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想跟我提离婚了对吧？真有你的郑小燕，想离婚也没必要找什么叶飞舞作借口，看看你今天的态度，这些年你什么时候敢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过我！别说其他人了，只在你的眼里，我就再也不是原来的冯威龙了是吧？真是虎落平川，世态炎凉，不遇到灾祸时看不见真心。”
郑小燕爆发出来：“你知道事情到了什么节骨眼儿上啦，我们已大祸临头啦！法院的、放高利贷的都来家里找过你，放高利贷的手里还拿着刀子！”
“什么？放高利贷的带着刀子？”冯威龙一听这话，慌得什么似的，撒腿就往外跑。
“你去哪里啊？”郑小燕在后面喊，追着伸手欲抓他，但被他挣脱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冯威龙说。
“爸爸，这个周日你还带不带我去动物园？”小树听见动静也从房间里跑出来在后面喊。
冯威龙一句话也不答，只有楼道里咚咚的声响。
郑小燕和小树奔到阳台上，看见昏暗的灯光下，冯威龙像只兔子似的在前面的楼角处一闪便跑得无影无踪了。
郑小燕正愁闷地坐在家里无所适从。电话响了，她过去拿起话机接：“喂？”
“郑小燕！”电话里兀地爆起小刁恶声恶气的一句喊，击得郑小燕一个趔趄。
“你赶快过来收拾冯威龙的东西，得给宋总腾办公室！”小刁继续阴阳怪调地叫。
放下电话，郑小燕辛酸地苦笑了一下。
郑小燕走进了原来的“大庇天下寒士”的大门。
一个又一个的人脸，一双又一双的眼睛，很快聚拢到了公司办公大楼的窗户后面，小灯般看着郑小燕。刚才还十分喧闹的一间间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随着郑小燕进了办公大楼的走廊，那一个个的人脸、一双双的眼睛又先后躲到了办公室的门缝后面。
郑小燕进了董事长办公室，开始收拾冯威龙的东西。
小刁手中晃荡着一大串钥匙进来了，虎视眈眈地站在旁边，一副监督着郑小燕的架势。
门的外面，有一双偷窥着小刁的眼睛，是吕麝的。
当郑小燕把一支笔装起来的时候，小刁发出凶神恶煞般的尖叫：
“这支笔是宋总的！”
郑小燕只得把已装进纸箱子里的那支笔拿出来，放回原处。她又将冯威龙书架上的那些书一本本放进那个纸箱子里。
“我刚才犯糊涂了！这书也该是宋总的！既然这间办公室已经拍卖给宋总了！这办公室里的一草一木理应都是宋总的！你别想占我们宋总的小便宜！”小刁掐着腰尖叫，又端起了那副管家婆的架势。
“这些书对别人来说就是一堆废纸，卖不了几个钱。可对威龙来说，是无价之宝，威龙平时最喜欢的就是书，我无论如何得把这些书装走！”郑小燕坚持道。
只是扛起来的时候，因书比较沉，一下就将纸箱子的底压破了。郑小燕脱下自己的外衣装那些书。
郑小燕娇小的身躯扛着那捆沉甸甸的书，气喘吁吁地走在走廊里。忽然，捆书的扣松了，那些书哗哗地掉落在了走廊里。她趴在地上一本本地去捡那些书，重新捆扎好了，只是再往肩上扛的时候，因为体力的消耗，她蹲在地上，怎么也扛不到肩上去。
一直躲在门缝后偷看着的那些眼睛们都赶紧缩回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趴在桌子上装着看资料或写字，那四周的寂静是那么难受，似乎要把空气给绷断了。
郑小燕回想起前些日子她来这栋办公楼时人们的热情，然而此刻，他们却好像极力地绕开什么，避开什么。
“即便是人走茶凉吧，也没必要这么鲜明。”郑小燕心里说，她茫然极了。
那一刻，郑小燕忽然就浑身充满了力量，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坚强过，她憋足了一口气将那捆书扛到了肩上，高一脚低一脚地走出了气派的办公大楼。
就在这时，忽然“砰”、“砰”的两声闷响，两个女人几乎同时从高高的办公楼上跌落了下来，重重地落在了郑小燕身后的地上！郑小燕回头看去，竟是小刁和吕麝，两人当场气绝身亡。
事后经警方调查，事情起因如下：
吕麝对小刁一直心怀嫉恨，但慑于冯威龙的威力一直不敢明害，冯威龙逃离办公楼后，吕麝压抑多年的仇恨瞬间释放，终于瞅准机会将小刁向窗外推去！谁知小刁临落楼之际，却死死地抓住了吕麝的衣角，导致两人同归于尽。
