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上海滩·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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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银行矗立(2)

之后,汇丰银行调整经营策略,休养生息,通过吸收存款和发行纸币,率先从“废墟”中恢复元气,仅隔一年银行的股票就开始增值了。19世纪60年代前,国际汇兑是所有在华外资银行的主要业务,汇丰却将“抓存款”作为“首务之急”,不仅从多方面吸收存款,而且大小不拘,一改过去只重汇兑而忽视存款的风气。

面对中国混乱的政局、不稳定的社会,汇丰银行成了地主、商贾的“保险箱”。凭借外资背景和租界优势,汇丰银行的账户免查特权,更让许多军阀、官僚以汇丰为最安全的“小金库”,把历年搜刮来的赃款统统送了进去。

另外,1872年港英当局扩大了汇丰银行的发钞权,准许汇丰发行票面1元的小额钞票。随后,汇丰的小额钞票大量出笼,并迅速流通于华南各地。有史料记载,在1873年从澳门到广州的轮渡上,船上300余人的轮渡费,几乎都是用汇丰发行的1元钞票交付。掌握了巨额流动资金,汇丰银行有了接办清政府“商业”贷款的底气。

对于许多人或者企业来说,战争使他们的“性命”就像草芥一般易逝。然而,对于汇丰而言,中国发生的战争就是它发展的好时机。1874年,日本入侵琉球群岛,进而登陆台湾。面对日寇威胁,福建船政大臣沈葆祯紧急向朝廷汇报,向汇丰银行申请贷款加强海防军备。

经批准,汇丰银行借给清政府200万两白银,即“福建台防借款”。这笔贷款的成功,开创了汇丰银行政治贷款的先例,并且它一改以往由中国地方政府借外债期限短、金额小的做法,期限长达10年,年息8厘,由中国关税担保。

当年外滩汇丰银行新楼刚建成 (1923年)汇丰银行另外还耍了一个心眼,这笔借款第一次以英镑为计算单位,在借取时按汇兑时价,将英镑折算成银两,归还贷款时仍按英镑汇率折算银两。这样,汇丰银行既可坐收利息,又可将因银价下跌所造成的损失全部由借款者承担。由于军事需要,政治需要,大清朝已经顾不得这点“蝇头小利”了。

政府借款是让汇丰银行真正摆脱财务窘境的开始。1873年11月,汇丰以6万两银子的价格,买下位于外滩海关南面的华记洋行花园,并于第二年建造了汇丰在上海的第一栋办公楼。沪上媒体报道称,楼高三层的汇丰大楼,其规模和豪华程度均超过了当时“甲于上海”的丽如银行大楼。

1874年3月,上海《字林西报》刊登1874年2月四大英资发钞银行——丽如、渣打、有利和汇丰的钞票发行额,在实发的350万元钞票中,汇丰的钞票占到了51%以上。汇丰银行的赶超之势十分明显。

真正推动汇丰银行火箭式发展的,是汇丰第三任总经理杰克逊。从1866年进汇丰,到1877年担任总经理职位,杰克逊在银行界已浸润多年,可谓行业经验丰富。汇丰选择杰克逊做总舵手,是汇丰发展历史上最大的转折点。

大海不拒细流,杰克逊十分重视吸收人气旺盛的小额零星资金。1881年4月19日,汇丰在上海报纸上刊登广告,推出一元起存的储蓄项目。为进一步招揽客户,杰克逊还规定凡是汇丰的存款客户,每年除了获得存款利息外,还会收到汇丰每年从盈利中拨出的一部分,作为额外红利。一时间,汇丰银行营业厅内人流如潮。

此外,向清政府提供贷款,是在杰克逊任期内汇丰银行最为重要的业务之一。“福建台防借款”后,汇丰银行又承揽左宗棠西征新疆的三次西征借款,以及清政府为应对中法战事所借的外债。对于汇丰因此斩获的巨额利润,连担任海关总税务司的赫德都忍不住说,汇丰银行的“油水很大”。

为了拉住清政府这个大客户,在各国逐渐转用金本位、国际银价持续下跌、其他银行削减白银库存的时候,汇丰银行的库房却堆满了白银,从而有能力不断向中国政府放款。据学者对1874—1890年清政府外债的统计,26笔外债的4136万两白银中,汇丰就贷了17笔2897万两,超过了总额的七成,成了清政府最大的“债主”。一笔笔贷款,令财政窘迫的清政府对汇丰的依赖像吸食鸦片一样难以自拔。

每次中国发生战争,都为外资银行提供了存款和借款机会。两次鸦片战争,中法战争、中日甲午战争、八国联军侵华战争……在清朝的最后60年中,借钱打仗、战败赔款、继续借债成为其魇咒。有学者统计,因战争而起的军费、外债和赔款,三项费用加起来占到了国家财政总支出的三分之二。

尤其是甲午战败之后,《马关条约》规定,中国应偿付日本军费23亿两,这笔巨款相当于日本当时7年的财政收入,以至于日本朝野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使用这意外横财。如此巨额赔款,让本来就可怜的清政府财政濒临破产。更大的灾难是,按《辛丑条约》的“庚子赔款”,列强勒索四亿五千万两白银,这不仅在中国千年历史上前所未有,在世界史上也是空前绝后。老态龙钟的清政府,即使没在南昌城的枪声中倒下,也会被缠身的巨额债务逼死。

