船半个小时就能到达你妈妈待的工地。”叶玫瑰说。

她想了想,又给孩子虚构了一个诱惑:“听说,那条河里有一匹会飞的河马。”

说着,叶玫瑰还从裤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递给小树。

小树先把那块巧克力放进嘴里尝了尝,美好的味道使他一下充满了对叶玫瑰的信任和亲近。“阿姨我要坐船去找妈妈!我要去看会飞的河马!”小树叫。

他眼睛忽闪忽闪地,忽然起了个念头,用小手指按在嘴上小声说:“嘘!小声点,别让爸爸听见,不然他就不让我去找妈妈了。”

小树轻手轻脚地进了屋,将自己的小木碗和望远镜、玻璃球、拼音识字课本等宝贝装进了他的小背包,又脱下了旧鞋子,将分别时妈妈给买的那双新鞋子穿在脚上,然后跟着叶玫瑰悄悄地离开了玫瑰别墅。

小树跟着叶玫瑰远远地来到了那条河边的渡口。

“那匹会飞的河马在哪儿,阿姨?”小树眨着他露珠一样清亮的眼睛迫切地向河里找着。

黄昏的暮色笼罩着四野,渡口边和四野里没有一个人,只静静地泊着一条空空的小木船。这原是个吞吐量稀落的渡口。

“看见这条小木船了吗?坐这条船,半个小时就能到你妈妈那儿。”叶玫瑰给小树示意。

小树新奇地看着那条静静泊着的小木船,他长这么大还未坐过船。“我坐着这条小船,半个小时就能见到妈妈啦?”小树惊喜地问。

“是啊!”

“那简直像一个童话。”小树发表感受说。

叶玫瑰笑笑,对着四野大声喊:“船家!”

没有回声。

“前几天我还看见他在这儿运载客人呢,这会儿怎么不见了?”叶玫瑰茫然四顾着,她弯腰对小树说,“小树,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找找船家。你听话,千万别乱跑啊!”

小树认真地点点头,乖乖地坐了下来。

叶玫瑰跑到了河岸的高处,手支成一个喇叭的形状,大声喊着:“船家!”

没有人应,她又跑向了远处找。

渡口边的小树嘴里咬着朵野花百无聊赖地等着,那条小船像一个童话般吸引着他。

他终于克制不住了,将小背包放在岸边,向那条小船走去。

他晃晃悠悠地上了船。

这时,忽然一阵强风呼啸而来,小船和小树都剧烈地晃悠了一下。

但小树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他趴在船沿上探身看着河里面自语:“那匹会飞的河马到底在哪儿呢?”他的小短裤不知在哪儿挂破了,隐约看出那块布条难看地耷拉着,露着孩子一块嫩嫩的屁股,看起来让人有些辛酸。

也许是云影,也许是他自己的影子,他惊喜道:“河马真的在水里呢,还露着一截尾巴!”

“我再往下伸伸手,也许就能拽着马尾巴了。小河马就要被淹死了,我拽着它就能把它救上来!”

小树自语道,他的小身体往水里探了又探——

这时,又一阵强风呼啸而来。

忽然,孩子的两腿摇晃了一下,“扑通”一声,那条湍急的河一下就吞没了孩子,还有那声惊恐的喊叫:“阿姨呀!”

……

“这人!哪有这么做生意的?”叶玫瑰到处找船家不见,嘟囔着往回走。

她回到了刚才待的河边,兀地看见了小船里遗落的一只小鞋子,还有另一只小鞋子漂在小船边的水面上,被河里的芦苇挡住了。

“小树!”叶玫瑰惊恐地大喊一声,什么也不顾地蹚着水便向那小鞋子跑去。

“小树!”叶玫瑰抓起那两只小鞋子心疼地捂在胸口,茫然地向着一片水域哭泣着喊,“小树,你到底在哪里啊?”