穿了件色彩斑斓而暗淡的丝绸睡衣的叶飞舞缩在床上，娇滴滴地开始打电话：
“蒋哥，听出我的声音来了吗？”
“即便你化成了灰，我也听得出！有什么事？”蒋局长凶凶地吼道。
“那三百万，你什么时候给我啊？”
“什么三百万？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开始我误以为你是叶玫瑰，后来才——我认错人了！你再敲诈我的话！我就报警！”蒋局长“啪”地一下挂了手机。
蒋局长坏坏地笑了下，自语道：“主动送上门来的，我哪有不收着的理？那样显得我多不给女人面子啊！越是主动往我床上爬的，在我心里越没什么身价，还三百万？瞧她原来的那头黄头发，弄得像个风尘女似的。”
叶飞舞被电话那头的恶声恶语气得嘴歪眼斜的，恨道：“姓蒋的！你可别后悔！我只给了你录音笔里的内存卡，可你没想到，我录音笔里还有一份。”
叶飞舞吸了口手中夹着的烟，猩红如血的嘴唇内缓缓吐出了口长长的烟圈。
那缕烟圈在空中飘着，若隐若现的，像一个袅娜的美女蛇的身形。
几天后，蒋局长被一辆警车带走了。
冯家的门口已被贴上了封条，一些大包小包耷拉在地上。
郑小燕牵起小树的手：“小树，我们得搬家了。这个房子，咱们不能住了。”
小树使劲地拽住门框：“坚决不！我们搬家了，爸爸就找不着小树啦！”
“妈妈也舍不得这个家呀！一套房子，是人活在世上的一个根。人没了房子，就好像被人连根拔掉的感觉。爸爸的公司欠了巨额债务，我们必须搬啊！”郑小燕心酸道。
小树听话地帮妈妈拖起一个大包。母子俩像蚂蚁搬家般吃力地拖拉着大包小包往外挪。
“站住！你们往哪儿跑？”忽然背后传来一声断喝。
郑小燕惊恐地回过头来，竟是沈三，带着几个人凶巴巴地站在那儿。
“夫债妻还、父债子还！既然找不着冯威龙，你们娘儿俩就跟我回工地干活以工抵债去！”沈三吼道。
就有几个人上来不由分说地挟持着郑小燕母子往外走。
“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你们别推我，我自己走！”郑小燕挣脱开几个男人。
七 宋晓晨拥有了冯威龙的办公室和那栋画中的别墅
宋晓晨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叶玫瑰租住的地下室里，眼睛里闪着一丝异样的光泽，快意道：“玫瑰，告诉你个好消息！冯威龙，垮啦！”
“垮啦？！”叶玫瑰下意识道，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趔趄了一下，赶紧坐了下来。
“具体什么情形呢？”她紧张地问。
“资金链断裂，企业濒临倒闭，债主们都找上门来，冯威龙失踪不见了。公司的办公楼和他家、烂尾楼都被贴上封条拍卖了。”宋晓晨幸灾乐祸地说个不停，“想不到他姓冯的，也有今天！”
“你怎么，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高兴？”宋晓晨刹住话题吃醋道。
“我高兴！受了他那么久的精神威压，我当然应该高兴才对啊！”叶玫瑰忙不迭地说道，脸上却是另一副情态。
“那他人现在在哪儿？怎么样了？他能承受得了这个打击吗？”叶玫瑰忽然起了一念，担忧地紧抓住宋晓晨的衣服，紧张地问。
“我刚才已说过一遍了，冯威龙失踪不见了！连他的老婆孩子都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我当然更不知道！”宋晓晨怨恨地看一眼叶玫瑰，转身毅然地跑出去了。
“他也会倒下吗？像一座大山般轰然倒塌？那磐石般坚硬的性格和气势，也会有倒塌的一天？”叶玫瑰呆在原地，一脸虚空地念叨。
叶玫瑰在街上走着，无声地念叨着：“我到哪里去找他呢？起初我是想害他的，可他真垮了后，我怎么一点也快乐不起来呢？”
一辆载满旅客的长途客车慢悠悠地行驶在郊外的山路上，宋晓晨坐在里面。
其中的一个男旅客忽然手指着路旁坡上的一个方向道：“快看那里！多美的一栋小别墅！”
“玫瑰别墅？名字起得真有诗意！果然，那别墅前的院子里种满了猩红色的玫瑰花！玫瑰园里还有个女人！”那旁边的一个年轻女人雀跃地望着别墅的方向喊道。
果然，一个长发如瀑、身穿一身白裙的高挑女人正站在园里提着洒水壶低头浇灌玫瑰花。她的长发和裙裾在风中微微地拂动着。
男旅客眼神迷离地呆看着那女人失声道：“她是个女画家？也可能是个搞音乐的，每个有月光的晚上，她都在玫瑰花下幽幽地弹着古筝。多么古典唯美的意境，多么诗意的人生！”
