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上海滩·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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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银行矗立(3)

国家兼中央银行的特殊身份,让大清银行拥有许多特种待遇,例如往来电报按半价缴费;因公务坐铁路、轮船出行,亦半价收费;凡装运银元纸币过关口,验照免税放行……开银行需要金融人才,为此张允言还创办了中国第一所金融专科学校——大清银行学堂。到1911年,大清银行在全国各省省会和通商口岸设立分支机构35处,成为清末规模最大的银行。

在半官方、官方银行开业后,受实业救国论影响,在无锡实业家周舜卿、沈缦云等人倡议下,中国真正意义上的私人资本银行——信成银行,在1906年的上海南市大东门外开办。或许是纯民资民营的身份,信成银行的章程规定:“本行系为方便小本经纪及凡农工商食力之夫积存零星款项而设”,奉行“存款不拘多少,均可存储行中生息”的原则;同时,凡修学、养老、兴业及学校等存款,利息加优。如此亲民的经营,让信成银行的业务日渐兴旺。

与此同时,浙江兴业银行、四明商业储蓄银行、信义银行、裕商银行等私人资本银行,也在上海创设。另外,大清银行和邮传部奏设的交通银行等,也相继到上海开设分行,这样中国自己的银行业才真正开始发展起来。官僚资本和民族资本促成了中国的银行业的产生,它不是由工业资本直接发展而来,而是间接地由民族自救和民族工业的发展促成的。

“商人集则商市兴,财富集则金融裕”,金融因子的潜入,激活了远东商埠的繁华,成为中国近代金融业滥觞之地。此外,作为第二次鸦片战争的结果之一,鸦片贸易取得了合法地位,活跃的鸦片贸易造就了更发达的金融业。到1935年,上海已有外国银行27家,其中包括花旗、大通、美洲、运通、友邦、汇丰、沙逊等。据估算,上海外滩的白银储备最高的时候达到4亿两,几乎是全中国白银的三分之一。

这里做生意基本不受法律约束,租界的治外法权给生意人超乎想象的自由。1912年,来自巴黎的正在外滩法资银行当出纳的法国青年菲诺,决定利用租界的特殊条件,在上海法租界创办一个法国法律不允许,中国法律又管不着的特别的储蓄机构——万国储蓄会。为了揽储,菲诺等人仿照西方人寿保险公司的保险金计算方法,设计了一种独一无二的“有奖储蓄”。

其实,这种储蓄方式的利息极低,与那时银行零存整取利率作比较,以零存整取2000元计算,不到9年时间,只需分期交纳1296元便能领回2161元本息;若存满15年,所得本息应在5500元以上。但投入万国储蓄会满15年后归还的却仅仅2000元本金,相差的3500元利息都落入万国储蓄会腰包。

但是在大张旗鼓的轮番炒作下,存钱还能摇奖的噱头还是吸引了大批储户入会,因此万国储蓄会的储款增长惊人。到1934年业务极盛时期,收入储款总数达到惊人的近3亿元,而同时代的中国银行、交通银行等发行的纸币总数也不过13亿元。万国储蓄会成了外滩最有实力的金融机构之一。

直至1934年,经济学家马寅初通过调查,发现了万国储蓄会“有奖储蓄”的骗钱伎俩,遂发表《有奖储蓄之害及其计算方法》等文章揭露,霎时挤兑风潮来势汹汹。1935年,政府下令,取消有奖储蓄,声名狼藉的万国储蓄会,被迫蜷缩到租界等死。

在上海租界内,信成银行的业务也算蒸蒸日上,而转折点是1910年的冬天,受革命党人的影响,认定中国前途“舍革命无他法”的沈缦云,加入了孙中山的同盟会,成为上海商界上层加入同盟会的第一人。此后,沈缦云以信成银行为掩护,筹措大量经费资助孙中山和同盟会办报、买武器等革命活动。1911年年底,孙中山回国抵沪时,曾亲书“光复沪江之主功”匾额赠予沈缦云,以彰其功。可惜的是,1913年,信成银行为革命“鞠躬尽瘁”后,停业关门,而沈缦云也在第二年被人谋害而死。

辛亥年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革掉了”清朝268年的“辫子”,作为清政府中央银行的大清银行,除租界内的上海分行外,其他分支机构绝大部分都停业了。大清银行的南方股东们大多是苏浙沪的新兴资产阶级,为了防止银行被民军冲击,保全商本,银行的民资股东成立了“商股联合会”,策划改组大清银行。

1912年1月1日,孙中山宣誓就职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一个月后,孙中山接受了“商股联合会”改弦更张的建议,同意“就原有之大清银行改为中国银行,重新组织,作为政府的中央银行”。

恩格斯在总结巴黎公社失败教训时曾分析道,“没有控制住法兰西银行”是其失败的一个重要原因。“银行掌握在公社手中,这会比扣留一万个人质还有更大的意义。”而当下,如此一个资金在握,网点在手,人才俱在的金融机构送上门,唾手即可为新政权效力的民国中央银行,孙中山岂能错过。1912年2月5日,上海汉口路3号,民国时期的第一个国家银行,也是第一个中央银行——中国银行在上海诞生了。