然而水面上平静如初,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叶玫瑰身上湿漉漉地急跑回了玫瑰别墅,额头上不停地往下淌着的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

她恐慌地摇晃着还睡着的冯威龙:“威龙,快醒醒啊!小树,失足掉进那条河里去了!”

“什么?”冯威龙一下醒了,猛地坐起来,披衣就往外跑。

两个人气喘吁吁地跑到了那条湍急的河边。

河水兀自流着,裹挟着水草、鱼虾。

河边上,只留着小树的背包和那两只湿鞋子。

“这孩子太调皮了,他非要上那条小船,我怎么说他他都不听,结果一不小心就——”叶玫瑰在旁慌乱地解释着。

冯威龙扑过去,拿起小树的东西。“小树,我的儿子啊!”他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在四周低低地回旋着,回旋着。

冯威龙失魂落魄地坐在玫瑰别墅外的台阶上,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很多,腿上放着小树的两只湿鞋子。

“小树!”冯威龙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穿着一身粉红睡衣的叶玫瑰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冯威龙的身后。

“我真的是妻离子散、两手空空、一无所有了。”冯威龙失神地喃喃道。

因了某种情绪的牵动,冯威龙捂着脸开始了一阵压抑的恸哭。

“好啦,别哭了,你还有我。在这个世上,你只有我一个人了。”叶玫瑰的两只手从背后伸来,抚着冯威龙的脸颊,涂了猩红指甲油的尖尖的十指像要掐死人的女鬼的手指。

“你心里,所有的牵绊都没有了,才只有我,不是吗?”她抚揉着冯威龙的头发无声地说。

冯威龙从来没有像这一刻显得那么脆弱,对叶玫瑰充满了依赖,脸往她的腿深处埋了又埋。

“今天晚上,我要让你过一个销魂的夜晚,来安慰你——”叶玫瑰又凑近冯威龙的耳朵说,幽深的声音像一个鬼魂在说话,涂了猩红口红的双唇像一张血盆大口。

盛妆之后的叶玫瑰,艳丽得像一朵怒放的玫瑰花,脖子里扎着的一条玫瑰色的丝巾分外地飘逸。

冯威龙的头俯向叶玫瑰的胸前,呜呜地哭着,好像在寻找着什么安慰。

五 冯威龙被锁在了玫瑰别墅里

是个黑沉沉的夜晚。夜已很深了,没有风。

浓密的玫瑰丛旁,两个激情地拥吻在一起的男女。

“你都快把我的骨头揉碎了。”男人气喘吁吁道。

一只娇柔的纤手从下面急急地伸向了男人的裤子间,拽开拉链掏了进去。

“妖精!”男人道。

“我把这些玫瑰花瓣都一朵朵地撒在你身上了。”女人的声音。

“你呀,满脑子的浪漫情调。”男人道。

女人将脖子里的丝巾扯了下来。“谁规定的只有女人才能被强暴?我偏偏喜欢强暴男人。”她俏皮地说,用丝巾将男人的双臂捆绑了起来。

“我倒要看看,你能闹出什么新鲜花样来。”男人说道。

男人的双手被绑着举过头顶,那捆着男人双臂的丝巾又系在男人头顶后的一棵树上。

女人蛇般的身体从男人的脚处一寸寸慢慢地蠕动了上来,附在男人的身体上热烈地拥吻着,浓密的长发遮掩了她的脸。

“我喜欢这样,谁规定的女人总得被动?你不觉得,这是女人的风情吗?”女人说。那声音湿漉漉的,弥漫在夜的深处。

女人的身体前倾着,半坐在男人的腿上,一下一下地撞击着男人,牵动得男人头顶后的那棵树剧烈地摇动不已。

“感觉真好,你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男人再次发出沉醉的呻吟声。

两人充满激情的喘息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分外清晰——

……

不知过了多久,什么响动都没有了,夜又恢复了原来的寂静。

第二天早晨,冯威龙醒来,倦慵地伸了下懒腰,他回味起了昨晚的一切细微,嘴角浮上了一丝满足的笑意。他的脸上到处印满了口红的印痕,看起来像一个戏剧丑角的脸。

他欲起身下床,才发现自己的脚上被戴了铁链子!那根链子和床角扣在了一起。他像只羊被拴在树桩上一样,被拴在了这套房子里。

他拖着铁链艰难地走向屋门口,那根铁链子的长度也只够他走到屋门口。门却打不开,他啪啪地拍着门,大喊着:“玫瑰,怎么回事?门在外面被锁上啦?”