虽然清政府“撒”银子像下雪花,但上海滩的银子也不是俯首既得的,外资银行之间矛盾重重、竞争激烈。为了获得清政府的贷款单,彼此下黑手也是毫不留情,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从来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1884年,丽如银行的总行在南非和锡兰等地,因投资不慎而亏损破产,中国的分支也于1892年寿终正寝。事实上,在华外资银行的市场退出率同样很高。据统计,从1845—1895年,有22家外资银行在中国设立营业机构,其中汇川银行、利生银行、利华银行、利升银行、汇隆银行、德意志银行、德丰银行、俄国对外贸易银行、丽如银行、法兰西银行等13家银行,或因经营不善,或其因母国国内政策变化,总行调整跨国经营战略,从而退出中国。换而言之,1845年后的五十年间,外商银行尽管享有租界和不平等条约的保护,但市场生存率只有3636%。其脆弱性,同样令人惊讶。

汇丰银行让北方的俄国十分羡慕嫉妒恨,于是沙俄筹建俄国银行,以此加强俄国对中国的影响,抗衡英国。为壮大实力,俄国还拉上了法国人,将法国霍丁银行、巴黎荷兰银行、里昂信贷银行等机构请到俄国,提出出资合办银行,并许诺:该银行将在俄国政府的庇护下,在极为“宽泛的原则之下”,在东亚进行全面而又无限制的各种活动。

做贼生就怕被人发现,为混淆视听,1896年沙俄财政大臣维特主动找李鸿章,提出清政府出资500万两白银,联合组成华俄道胜银行,总行设于圣彼得堡。一心联俄抵日的李鸿章,自然爽快地答应了。

1896年2月,华俄道胜银行上海分行在外滩29号的法兰西银行内,租了一个角落对外开张了,随后天津、北京分行也陆续营业。虽然这是近代中国第一家,也是唯一一家由清政府官方与外资合办的银行,但清政府派驻银行的官员却没有实权。在八个银行董事会席位的分配中,俄国占据五个,法国有三个。拿了中国的钱办银行,中国人却连一个董事席位都未捞到。

由于中国还未设国家银行,华俄道胜银行就打着替清政府“经理”国库的招牌,操纵了中国的金融和财政管理权。此时,作为中国财政重要来源的关税、盐税皆存放于汇丰、德华、华俄道胜三大外资银行中。人弱被欺,国弱被辱。一批实业家和留学归国的有识之士,通过各种渠道向清政府提出种种兴国方案,其中最重要的两大建议是:设立国家银行,“以中国之银,供中国之用”,修筑全国铁路。

千呼万唤中,中国人自己的银行终于有了点眉目。1896年11月,洋务派官僚盛宣怀上奏清廷,请求“急设中国银行”,得到了光绪皇帝的批准。1897年5月,中国人自办的第一家现代银行在上海营业,取名为中国通商银行,出资创办的是宁波人叶澄衷、傅筱庵、严信厚和朱葆三等,宁波帮在上海滩崭露头角。银行的内部管理全仿汇丰银行,开办时资本定为五百万两,分作五万股,每股一百两,当时盛宣怀就认购了一百万两股金。

在中国近代工商业发展史上,买办出身的盛宣怀可谓名头响亮,他是张裕葡萄酒公司的创办者之一,中国近代的轮船、矿山、电报、铁路、纺织等产业他无不染指,特别是与李鸿章关系密切。此时,盛头顶清政府督办全国铁路大臣的帽子,他的建言让“私营”的通商银行享受了一些政府的优待政策:首先,由户部拨存官款一百万两,议定周息五厘,第一年至第五年只付利息,第六年起开始还本,每年二十万两,五年还清;其次,朝廷赋予它与国家银行相仿的权力,授予发行银元、银两两种钞票的特权;第三,准许经营国家证券,代收库银及经营一般商业银行业务。

由于是中国人创办的第一家银行,因此通商银行的英文行名开始为“中华帝国银行”,其官方性质由此可见一斑。如此旗帜鲜明地为民营资本保驾护航,几乎是空前的,清政府在银行问题上一开始就赋予了某些政治期待,急切地想将稚嫩的民族资本推上前台。再加上盛宣怀一旁的鼎力提携,当时铁路、矿务、航运等中国大型工交企业的存贷款,通商银行都有参与,银行在营业之初得到了比较迅速的发展,开办年底又在北京、天津、汉口、广州、汕头、烟台、镇江等地设立了分行,到1899年底存款已达397万两。

眼见清朝摇摇欲坠,皇族大臣爱新觉罗·奕劻写了一份名为“试办大清户部银行推行银币”的奏折,光绪皇帝批示奏准试办。1903年,户部委派张允言等人赴日本考察币制金融情况,研究筹设政府银行的问题。经过一年多的筹备,中国历史上第一家官办国家银行——户部银行于1905年8月在北京前门设立。1907年户部改称“度支部”,户部银行亦于第二年7月改称“大清银行”,张允言被任命为首任行长。