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琳被圈禁,生活郁闷。
怀孕三个月而已,虽是春光明媚出行春游的好时节,可每走一步就有人监视的日子,她是过够了。更郁闷的是,她一直自傲身体素质比普通人好,可怀孕初期的反映是不管这个东西的,管你天王老子,该吐的时候还是得吐,该吃不下东西的时候,还是得吃不下。
她刚抱着马桶吐完,用清水洗完嘴巴,同办公室的财务小妹就巴巴跑卫生间来照看。高琳扯了张纸巾擦手,对着镜子看面黄肌瘦的自己,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幸福的孕妇的!
肖成南显然经不起考验,一点点风吹草动就搞得人仰马翻,这才刚怀孕而已,居然就再三交待办公室里几个女人看住她别到处乱跑——连随便上厕所的自由都没有。
高琳踩着平跟鞋回办公室坐到自己座位,有点气闷,一边看账册一边听几个同事商量周末出去玩的事情。高琳忧郁地侧头看外面大好春光,她们出去玩,完全没把她计算在内。
财务小妹很有眼色地给她端热水,顺便把一大袋子零食拖出来让高琳吃。高琳中午没吃什么,刚又吐了,现在更没吃的欲望。行政小妹热情地招呼大家开吃,一众人欢欢喜喜地捡了自己喜欢的东西,牛肉干看起来很难嚼,瓜子又不耐烦剥壳,只有红艳艳的山楂片让她唾液猛分泌。
高琳慢吞吞捡了一片山楂,所以说肖成南这人别扭呢,明明关心得要死,却偏偏行为相反。财务小妹这么节约的人,以前绝对不吃零食的,怎么可能最近天天要加餐?分明就是被肖成南交待的么!当然,她也很好心地不戳穿这个假象,再享受一下肖成南的殷勤,同时心里在计较,找个什么时候对他说那句话比较好?
董培为了B城那块地的资金问题又下了平城两次,高琳作为主人当然是要去招待的,肖成南紧张兮兮跟在后面,连董培都看不下去了,背着肖成南问她,“你都怀孕了,肖成南还不放心咱们?他是不是觉得你有问题?”
高琳现在已经能够很轻松地和董培开玩笑,望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都不指望你能说出什么具有建设性的话来。”
“惊弓之鸟的故事有听过吗?”
“那是小学语文课本上的东西吧?”
“你不觉得肖成南现在就跟那东西一样?敏感太过,反映太多,我担心他早衰过劳死。”
高琳默,“那是他本性吧?”
“我觉得是被你惊到了!”
高琳觉得自己无辜,她什么也没有做好不好?
董培突然八卦起来,道,“他有没有给你说过我爱你之类的话?”
高琳开始回想,当然,如果那一次黑暗中的表白算的话,那是说过的,于是她点头了!
“那你呢?”
高琳身体僵持,干笑一下,她好像还真没说过。
董培开心地拍手,仿佛找到什么正确答案一般,很得意道,“我那对象,一早就跟我表白了,很有非我不嫁的架势。”
高琳差点被口水噎死,回想董培跟自己第二次见面那个自作多情的劲头,她很怀疑这个对象是不是又有什么误会的地方,很不信任地斜眼道,“我说,你确信你听到了?还是你自己脑补的?”
