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没想到从小花木兰一样的我会突然变得这么“娇弱”,下了重手后的叶知贤愣是定格了几秒,才又大步走到车边,伸手打开车门,一副要继续耍狠直到把我顺利塞进车里的暴君架势。
同一秒,一抹白影闪过了我的视线,又是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引来了路人的侧目。
“小江,让你在地库出口等我,你怎么自己走到街边来了?”
我应该不是眼花吧,车上走下来的真是沐佐恩吗?
然后,我是幻听了吗?他究竟在说什么?什么地库出口,临走时难道他吩咐过让我在地库出口等他?
随着我茫然表情出现的是叶知贤戒备和充满敌意的视线,他的手依旧牢牢握在我的手臂上。因为太过用力,我的手臂已经出现了些淤青,让走近我们身边的沐佐恩不由得皱起了眉。
伸手,用了不小的力气,这才从叶知贤的禁锢中救出了我。沐佐恩站在我和叶知贤中间,很是坚定地护着我,让我终于能从叶知贤浑身上下源源不断散发出的杀气中解脱出来。
“叶先生,如果你有事情要找小江聊,请明天上班的时候再找她吧。我们还有工作没有完成,先走一步了。”
“沐佐恩,我知道你的来头不小,但请你不要插手我们家的私事。”
“你误会了,我不想去干涉任何人的任何私事,我也不清楚江晓卉小姐和你之间有什么关系,但在公司她是我的下属,没有我的许可,她没有义务去听从其他人的命令。”
面对沐佐恩的官方辞令,叶知贤暂时找不到理由再争论,只能将视线再度转向躲在沐佐恩身后的我,用充满鄙夷的眼神秒杀我的尊严。
“江晓卉,你还真是青出于蓝,才上班两天就找到了厉害的主下手,而且看似效果还很显著。OK,我不耽误你们工作,我们明天见。”
说完,叶知贤便不再看我一眼,重新回到车上猛踩下了油门。因为跑车的突然霸道起步,让路上其他车辆都只能急速刹车或者临时变道才避免了碰擦。
直到他的车子消失在视线内,我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将眼神飘回到了身前沐佐恩的高大背影上。
“你不像个会多管闲事的人。”
转过身,接上我的视线,沐佐恩的眼中依旧留着对叶知贤的敌意。
“我只是看不惯对女人一而再下狠手的男人。”
“一而再?”
“以后涂胭脂至少记得两边脸均匀,别让一边脸红得像被人扇过巴掌一样。”
听到他拆穿我,我本能地伸手遮住了脸颊的一侧,一阵心虚。早晨照镜子前我不是没看出一边脸颊的略微红肿,但这点痕迹,只要不仔细观察根本不明显。
“上车吧!”
听到沐佐恩的吩咐,我大脑再次慢了一拍,思忖着既然叶知贤走了他还要我上车的理由。就是这一秒的耽搁,我的手便被沐佐恩很自然地握在了掌心,然后被带着走到了他的车边。
并不是第一次被男人握住手,郑翌哲这小子之前动不动就爱玩“我女人”这招,可不知道为什么,当沐佐恩握住我的手时,我的心猛然间狂乱地跳动了起来。下意识地,我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更大力地握在了掌心。直到把我送上车,他才放开了手。
在沐佐恩的意识里,我应该是叶知贤的“未婚妻”。就算看不惯叶知贤对我施行家暴,我的身份还是叶知贤的女人不是吗?他怎么可以握起我的手还这么一副顺理成章的样子?
虽然心里还是有牵手后遗症的慌乱在延续,可在他替我关上车门,然后绕到车子另一边上车后,准备要为我绑上安全带而靠近我时,我还是及时醒过神,大力地将他重新推回到让彼此感到舒适的安全距离。
“这里到最近的医院至少有二十分钟车程,你最好还是系上安全带。”
“医院?”
伸手替我翻开了正前方的镜子,又握着我的下巴逼我看向了镜子后,沐佐恩这才没好气地继续说道:“你自己看看你的脸色,一个实习生,工作第一天迟到,第二天全天灵魂出窍,第三天准备昏倒在公司门口让救护车直接来接你吗?”