这时,房间里的电话铃响起来了,他急奔过去接:“喂?玫瑰,你过来给我开门!”

电话里传来叶玫瑰冰冷而平静的声音:“别喊了,从今以后,你只能待在那间房子里了!”

“什么?”冯威龙急急地问,“为什么?”

“我要让你完完全全地属于我,仅属于我一个人,跟整个社会都隔离开来。另外告诉你,你屋里的电话机只能接仅和我可以通话的内线,窗子安的是真空玻璃隔音通风窗,玻璃也是打不碎的,是那种只能往外看,从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所以别尝试其他办法了。”叶玫瑰说道。

“这么说,一切都是你早预谋好的?”冯威龙追问。

电话里没有答话,“啪”地挂断了。

冯威龙扑向窗口,双手啪啪地拍着窗玻璃,大喊着:“来人啊!她疯了,她是个疯子!”

他一会儿拍一阵窗玻璃,一会儿又去踢墙和门,手足无措地团团转着。

从窗子外面看去,那安了防盗窗的窗子像一间牢笼,冯威龙在里面的举动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的举止,且是无声的。

冯威龙所在的那间房门被从外面打开了,叶玫瑰端着盛放着精致饭菜的托盘走了进来:“亲爱的,吃饭了。”

坐在床边的冯威龙赌气地扭过头去。

叶玫瑰将托盘放下,上前抚着冯威龙的脸:

“从今以后,这张脸,就由着我尽情地抚摩了。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对自己说,此生我一定要得到这个男人。而今,你终于彻底属于我了。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许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一个女人进入你的视野,只我们俩住在这栋别墅里,一直到地老天荒。”

“只我们俩?那这栋别墅,岂不成了一座坟墓?”冯威龙忽然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寒气,微微哆嗦了一下,“那你所说的,要跟我联手再征战商场的话,是在骗我?”

叶玫瑰压抑已久的幽怨情绪被从最深处划开了,道:“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原来在你手下时,每每我到政府各部门办事遇到障碍时,你教给我‘吊’这个的胃口,‘吊’那个的胃口,而我自己,却恰恰是被你的‘吊’给击中的人!是不是?我的人生原本已经够惨淡的了,怎么就那么倒霉,偏又撞到了你的鱼竿之下?!”叶玫瑰声嘶力竭地叫道,接着发泄,“我只是一个可怜的、因不甘于自己平庸的命运而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有所改变的女人。你害谁不行,为什么单单来害我?至于对你的爱慕,也恰恰因为你的出色跟我自身的庸常形成了太过鲜明的反差,你有什么理由来害我?那么多的女人,整天迷恋于鸡零狗碎、家长里短,胸无大志、混天熬日,你不去害,为什么偏偏来害我?!”说到这里,她恨得浑身都哆嗦起来。

她走到窗口,使劲拍着自己的胸口安抚自己,过了会儿,情绪稍微平静了些,苦笑道:

“是因为你在她们的眼里没有那么耀眼的光芒,所以你没有害她们的机会,是不是?这次,我怎么就不能‘吊’你一次?你尤其不该,利用我对你的个人崇拜来吊我。那么一个功成名就的人,对你的每句话我都奉若神明,哪里知道,那仅仅是你为了榨取别人的生命能量而撒的几句随意的谎言呢?”叶玫瑰越说越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