“表现得那么明显,我看不出来才有问题!”董培的自信一如既往。
高琳简直不忍心破灭一个男人的梦想,无言相对。
当然,不靠谱的董培说的大部分话她都没往心里去,但关于表白之类的话她却是记在心里了。
她留心观察肖成南,想发现他到底是不是在闹这个别扭,结果还真就看出点苗头来了。
本来之前两个人还在就钱的事情争吵,为了获取暂时的胜利,她抛出本来准备好的惊喜,结果打断了本该继续下去的分歧,肖成南也很如她的心意再没有提起过那事,不过对她却更加小心翼翼了。怕她不高兴,怕她生气,怕她情绪不好,怕她压抑了,怕她营养不好了,本来不下厨的人居然开始看美食节目,本来多年不去逛超市的人居然拉着文竹去看各种婴儿产品。当然,这都是好的变化,高琳也觉得很满意,但是他那种完全纵容的态度却很不寻常——正常的家庭成员之间,永远该是平等互敬,而不是目前这种……怎么说呢,让她觉得自己侍宠而娇的感觉。
为了让两个人的关系更和谐,高琳有用撒娇的态度对肖成南提出一些比较过分的要求——比如半夜要吃东城的米粉了,或者刚下班又想吃西城的盐水鸡了。肖成南没发火,除了好脾气地一一满足,还能举一反三地买更多所谓的特产来备份。这让高琳很没成就感,提要求这种事情,那就是有来有往,要经过千辛万苦的斗争得来才有滋味啊!
高琳吃完手上的山楂,拍拍手,向面前的几个女同事宣布,“我决定了,周末和你们一起去春游!”
几个女同事马上黑了脸——这才三个月,还有七个月要忍耐呢。
高琳笑眯眯合上账本,“反正就在郊区,很近的哇,公司又租了豪华大巴。人要多呼吸新鲜空气身体才好。”
财务小妹把爪子从零食堆里撤回,无声无息溜出办公室,找领导报告去也。
领导接了小报告,火速处理完手上的事情驾临财务办公室。几个财务个个恍然大悟状还有重要工作,人人随便拉一个笔记本借口溜走,偌大的办公室就只听见高琳翻账册的声音。
高琳很淡定地挺了下肚子,瞟一眼肖成南,真是越看越满意。
四月的天气还有点凉,肖成南穿了一身浅色的毛料西服,只领口露出两个尖尖的衬衫角来,越发衬得他面冠如玉。也许是最近事事顺心,家里饭菜又比较养人,面色比以往更红润,连皮里都透出些许的玉光来,经常让高琳看得发呆。
肖成南装无事坐高琳对面,认真看桌子上的零食袋,很快记住少的那几样,随意道,“你要去春游啊?”
“是啊,大家都去的嘛!”
“你妈不是让你回去过周末?”
高琳皱眉,“肯定是又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些怪东西让我吃。”
肖成南清一下嗓子,“不是怪东西,给你补身体的。”
“医生说补过头了也不好。”高琳笑眯眯看肖成南,“老公,咱们结婚也没有出去蜜月一下,最近要补培训班的课也没周末,人家也想要参加下集体活动。”高琳人家二字出口就觉得全身恶寒。
“我也有陪你去上课啊,笔记都是我在做,你只负责看就好,跟休息没什么区别吧?”肖成南不满地嘟囔,“最近去郊区过周末的多,乱糟糟的,没什么好看,咱们挑一天人少的时候再去。”
高琳把账本丢一边,拍一下桌子,“肖成南,你是压根就不想让我去吧?我这就跟养在圈里的猪一样,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按时被你拉到公司来上班当放风,活人也能给憋死了。”
肖成南安抚,“再过几个月就好了。”
“那你试试?”
肖成南很无语,不说他一个男人能不能怀,高琳自己要怀这事可没跟他商量。
“上午我接了个电话,你猜是谁的?”高琳被刚吃的山楂勾起食欲来,突然觉得胃里没东西难受,在零食袋里翻检,挑出一包饼干拆开吃,“你哥居然来问我知道不知道白倩去哪里了。”
肖成南认真听着,最近高琳估计体质改变,话特别多,他要不耐心听,保准皱眉头。
“我跟他说不知道他还不相信,说白家四处找没找见,公司里很多事情也要白倩签字拿主意,搞得现在他们特别被动。哦,对了,还有他问妈好不好,说你爸让妈有时间回去一下。”高琳吃完几块觉得意犹未尽,又喝了一点白开水,摸一下胃,疑惑道,“还觉得有点饿。”
肖成南起身,“走吧,出去吃。”
高琳其实不想出去的,天天这样被带出去,上班也没好好上,影响真的很不好。
肖成南帮她收拾好东西,硬拖着出去,顺便给人交待了几个事情,估计吃完东西也就到下班时间了。
高琳坐上副驾驶座,“你说,要不要跟妈说?”