“没那么严重,我只是有点胃疼,吃点药睡一觉就行了。”
见我不再那么充满敌意,沐佐恩也就不再针对我,也懒得再管我是不是愿意系上安全带,直接踩下油门,开往了就近的一家私立医院。监督着我在护士的陪护下做了好几项检查,又替我付钱取了药,带着我去医院边上的一家茶餐厅吃了点清淡的晚餐,看着我吃下了药,沐佐恩又和我一起站在了他的车边。
没有再逼我上他的车,沐佐恩算是又恢复了他的绅士风度。
“你是我的属下,即使只是实习三个月,也有义务尽最大努力好好表现。至于你的私生活,今天我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多管闲事,希望你自己能早点处理好,别再影响工作。这里打车很容易,你自己回去吧。”
“嗯!”
至少应该说声谢谢吧,但我却只对沐佐恩点了点头,轻声嗯了一下便算是答复了。幸好他也没计较,直接开车走人了。
有了特效药的安抚,胃里终于停止了胡闹。我漫步在街上的双脚也不再那么无力,甚至都有兴致抬头望一眼那弯新月,唏嘘一把阴晴圆缺。
“江晓卉,你还真是青出于蓝,才上班两天就找到了厉害的主下手,而且看似效果还很显著。OK,我不耽误你们工作,我们明天见。”
一个人走在路上,我又想起了叶知贤临走时甩下的这句狠话。他话语里那句青出于蓝的定义实在致命,一剑封喉也不过是这种效果吧!
青出于蓝?
也就是说我会比妈妈更有威力?如果一样有个家庭美满幸福的男人被我看上了,他一定不会像那个男人一样,只是愿意花钱养一个不能抛头露脸的情人和一个倔强私生女,他应该会为了我第一时间就抛妻弃子、翻脸无情吧?因为只有这样,我才算真的青出于蓝,也只有这样,我才能算真正的无耻下贱,不是吗?
终于,我的眼中还是出现了那种令人厌恶的黏腻感觉,让我只能一直望着天上的月亮,才能逼退那些令眼眶湿润的液体。
沐佐恩根本不理解自己为什么又把车子开回医院附近,然后一路缓缓跟在江晓卉身后,就像他根本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在看见叶知贤把车停在江晓卉身边后也停下了车,在看见叶知贤推搡江晓卉时会立刻愤怒地想狠狠对着叶知贤挥出一拳。
只是一个晚上,她的手上就不再有那枚戒指;只是一个晚上,她的脸上便多了一个清晰的掌印;只是一个晚上,她的脸色就变得那么可怕的惨白。
人生如果可以倒带,沐佐恩真的很想去亲自看看,昨晚在江晓卉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可以,他一定会出手阻止那些能彻底改变一个人精神状态的遭遇,因为她是他的下属,所以他有责任保护她,也有义务保护她。
随着江晓卉停下脚步,沐佐恩自然也就踩下了刹车,遥遥地望着她就那么呆呆地抬着头凝视着天上的月亮,一动不动,任由风将她身上单薄的衬衣吹得像个气球般膨胀,任由她手里那个装着胃药的塑料袋持续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她究竟在干什么?难道又不记得自己是一个病人,不记得她明天还有一场注定不容易应付的见面要面对吗?为什么不早点回去躺下,这个女人!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再次有冲动想把车子直接开到她身边,直接把她绑在安全带的保护中,然后亲自送她回到家里,亲眼看着她在温暖的被子里闭上眼睛,然后……
猛然警觉,这辈子自己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女人用过那么多次的“然后”,而这最后一个然后之后的句子,竟然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完全的占有欲。
只是遇见这丫头的第三天,自己已经对她如此放不下,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究竟为什么,她身上有哪一点致命的吸引力竟然能使自己如此情不自禁?
究竟是什么?!
就在沐佐恩在我身后几十米外停下车,思忖着这些“究竟为什么”时,一直望着月亮的我终于从一阵阵的胃痛伏击中缓过来,又低下头望着脚尖缓步走了起来。
那个实习成绩真的那么重要?重要到明知道会是飓风中心,我还那么义无反顾、一次次冲进去?如果没有那个实习成绩,又会怎样?