女旅客说：“什么时候，我们也买一栋这样的小别墅住，世外桃源一样，远离城市的喧嚣。”
原本眯着眼小憩的宋晓晨克制不住也扭头向窗外看去，当看到那幅唯美的画面时惊讶地大叫：“停车！”
宋晓晨跳下客车便向那栋小别墅跑去。
玫瑰园里的女人神情安静地浇完了花，又拿剪刀往竹篮里剪着玫瑰鲜花。
宋晓晨走近别墅后有些恍惚地自语：“这栋别墅，好像在哪里见过？”
“哦，我想起来了，玫瑰别墅跟我家墙上挂着的那幅画里的别墅有些相似。”他恍然大悟道。
他眼前忽地闪现过很久以前的一幕场景，那是在他的平房里。
“什么时候，我们能住上这样的小别墅，这辈子也就心满意足了。”他的女朋友叶小篮眼神迷离地看着那幅画憧憬道。
“等什么时候，我要拥有一大片的玫瑰园，满园里开满猩红色的玫瑰花。”叶小篮又一次憧憬道。
……
宋晓晨的眼里瞬时盈满了泪花，他怔怔地看着那长发白衣的剪花美女，自语着：“如果此刻是我的小篮站在这里，拥有这里的一切，她该多欣慰啊！”
又一阵泪水汹涌而出，他擦去泪水，定了定神，走向那玫瑰园中的美丽女子道：“这玫瑰别墅，你卖吗？”
……
街上，宋晓晨拉着叶玫瑰的胳膊兴冲冲地疾走着。
叶玫瑰气喘吁吁道：“晓晨，什么事啊？你拉我去干什么？”
“到了你就知道了！”
两人进了原来“大庇天下寒士”的写字楼，又进了一间门口上挂了“宋晓晨房产中介公司”牌子的大套间。
“这不是冯威龙原来的办公室吗？”叶玫瑰疑惑道。
“现在，我是这间办公室的主人啦！”宋晓晨快意道，“我自己注册了个小公司，故意买了这里作为我的办公室。”
“晓晨，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也当老板啦？”叶玫瑰惊喜道，“只是，哪来的本钱呢？”她又禁不住问。
“在给中介公司打工的那段时间，我发现做二手房交易利润很高，周转时间也短，于是干脆辞了那份工作自己倒起二手房来。当初的一个穷小子，就靠手下积攒的几万元钱，买了卖，卖了再买，一段时间下来竟然也有了几百万的资产，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晓晨，真看不出，你还有经商的本事——”叶玫瑰目光灼灼道。
“当然，比起冯威龙原来所拥有的，差远了。不过万丈高楼平地起，他在我这个年龄的时候，还是个建筑工地上的小工头不是吗？女人只看见了一个男人比另一个男人成功，却未看见两个男人年龄的差异，我跟冯威龙之间差了近二十年的岁月，说不准这二十年里会创造出什么奇迹来不是？年龄是最宝贵的财富，可小篮她没有耐心等我！她为什么不肯等我？她所有的梦想我都想帮她一一实现，可那需要时间！”宋晓晨又想起了伤心的往事。
过了会儿，他平复了下自己，不由分说地拉起叶玫瑰就走：“我还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宋晓晨开着辆东风雪铁龙载着叶玫瑰在郊区的路上驶着。
“晓晨，你也开上自己买的车啦？”叶玫瑰道。
“是啊！”宋晓晨得意道，又加大了油门。
终于，宋晓晨将车停在了玫瑰别墅前，两人下了车，叶玫瑰看着那栋别墅，一下怔住了！
宋晓晨陷入了回忆之中，自语道：
“我原来的女朋友叶小篮曾把一栋小别墅的画挂在墙上，她当时那种向往痴迷的神情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里，当时我便暗暗地发誓，我一定要努力奋斗，争取有一天，帮小篮达成这个心愿！前些天我无意中发现，这栋玫瑰别墅的样式跟那幅画中的别墅惊人地相像，便出高价从原来的房主手中买了下来，当然，我是贷的款，只付得起首付。既然小篮没有等到这一天的来临，那么，就把这里当做你的安身之处好吗？我说过，我把对小篮无以实现的爱，都转化成了对你的友谊。”
而叶玫瑰似乎压根儿就没有在听宋晓晨说话，一直眼神迷离地看着玫瑰别墅，似沉浸在了自己的某种梦幻中，只是下意识道：
“这不是在做梦吧？我终于找到了这栋房子！能住在这样的小别墅里，这辈子也就心满意足了！”
宋晓晨惊骇无比地转身怔怔地看着叶玫瑰，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更多，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