中国银行改名成立的第一天,就为新政权竭诚效力,发行民国货币了。当天,上海《申报》刊登了“新政府发行南京军用票”的消息。由于新钞的纸币设计需要时日,且多委托国外钞票公司印制,时间紧迫,中国银行遂将当时库存于大清银行中尚未签字发行的美制银元票“大清银行兑换券”,匆匆加印“中国银行、民国元年”等字样,改作民国货币发行了。一张钞票上既印有末代封建王朝的大清银行名,又印有民国元年的中国银行名,新旧更替、改朝换代、历史变迁集于一币,实属滑稽。

1912年秋,昔日的官商盛宣怀,负“误国首恶”之名逃亡日本,后因取信于袁世凯而回到中国。回国后,盛宣怀躲进了上海法租界,具体地址是淮海中路1517号,当时这条路叫宝昌路,属于法国人越界筑路一部分。数年后,他在上海逝世。

盛宣怀入住的地方在今天属于徐汇区一个叫天平的社区。这块面积仅2.68平方公里之地卧虎藏龙。民国期间,“蒋、宋、孔、陈”四大家族,前三者都曾入住此地,蒋介石和宋美龄的“爱庐”,便在这里;宁波帮的“颜料大王”周宗良、“船王”董浩云和无锡荣氏家族也曾在此购房;新中国成立后,上海首任市长陈毅,夏衍、田汉等文艺界名流,也选择了天平社区入住。

民国初年,中国银行还做了一件很长脸的事情。

1914年,袁世凯复辟帝制,军政费用急剧增加,财政入不敷出。北洋政府除了增税、借债外,就是开足中国银行、交通银行的印钞机,增发钞票充作军费,因此引起了通货膨胀、纸币疾速贬值。军队又以“不相信纸币”为理由,要求发银洋,袁世凯只得挪用中国银行、交通银行的库存现银发给军队。于是,社会民众对两行的纸币信心动摇,不断到银行兑换现银。

为保存有限的现银,1916年5月12日,北洋政府下令中国银行、交通银行停止钞票兑换银元,存款停止付现。停兑令到达上海后,市面很快陷入混乱,给上海金融带来了一次严峻的人为“恐慌”。中国银行上海分行的管理者认为,上海地位特殊,若奉命停兑,银行信誉必将毁于一旦,整个中国的金融组织也将因此崩盘,彻底失去与外资银行抗衡的能力。

权衡再三,中国银行上海分行在获得江浙财团和外国银团的支持后,毅然决定抗拒停兑令,不仅照常营业,而且“所发钞票,随时兑现;一切本行存款,均届期立兑”,竭力维护金融市场的稳定。同时明确电复北洋政府:“愿尽一切力量,将库中现金兑至最后一元,始行停兑。”在上海分行的带动下,太原、汉口、九江等地的分行也纷纷拒绝执行“停兑令”。一周后,挤兑风潮完全平息,中国银行上海分行声誉大振,存款直线飙升。

“一战”结束后,中国银行上海分行花费63万银元,向政府购进外滩23号的德国总会大楼,并于1923年2月从大清银行营业旧址的汉口路,迁入仁记路22号,从此中国银行在外资银行云集的外滩有了一席之地。1934年4月,出于业务发展的需要,中行董事会决定将这幢楼推倒,在外滩重新建造一幢18层的大厦,意在超越一路之隔的沙逊大厦,使之成为“远东第一楼”。大楼由中国建筑师陆谦受与公和洋行联合设计,预算基建费用600万元。

这座大厦的设计图出来后,还被印在了中国银行1935年发行的纸币上。然而,由于规划的18层的中银大厦,将远远高于77米的原外滩第一高楼沙逊大厦,维克多·沙逊不愿中银大厦超过它的高度,于是多次阻挠,通过公共租界的工部局向中国银行施压,甚至把官司打到了伦敦。最后中国银行被迫作出让步,对原设计进行修改,剩下17层,地上15层,地下2层。

1936年10月10日,中国银行董事长宋子文主持了大厦的奠基典礼,一年后,大厦主体工程大致完工。为了与外国人争个高低,中国银行大厦建成后在楼顶上竖起了一根很长的旗杆,这使它看上去仍超出沙逊大厦的高度。52年后,中国银行香港分行在汇丰银行旁边,用13亿美元建起了一座315米的高楼,这座充满了锋利棱角的大楼,被风水师认为是一柄三棱尖刀,寒光四射地指向汇丰银行。外国人似乎也入乡随俗地迷信起来,在风水师的策划下,在楼顶架起了两门“大炮”严阵以待。中国银行和汇丰银行“刀来炮往”的博弈,如同演绎着一部现当代的中国金融史。

1999年12月,汇丰斥资3 300万美元买下了上海“森茂国际大厦”48万平方米的楼面及冠名权,这是外资银行第一次在上海获准购买大厦命名权,上海浦东成为了汇丰中国业务的总部所在。据说,当时有人问汇丰集团董事局主席:“为什么将中国业务管理总部从香港迁至上海?”回答曰:“因为上海是中国的金融中心,而汇丰135年前的中国业务总部就在上海。”

2007年4月2日,汇丰银行在上海正式开始对外营业,这家外资银行提出的宣传口号是:“从来不曾远离,从此离你更近。”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