如果没有那个实习成绩,我就必须晚一年毕业。而只要我继续生活在他的势力范围内,就算到了明年,一切还是会重复,又会重新回到起点,无休无止!
江晓卉,既然你已经决定和妈妈断绝母女关系,你就不再需要继续留在这个城市,天涯海角都可以是你的新家了。他的势力再大、钱再多,也不见得可以将触角伸向祖国大地的每一寸土地吧。
突然悟出这点后,我立刻如找到了康庄大道般兴奋起来,猛然回过头,对着路边刚巧驶过的一辆出租车挥手,然后在还没坐上车时就兴奋地对司机大叔说出了目的地:“去机场。”
直到亲眼看见出租车真的开到了机场的出发大厅门口停下,直到亲眼看见跳下出租车走进候机大厅的江晓卉径直走向东航的售票柜台,对着一屏幕的航班号仔细审看,沐佐恩这才真的确认了心里一直在提醒着他危机的预感。
今晚如果他没有再折回医院,如果没有这么一路跟着她,如果没有因为好奇心跟着出租车开了一段路,那么明早等不到江晓卉的准点出现,待大家确认了一个大活人的凭空失踪,他便成了最后接触江晓卉的嫌疑人。
沉闷地在心底深呼吸了一口气,沐佐恩一步步靠近那个售票柜台。直到站定在江晓卉的身边,清晰地听见她伸手递出一张银行卡的同时对售票小姐道:“给我一张九点半去昆明的机票,经济舱。”
“好的,请把身份证给我一下。”
伸手夺过江晓卉刚刚从皮夹里取出的身份证,沐佐恩转头对售票小姐直接吩咐道:“请把银行卡还给她。”
看到又一次神奇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沐佐恩,比起被莫名其妙地夺走身份证的惊讶,冲击我头脑的更多的是逃跑中途被抓个正着的慌乱感。
正是因为这种心虚,让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都立刻确定了“真相”:我和沐佐恩是一对闹别扭的情侣,正在上演偶像剧经典情节,而他的霸道阻止注定会将这幕剧锁定成大团圆结局。
于是,售票小姐着魔般地直接把我的银行卡交给了沐佐恩,甚至多少还带着点看偶像的崇拜眼神。
忽略周围的一切视线,拿到银行卡后,沐佐恩对售票小姐说了声谢谢,便拉着我的手,用拖行李箱的力气和速度直接把我拉到了候机大厅的一个无人角落。在冲力下,我就像被直接扔进了这个角落,而这个力大无比的男人就在刚刚还曾叫嚣过,他看不惯对女人动粗的男人。
“一个手提包,一塑料袋的胃药,你这种逃难的方式还真是新鲜。”
不想回答什么,终于缓过神的我只是想着该怎么才能让他早点把我的身份证和银行卡还给我。同时,我在想除了昆明以外还有什么地方是我可以选择的。
“如果真的放下了,就应该能大大方方站在他面前把他当一个陌生人。你这么慌不择路地逃,只能说明你根本放不下他。”
还是懒得去解释什么,但沐佐恩接二连三的多管闲事还是惹火了我,再加上已经打定主意要闪人消失,我便不再有那么多忌讳,毫不避讳地对他的自作聪明鄙夷了一把,“谁告诉你我和叶知贤是那种关系?不怕告诉你实话,就算加上今天下午在街边的相遇,我和叶知贤这辈子在一起的时间还没和你在一起的时间一半多,要是这样我都能对他‘放不下’,那我应该先因为你去要死要活才合理。沐佐恩,你的多管闲事实在过分了,把身份证和银行卡还给我。”
听着我的解释,始终看着我的眼睛,沐佐恩当然捕捉不到一点点我撒谎的痕迹,但他的这种X光射线般的凝视还是让我浑身不舒服,令我本能地想要逃走。
再次把我蠢蠢欲动的身子推回角落,沐佐恩直接用手臂围起了一个小型监狱,把我关在他要求我安静待着的那一寸地砖上。
“你手上的戒指不是订婚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