“以后别接他电话。”肖成南给高琳扣好安全带,“找我说好几次了,这种事咱们管不到。”
高琳嘻嘻笑,偏头靠在肖成南肩膀上,“所以,周末咱们去春游啊!”
肖成南推开高琳的头,“坐好了!”
高琳撇嘴,“喂,你也太现实了吧?以前跟你不熟的时候,你不是挺会占人便宜的吗?现在怎么装正经了?”
“那是礼貌好不好?”
“那我刚才也是礼貌。”高琳坐直了,眼睛往街边瞟,看见什么想吃的就让肖成南停下,可惜肖成南完全不听指挥,直奔酒店,按照他的说法,那边虽然贵得不划算,但基本的卫生是能保证的。
高琳双手抱着肚子靠在椅背上看肖成南,这个位置能很好地观察他的表情以及动作。肖成南开车特认真,眼神专注,长长的睫毛偶尔动一下,高琳忍不住就用手去摸,肖成南侧一下头,耳朵稍微红一下,柔声道,“开车呢,别闹!”
高琳被这软绵绵的声音侵得全身毛孔暖洋洋张开,身体几千万神经无一不妥帖,原本闷在心里的情感仿佛奔涌的潮水一泻千里,她用手稍微捂住下巴,小声道,“成南!”
“嗯?”
高琳微笑,“成南?”
“说啊,我开车看前面。”
高琳笑得嘴巴都裂下巴根上了,很肯定道,“你爱我吧?”
肖成南装淡定地瞟一眼高琳,却被高琳发现他的眼中有一瞬间的慌乱。是的,慌乱,仿佛小孩子千方百计要隐藏的秘密却被发现了。
“我也爱你!”
“嗯!”某人继续装淡定,很坚定地看前方的街口。
“成南。”
“说啊!”某人绷不住了,声音稍微提了一下。
高琳指指前方,“我就是想说,你刚闯红灯了,那交警过来了,你该停过去……”
急刹车,车大大咧咧停在十字路中正中央,又嚣张又得意。
高琳哈哈笑,肖成南恼怒地看前方过来的交警,恶狠狠道,“你看我出丑特别高兴?”
高琳憋住,交警大哥指着车靠边,抄号开罚单顺便教育,肖成南态度特好,交警大哥来劲了,那驾驶像要长谈。高琳从车里探头出来,可怜兮兮道,“警察同志,我怀孕了,刚不舒服,要去医院。”
交警同志上下打量,有些疑惑,最后大手一挥放人。
高琳拉着傻呆呆的肖成南道谢,然后上车。
肖成南机械性地开车,高琳装无意道,“老公,每个周末去上课都觉得累,腰酸背痛,可不可以不去?”
“嗯!”
“那周末出去踏青好不好?”
“嗯!”
高琳得意,目的达到。
肖成南猛然反映过来,满脸通红,压低声音呵斥,“高琳!”
高琳转头看肖成南,眨眨无辜的眼睛。
肖成南恨恨道,“我现在都怀疑,你是不是为了逃避注会考试才怀孕的!”
高琳手放在肚子上,“老公,我爱你才给你生小孩,所以,你紧张过头了我也会紧张的。我紧张孩子也紧张,这下都不舒服了。”
肖成南迎着高琳柔顺又黑亮的眼睛,略有些羞涩,勾起嘴角微微一笑,终于点了下头。
我爱你,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可真说出口来却又极容易。肖成南和她都极容易满足,一句我爱你便足够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